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口蜜腹剑》瀚海星空

21、魔君复活

　　蛾罗爱花，却不喜打理，这些活也理所当然落在扇衣身上。她懒散地躺在床上，抚着渺动轻纱，看着亭外挥汗如雨的男人，笑得没心没肺。而此时，天外突然飞来的一封信，让她的笑凝固在嘴角，复而变换作严肃的神情。
　　扇衣有所察觉，踏着沾有泥土的靴子踩入亭中，在木板条上留下一道污渍。蛾罗的视线从信上移开，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待会把地拖干净。”

　　扇衣见她分明没有方才严肃的表情，信又被她焚毁，不禁问道：“信中所言何事？”
　　“谈无欲插手，攻入翳流失败。”蛾罗撑起头，另一手玳瑁甲套摩挲着发络，缓缓道，“幸而只是试探之战。只是翳流新教主的实力，不可小觑。要引起我们的重视了。”

　　“北辰元凰吸收前代教主的内功，此战未能探出他的根基，也是麻烦。”扇衣在床边坐下，别有意味地道，“算算时间，凭借月才子的口舌，翳流恐怕已经和中原同仇敌忾了。”
　　蛾罗回视一眼，挑眉道：“无妨，他敢鸠占鹊巢，翳流内部的麻烦就够他忙一阵子，我们静观即可。”

　　她对谈无欲的闭口不谈，引来扇衣微眯眼眸成一道细缝，视线从细缝中射出，带着寻根究底的意味，是如此的显而易见，让蛾罗不得无视。
　　她开口了，“站在翳流的角度上，当然可以与我们魔界合作，然魔界欲夺天下，消灭中原后，下一个目标就是翳流。这个道理，北辰元凰明白，谈无欲亦明白。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他们此时不合作，更待何时？”

　　“主人似乎不担心。”扇衣察言观色，她隐藏在眼睑阴影下的黑瞳孔波然不惊，似乎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蛾罗指尖旋着三千发丝，如理顺思维般将他们一点点缕下，分析道：“北辰元凰虽然换了个身份，但身为皇族，一统天下的执念刻骨不可泯灭。既是如此，他迟早会与中原切断关系。我们又何须为一个短暂的合作关系劳神费力。再者，谈无欲会联合其他势力，异度魔界亦可。”
　　“哦？何方势力如此荣幸？”扇衣显然清楚与魔界合作的下场，言语之间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蛾罗回以嗤笑一声，不予回答，起身道：“时机已至，我们该回去参见魔君了。”

　　火焰魔城外，狂燃的魔火高涨，更盛以往。炽热魔威席卷周遭山峦，是魔君苏醒的征兆。魔城顶端摆动不止的机关，沉重锁链声撩动人心。蛾罗单掌开结界，异度空间由黑洞打开，直通魔族殿堂。

　　六先座环侍，众魔将待命，魔藤狰狞缠绕的王座之上，合眼假寐的魔君身子斜靠椅背。踏入魔殿，靴底摩挲地面的细微响动，引来座下诸位的警觉，众魔将视线集中在负剑而来的紫衣魔者。
　　她却对他们置若不见，她的目光定格在凌驾众魔之上的王者。隔着跳动的火焰，魔君的纹丝不动的青脸，看起来多了几分扭曲，扭曲地诡异，扭曲地狰狞，扭曲地可笑，蛾罗倏然笑出声，“哈哈哈。”

　　火光映照在金色面具上，扭动的阴影，光暗交错，徒生魔之疯态；并不算大声的轻笑声，在空荡寂静的魔殿，回音振振。王座之上的魔者倏然睁开眼，单掌突翻，宏大掌气夹杂魔威，席卷火焰，直击座下人。
　　危机逼近，蛾罗身形一转，剑从身后飞出，立于身前，乍开万丈剑气，混合克火之冰，将掌气挡在身前分毫之外。两道气流相撞，引起魔殿剧烈震动，冰亦化成点点水滴，魔殿仿若经久失修的破屋子，下起了雨。

　　剑负背后，蛾罗下意识抚上额前金帘。侧过脸，目光透过雨点，斜视着站在上方的魔君，欢愉的语调带着莫名诡异，沉缓而言：“哟，不差嘛，失心多年，吾还以为汝之身僵硬无用了。那你背后那张椅子，就让吾来坐，也不错啊。”

　　伏身行礼，扇衣立于蛾罗身后，他的眼眸隐藏在眼睑画出的弧线剪影下，在听到蛾罗最后一句似真似假的“疯言”时，暗光闪动，心思撩动。

　　“嗯？”沉声一句，阎魔旱魃双眸紧盯蛾罗，凶残的眼神隐涵斗意。
　　蛾罗回以笑靥，虽是隐在面具下，却让在场的人清晰地感到她的满不在乎。她又口不择言地调侃道：“开玩笑、笑你一下，你就这样瞪吾。吾若是打你一下，不就死了？”
　　阎魔旱魃收回目光，魔压顿减；手微抬，魔殿侧方的石柱顺势崩落，沙石滚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嵌入石壁的暗室，黑色薄绡飞起一角，暗室内景若隐若现，“老幺，自便。”

