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年华旋转》兰雨夜色

4、春 华落

　　午后的阳光慵懒。全班一半的学生几乎趴在桌上听课，还有几个已不小心去找周公了。老师在黑板上写着板书，回头一看，皱了皱眉，不觉把声音提高了八度。
　　“下面这个问题，我想请一位同学起来回答。”
　　话语是强大的兴奋剂，底下耷拉着的脑袋竖起了大半。却是勉强撑完了后半节课。
　　下课铃声一响，全班在圣乐的呼唤下恢复了活力，文艺委员趁机宣布五月要举行服装秀的通知。这是全校每年红五月的保留活动，一直很受欢迎。结果就是下一节课的时候，整个教室不时发出嗡嗡的声音，任课老师看着这群兴奋的学生，怀疑下午上课令人昏昏欲睡这一类的言论都是假象。
　　最后一节自修课上，全班通过讨论，定下了基本方案。选出五对男女，在台上依次出场，表现公主与王子从相识到相爱的过程。其中，最初的邂逅与最终的浪漫这两场是关键，全班经过投票，决定北凡和文艺委员搭第一场，而雨君则和帅气的英语课代表搭最后一场。
　　五对集体亮相的时候要在台上跳华尔兹，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天除了台步练习，就要在排练厅里训练舞步。
　　雨君把左手轻轻地搭在男伴的右肩上，右手不自在地贴住陌生的手心。腰上忽然传来一阵温热，身体不由微微地颤了一下。
　　“别紧张。”男伴安慰她。
　　“恩。”她不知该怎么表达，只是觉得，两种温度是不一样的。
　　一。二。三。四。旋转。
　　“不好意思。”不小心踩到了男伴的脚。急忙跑去拿纸巾，瞥见北凡和文艺委员跳得很专注，不时笑着交谈几句。
　　“他们跳得真不错。”“两个人真配啊。”“我看也是哦。”
　　周围的声音，忽然变得刺耳起来，连空气都有一种浑浊的味道。

　　明明是自己先拒绝他的，怎么可以生气呢。

　　“我们一直是好朋友啊。”
　　那个时候，几乎是脱口而出。

　　“雨君。”男伴在喊她。
　　来了……
　　匆匆跑回去，笑眯眯地把纸巾递给人家。

　　不远处，北凡的眼神里闪过几缕跳动的光芒。

　　正式表演的那天，艺术大堂的门口搭起了鲜花拱门，中间的过道上铺了一长条红地毯。舞台周围系了一圈珠光粉的气球，顶上的横幅宣告着这一年一度的盛会即将开始。
　　从后台望去，现场挤满了观众，密密麻麻都是穿校服的人。中间和两边一共架了三台摄像机，人群中随处可见的单反相机令人怀疑是不是在开单反展销会。演出还未开始，闪光灯已此起彼伏。主持人身着不逊于选手的美服，站在舞台中央试台词。
　　雨君只从幕布后面偷偷地瞟了一眼，就赶紧回后台补妆去了。虽然之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大场面，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还是头一回。
　　她坐在梳妆台前，紧紧握住双手，十指却是冰凉冰凉。旁边的同学们正手忙脚乱，无暇顾及一旁发呆的她。
　　“雨君，抓紧补妆啦！”文艺委员跑过来催促，她自己已经把妆容服饰全搞定了，此刻就是含苞欲放的公主。雨君任由粉刷在脸上肆意扫动，看着镜中的自己。夸张的腮红，粘稠的眼线液，厚重的假睫毛都令她觉得不舒服。好不容易定完妆，她起身去洗手。走到门口，北凡和英语课代表刚要进门。他们很绅士地让雨君先出去。北凡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扭过头，就直接找女伴去了。
　　雨君的男伴则停留了一下，告诉她不要紧张，到了台上，只要跟着他跳就行了。

　　“主持人报幕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大家赶紧准备上台！”文艺委员高声指挥着。

　　五位穿上洛丽塔风格的裙装，一个个都像可爱至极的真人SD娃娃。男生们则根据各自女伴的服饰，设计了配套的西装礼服，在风格上都比较接近。
　　大家一起站上台亮相的时候，人群中就发出了不少尖叫，却令雨君的心里更加不安。

　　音乐起，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开始上演。帅气的王子遇到了美丽的公主，他单膝跪地，只为献上一朵鲜红的玫瑰，却被害羞的公主婉拒。王子欲伸手挽留，无奈公主转身离去，却留下回眸一笑。
　　经历几番波折，王子终于有机会向公主告白，他捧着一大束玫瑰来到公主面前。公主摇头。她不要满园的玫瑰，只要求王子与她共舞一曲。

　　五对男女在台上翩翩起舞，跟着节奏，前进，后退，旋转，再旋转。
　　下个音乐的高潮，所有女伴要在男伴的牵引下，渐渐向外转，再由男伴拉回。
　　雨君握住男伴高高举起的右手，踩着节拍慢慢旋转，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转到最外延的时候，男伴忽然松了手。
　　雨君怔住。身体却还在向外转。无法停下。
　　血液在瞬间凝住。音乐在此刻消失。无穷无尽的黑暗笼上心头。不安终于成为了现实。

　　下一秒，右手被有力地握住，还来不及思考，已经转回了男伴身边。
　　指尖的温度是那么熟悉。
　　她抬头，北凡正温柔地看着自己。
　　“我数到三，你就下腰。”
　　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台机器，脑子里听到什么命令，就机械地完成。

　　观众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当大家还沉浸在华美的舞姿之中时，舞台最中央的两对男女忽然就交换了舞伴，加上最后的定型POSE，简直华丽至极。

　　谢幕以后，雨君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都是汗。
　　北凡拉着她悄悄离开。
　　“刚才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他不知道刚才她有多紧张。
　　他只是盯着她看。
　　忽然左手扶住她的肩，右手触上她的脸颊，抹掉冲刷下来的黑色痕迹。
　　“再哭就要变丑了哦。”
　　眼泪却更加汹涌，怎么也止不住。

　　隐约听到艺术大堂那边传来的欢呼声。热闹仍是一拨接着一拨。
　　停了几秒，像是决定了什么，轻轻拥她入怀。仿佛把最珍贵的宝物小心地捧在怀里。
　　“可我就是喜欢这么丑的你。你说，我傻不傻？”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踮起脚，在他的左脸轻轻地啄了一下。

　　她把左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的右手握住她的腰。
　　果然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能跳出最美的华尔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