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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有个悲剧叫天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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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坐起,我几乎觉得整件屋子都是旋转的。胸腔里的心跳怦怦地砸在耳边上,我像刚从水里获救的一样贪婪地深呼吸,来缓解久久不能散去的心悸。刚刚的梦境太过于真实,让我觉得就算短暂地结束,它们依旧会杂糅在皮肤上聚起的冷汗里,挥之不去。我用被子抹了把脸,伸手从床头拿了烟点上想定定神。这时,电话却响起了。
这时的场景和刚刚梦境中那么相似。我看着房间西面拼命叫唤的座机,下了决心般走过去。话筒迟疑地贴上耳朵时,里面传来了公式化的问话:“请问是吴邪吴先生么?”
我不经意间松了口气,说:“唔,是。请问您是……”
“我们是XXX警察局。您的父母吴一穷先生,李艺娟女士所搭乘的XXX次客机于今天上午九点十七分时因天气原因发生了坠机事故,很不幸您的父母在此次事故中双双遇难。请问您今天是否有时间能过来一趟,协助我们做些相关调查并将您父母的遗体领回。……”
我不知道他又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嗡得一片空白,再次回过神来,那个公式化的声音在听筒中不断地叫着我的名字。“吴先生?吴先生?”
吴先生?吴邪?
这个声音突然那么像张起灵没有情绪起伏的声波。
“是,我在听。”
“啊,对于您父母的遭遇我们深感不幸,请您节哀。”
“……”
我只带了相关证件和钱包就去了。和二叔商量后,我决定把二老的遗体在当地火化再带回去。等到事情再办完,已经是三天后了。
回了老家。显然家里人已经听说了消息,进了老屋,许久未见的三叔走过来,他的眼圈通红,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因为是老宅,所以采光不是很好,里面的墙壁隐藏在阴影里面。二叔从里屋走出来,看了看我半响说到:“小邪,别太难过了。好歹走的时候没受什么罪。”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是啊,没受什么罪,坠机的时候就那么一下,还来不及疼,人就没了。我想起最后见到他们时,是在冷房里面,我从一排排的尸体间找到他们,父亲的身子已经撞的不成样了。那时他们表情冷漠,安静,而在他们还能冲我微笑时,我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偶然间抬头,墙上是父母老旧的结婚照。相片中的他们头靠在一起,有着那个年代的信仰和笑容,有着如此鲜活的生命。我腿一软,再也站不住了。那团一直堵在心中的郁结混合着汹涌的眼泪呛咳出来,我不知为什么老天独独选了他们,没做过坏事平凡过日子,等着安享晚年的老夫妻。而那些控诉和悲愤,转到嘴边也只是变成了模糊的“爸,妈……”
这两天我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总之别人递来饭菜我就吃,问了问题就回答,但我隐约能感到周围每个人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谨小慎微的感觉,似乎我像是一个随时待命的炸弹,他们一不留神就会点燃,然后摧毁一切。我只是在愈发混杂的意识里面模糊地感觉到,他们看我的眼神似乎是见识到了世界上最不幸的生物,亦或是在不得不对话的时候带着避之不能的尴尬。
我托三叔给父母找了块风水好的地方。当事情基本都办得妥当时,我站在她们的墓前,忽然觉得这几天一直过的浑浑噩噩,像是有另外一个灵魂支配着这具躯体将我又带到这里,我甚至不敢仔细看那方黑白照片。山风袭来,我仿佛听到了无数的说话声,它们是那么寡淡,轻易被卷进了山林。我摸了摸嵌入石碑的照片,转身往回走去。
我想,再回到这里,那将会是很久之后了。
二叔让我再住几天,我却想逃命般地回了杭州。可究竟在逃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亲戚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或许是二叔欲言又止的神情。那里的所有人都能让我想起和父母在一起度过的时间,而除去他们,我居然不知道这混沌的生活中还有谁能站在我身边。
不知怎的,我忽的想起了那个梦,无故产生的黑烟将张起灵带走了,一场事故将我最亲的人也带走了,看着窗外不能再平静的天空,我想那时,心里充满的是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