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塞壬的歌声 ...
-
地点：冰岛最北端沿海
时间：2025年3月6日
“鱼呢？鱼都去哪了？该死的海神Frode别摸鱼了，给我几条鱼！！！”
Jón是冰岛人，爱好只有喝酒和钓鱼，可惜连续一个月出海海钓都是颗粒无收。
他口中咒骂的名字Frode是冰岛北部当地信仰的海神，传说中是一个慵懒瘦弱的北欧男人，是北欧天界皇室的第六子，看来这位六公子最近大约是懒得搭理他。
Jón喝得有些多了，独自一人飘在大西洋北边的海面上，带的保温杯装的酒，已经快空了，他看着空荡荡的鱼桶和手里冻僵的鱼竿。
“算了，回家继续喝吧。”钓鱼佬把保温杯里最后一口酒喝完，决定返航。
“咦？这该死的玩意怎么不好使了？”
Jón转动指南针，无论他怎么转方向，指针总会在颤抖几下后，倔强地稳稳指向北方。
“不是吧，该死的太阳风暴……”他咒骂一声，嘴里吐出一口伏特加味的白雾。
太阳风暴最近频发，卫星信号断断续续，他抬头四望，海天之间一片死寂，没有参照物，没有浮标，也没有其他渔船，只有四面八方，一模一样的、安静得过分的平静海面。
“不对劲。”他自言自语。
冰岛沿海一向多风，尤其冬季，把人吹得怀疑人生。可现在一丝风都没有。
他低头一看，脚下的海水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他那张浮肿肥胖，胡子拉渣的大红脸，这一切过于平静了。
“咕——”
Jón大肚腩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极致的平静，作为一个200多斤的宅男，胰岛素大概率是有问题的，早上刚吃饱，很快肚子又开始抗议了，又冷又饿。
Jón咬着牙，心想，自己钓不到鱼，反而要成为鱼饲料。
恨不得把船桨当饼啃两口。他忍不住后悔自己早上吃得太少，更后悔今天非要出海。就不能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听电台播天气吗？
“目前是下午3点，太阳方向大约是西边……”Jón喝高了，脑子晕晕乎乎，转不过来，经过自己匮乏的地理知识的推理后，“大概这个方向就是南边吧！诶，好像是这个方向？算了，随便走吧，死了算了！”
正在Jón晕头转向分析地理天文时，他突然听到一段旋律：
“火炉旁——热可可——烤到焦香的棉花糖——”
是稚嫩的孩子声音，甜甜软软的，带着冰岛北部特有的卷舌腔调，有人在轻声哼唱。
“我幻听了？小孩的声音？这鬼地方怎么会有小孩儿？”
Jón猛地一抬头，四周空无一人，只有一望无际的极简海面。
“火炉旁——热可可——烤到焦香的棉花糖——”
刚刚的声音又响起了，他下意识握紧方向舵，身体不由自主被直觉控制，缓缓将船头转向那个声音的方向。
船开出去没多远，又有一个声音出现，换成了一个清脆的少女音色，温柔又撩人：
“烤土豆——厚芝士——再加上两勺酸奶油——”
Jón的喉结动了动，吞了吞口水。
烤土豆！那是北欧人对“幸福”最基本的定义。他的大脑开始失控，视觉逐渐模糊，只剩下味觉与嗅觉的想象在疯狂飙车——黄油、蒜香、炙热的焦壳、融化的芝士拉丝……
他不由自主加快了油门，整条船在即将黑暗的极夜海面上疾驰。
“酥面包——羊肉汤——浓郁番茄炖通心粉——”
这次，是个成熟女人的声音，低沉磁性，像毛毯一样包裹着人的耳膜。
那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像极了他小时候妈妈在炉子前做饭时唱的老调子。那是他人生中最温暖的画面。
“妈妈……”他喃喃了一声，眼神涣散，指节却死死扣住方向盘，继续加速。
突然。
“咔哒。”
像是船体撞到了什么，但海面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下一秒，海面像是被打开了一道无形的闸门——轰然转动。
水流先是轻微波动，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凶猛的漩涡。
“啊呕……呕呕呕——”
Jón一边吐，一边拼命抓住栏杆，整个人像破布娃娃一样被甩得东倒西歪。
他的大脑终于在强烈的晕船中清醒了一瞬。
他想起了一个被无数冰岛孩子从小听到大的恐怖传说——
听到塞壬的歌声，必须马上、立刻、毫不犹豫朝反方向逃。
不然，你就会被永远留在那首歌里。
突然，Jón又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太安静了。
明明他还在漩涡中高速旋转，船体被抛得咯吱作响，海水咆哮翻腾，可世界仿佛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风声消失了，浪声消失了，就连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都消失了。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是“听不清”，而是彻底的空白，一种连自己是否存在都不确定的沉默。
他下意识捂住耳朵，冰冷的手指碰到了湿透的皮肤，没有血，却隐隐作痛。他脑中冒出一个念头——是不是耳膜穿孔了？他失聪了？或者，他已经死了？
这种无声的恐惧不知持续了多久，像是整个时间线都陷入了冰封。
然后——
“嗡——”
一阵低频震动，穿透空气，击穿意识。
他又能听见了。
不是人类的声音，不是任何语言，而是特殊的赫兹，一波又一波，低沉悠长，好像从海底一万米处升腾而来。
每一声都像是用深海压力捶打在他的骨头上，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跪下、臣服，甚至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Jón瞳孔放大，一边呕吐着，他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
鲸歌。
但不应该是鲸歌。
鲸鱼从不出现在这种地带，更不可能在风暴中心集体现身。
可他好像看见了。
哪怕船身依旧疯狂旋转，在那一秒，他真的看见了。
一群虎鲸。
黑白相间的身体在月光下闪烁着油画般的流线，每一头都优雅得像潜水舞者，却又强大得像坦克。
它们不是被漩涡卷入，而是主动进入。
而领头那一头……
是一只年老的雌性虎鲸。
体型庞大，皮肤粗糙，旧伤累累，斑纹模糊不清，一看就是活了半个世纪以上的海洋长老。但她动作不急不慢，精准地游在最前方，在引导、统领，指挥整个鲸群。
最诡异的是——她在看着他，她在端详他。
Jón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头雌性虎鲸在靠近时，嘴角微微翘起。
是的，虎鲸笑了。
“虎鲸为什么会笑？什么鬼啊？”
她的眼珠子泛着青灰色的浑浊光，是典型的老年性白内障，但那双眼睛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神智。
不是动物的本能，而是——思考和判断力。
她在“打量”他。
他几乎可以听见那头鲸在他脑中低语：
“找到你了。”
然后，世界一阵天旋地转。
船，终于翻了。
他的身体像破布一样被甩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里，耳朵嗡嗡作响，咸腥的海水一股脑灌进鼻腔和喉咙。
意识迅速模糊。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最后的一个念头是：
“我要被吃了。”
“我要成为这群杀人鲸的晚饭了。”
可惜，他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
——海面恢复平静。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塞壬的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