　　一句久违的称呼，蛾罗听在耳里，眼睑微颤，面部肌肉一动，唇上掠过莫名的笑。她细挑的眼角射出余光，瞥视着那间昏暗的侧殿，那是她百年前坐的位置，带着笼罩在暗色光华中的熟悉感彰显在她面前，“多谢。”

　　她走了过去，单手掀开薄绡，转身隐入侧殿。薄绡飘下之刻，她的视线无意中对上吞佛童子那双意味不明的眸子。黑瞳微闪，未等薄绡遮住视线，她快速飘开视线，低头抚上软榻，手指关节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

　　鬼知深凹的眼瞳，绿色中隐现着怀疑与试探的暗光，瞥了眼黑薄绡后的阴影。而后对魔君道：“主君，邪魅之眼传回战况。”
　　话音一落，魔殿上方出现巨大影像，正是赦生童子与元祸天荒举箭持戟，破开云路天关封印。随即，双魔如入无人之境，欲进入佛门。然云路天关之门突然出现一道光罩，佛僧源源不断从中涌出。赦生、元祸刀戟拼杀，佛僧却是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嗯？卯木隐鼓动之风雷，未土藏阴阳之水火，六仪初爻，三奇上爻，虚为二爻，实为四爻，好个佛门阵法。”蛾罗目光游走在镜像中每一个角落，细察地形与光影走向，低语道。
　　吞佛童子亦道：“此乃毘沙障魔阵，配合荼黎大梵法阵而成。此阵会让对上罗汉的魔在战斗中产生实体之错觉，但事实上皆非真是人体，以减损僧命的损耗。”
　　看来伊对苦境阵法亦是颇有研究，蛾罗心道。隔着黑纱，她将目光分一小部分给红发的魔者，再道：“待赦生、元祸力竭之时，就是他们反攻之刻。”
　　“然也，越简单的阵法，藏着越凶险的杀机。这个阵的玄机……”吞佛童子略有停顿，视线往偏殿漂移了一下，“有人会发现，却不是赦生与元祸短时间能破之阵。”

　　“简单的阵，那就简单的破。”
　　魔君猛然起身，战意凛凛。蛾罗见状，单手覆额，面露失望，心道，这个战斗狂永远无法理解阵法的美感。
　　“老幺，你有意见？”蛾罗细微的面部表情收入阎魔旱魃充满血腥的魔眼中，便是对他的决定有异议，便特来关照一问。
　　“并无，是时候让苦境一领旱魃荒神之威了。”蛾罗心不在焉地道，她的注意力放在魔君座下、跪举长日狂阳的吞佛童子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欲望由心而生，让她深无见底的黑瞳中涌起波涛。这种名为征服的轻微刺激让她的表情狰狞又变态。
　　“哼，发疯也该有个限度。”阎魔旱魃似是很不待见她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收回视线，将宝石神荒嵌入长日狂阳中，扛着重现于世的阎魔荒神斩离开魔殿。

　　魔君一走，大殿重新陷入寂静。蛾罗并未注意影像中的云路天关破封，只是若有所思地划拨着塌上绣纹，面色渐显凝重。
　　特殊的体质导致她对异于魔气的气息异常敏感，而方才阎魔旱魃发出的一掌，魔气与数百年前相较，有着不易察觉又难以忽视的不同。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是天座佛心让阎魔旱魃的体质发生了改变，或是魔心本身的问题。

　　就在蛾罗苦思冥想之时，立于她身后的扇衣猛吸一口气，脸色突变。
　　蛾罗回过头，疑惑道：“如何？”
　　“鬼眼回报，愁落暗尘已将蝉之翼的飞斩秘笈交予贾命公。”扇衣弯腰，伏在她耳边细语道。

　　虽说两人使用蝉之翼妙法各有不同，但秘笈流入第三方之手，对扇衣终归不是好事。蛾罗沉思片刻后，幽幽道：“本该死的人，如今却还活着，说到底，还是继断离遗留下的任务。不过，被叶小钗秒杀，也算是便宜他了。”
　　突来一言，引来沉默不言的众魔将心思各有所动。蛾罗不隶属于魔界三族，却游走于魔界政权之中。而她对执行任务失败的魔将的苛刻处罚力度，曾经也为她引来魔界上下的诟病。

　　蛾罗面露讥诮冷笑，师尊对魔将的宽容还真是让某些魔忘记了魔界的戒律。
　　她的潜在意思过于明显，明显得让听者无不知晓。扇衣眉头微蹙，抬眼扫了眼薄绡外心思各异的众人，最终在视线定格在眸泛冷光的鬼知身上。唇动无声，“公主……”

　　蛾罗抬手止住他欲脱口而出的话，“此事交予你处理，过程不论，但在可观的时间内，吾要看到魔化的定幽巢。”
　　“领旨。”

　　抽抽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