《云开月明》柳上

3、第 3 章

　　萧定骋还想试图挽回。
　　就听太后道：“哀家累了，退下吧。”
　　···
　　二人离去后，只见从屏风后拖出一人，手上箍着镣铐，身形瘦弱，似干枯之叶。左右侍卫将人拖到堂前，擒住那人的双肩，　　猛的朝腿窝踢去，毫无抵抗之力，瞬间被按跪在地。
　　屋中安静异常，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太后从容的喝了口茶：“一个小丫头，用不着这些。”
　　侍卫闻言解开了镣铐，退至了厅外。
　　“叛臣余孽，知道哀家为什么留你一命吗？”
　　静默片刻后，台下人俯身行礼。
　　“我父冤枉，请娘娘明察。”
　　太后道反问：“冤枉？”语气中已暗含了几分嗔意。
　　“试问如今天下何人不冤枉，世上有几人能清白一生，你沈家冤枉，那些客死他乡，身首异处的六军将士冤不冤枉！”
　　台下人依旧伏在地上，固执的道：“我父绝不会谋反···”
　　听及此，上位者陡然变了目光，不识抬举！这位王朝真正掌权者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
　　“够了！”太后拍案厉声喝道：“哀家看中你素日聪慧才留你一命，敢跟哀家提要求，先看看你自己有什么筹码！”
　　“哀家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服下此药，为我所用，我要你成为我的爪牙，去监视萧家，事成之后，我说不定会考虑帮你查案，当然这也是你唯一的活路。”
　　“你若求死。”太后将一把匕首扔到沈姝面前；“便自尽吧。”
　　良久后，沈姝缓缓起身，义无反顾的选择了那杯毒药，没有丝毫畏惧和迟疑，一饮而尽，她双眼猩红，其中的，不甘，隐忍，怨恨，在面向太后的那一刻尽数敛去。
　　“愿为太后差遣。”
　　她必须活下去，当今之世，弱肉强食，此乃天道，她会一步一步的爬，终有一日，丰羽翼，聚锋芒，届时，且看她与这天道孰强孰弱。
　　受人掣肘的又何止她一人。
　　萧川回了住所，进了屋便直奔床榻。
　　男人一把掀了被子大咧咧的横在榻上。
　　他席间喝了不少酒，松懈之后，醉意便都涌了上来。
　　他再也回不了家了。
　　萧定骋知他心里难受，走过去像儿时一样摸摸他的头。
　　萧川结实的臂膀，充满力量而劲长的双腿，无一不是遗传于他。
　　唯有这肤色，姐弟二人倒是都随了他们娘亲，生得白净。小时候抬手便能摸到的，如今坐在床榻边弯腰才能够着。
　　他伸手拨开额前凌乱的碎发，露出和自己年轻时相似的眉眼。
　　“川儿，你长大了。”他拉过棉被“爹知道你没睡着，也知道你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这世上没有人能够随心所欲的活着，无一例外，定安不比燕云，天子脚下，官场争斗，同室操戈，爹不求你谋取什么狗屁功名，我只求你明哲保身。”
　　他师从寒山寺，拜于明昭大师门下，六岁学艺，七岁开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年如一日，不曾断绝。
　　十六岁出师就混入军队，瞒着他上了战场，那一战燕云军会战鞑靼主力，赶上草原雨季提前，暴雨先期而至，冲毁了粮道，导致后方供应断绝。
　　鞑靼抓住这一线生机，奋起反击，夜袭燕军，萧川所在的队伍被冲散，他一个人带着八十骑兵半夜爬了半座山，诱敌深入，让鞑靼八千精兵全部命丧狼山。
　　他当时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直到一个小兵慌张的闯进了主帐，左右将士正要喝退，自己却最熟悉不过，是萧川的侍从，心里顿时一紧，待他一来二去将事情说清楚，他才知道出了事。
　　或许是老天眷顾，次日定远侯不仅带来了援军和粮草，还带回了骑在马上，浑身是泥，一条腿受伤，另一只腿还能晃悠的浑蛋。
　　沈廷拦住了即将要落在萧川身上的巴掌，笑着将人拉到帐中，说这小子立了功，能巧用地形以制胜，是个将才，还说他有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冰雪聪明，可惜他们二人都是武将出身，不然说不定还能结个亲家。
　　想起昔日故人，除去心中伤感，剩下的是三分后悔，不该让萧川拜师学艺，也不该让他上了战场。
　　男人又想到当时问他打仗怎么样，他却笑着说爽快。
　　是了。
　　他的儿子姓萧，流着他的血，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骨子里有血性，他的宿命在战场，雏鸟离巢，鹰归长空，这是天意，也是宿命。
　　藩王不能旧居京城，多留一日，便会多猜忌一日，他起身拍了拍萧川的腿。
　　“明日一早我便会动身，记得常给家中写信，别让你娘担心。”
　　临走前萧定骋吹灭了蜡烛，像小时候一样给他掖好了被角。
　　“行了，爹走了。”

　　宁王府
　　“王爷，如今青州城只进不出，正挨家挨户的搜查，要是一直这么下去，那批官盐迟早会被查出来的。”
　　话落，只见上首之人皱了皱眉，盘踞在他肩膀处的毒蛇便作势扑咬，朝来人张开血盆大口。
　　吕光义后退了几步。
　　“怕什么，有本王在，火烧不到你身上。”
　　男人一手摩挲着食指上的玉戒，一手用竹夹抓住一只鲜活的老鼠喂给肩侧毒蛇。
　　他现在更为担心的是萧家的内个毛头小子，走了个定远侯，如今又来了个萧明安。
　　皇嫂啊，皇嫂，你可真能给我添堵，想用一个燕云王世子来压制本王，未免也太小看本王了。
　　“吕大人，邙山近况如何？”
　　“回王爷，邙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青州守备军久攻不下，已转攻为守，正在山下安营扎寨。”
　　“告诉他们拖到清明，那是唯一的机会，否则吕大人应当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下官明白了。”
　　次日清晨，萧定骋于午门集结大军准备撤离京师，班师燕云。
　　“将军，已集结完毕，何时动身。”
　　男人注视着宫门片刻后，道：“走吧。”
　　大军走远后，从宫门后走出一少年，也不知等了多久，朝着大军离去的方向叩首长拜后，起身毅然迈向皇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