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隔星河》木子玲说

16、吃硬不吃软（1）

　　声音很大，宋薇在走廊里听的一清二楚，她笑着问历晔：“如果不是我能帮到你们，你们是不是都想让我快点死？”
　　历晔没有说话，目光停留在数字不断上升的显示屏上。
　　“如果不是秦焯，你根本不想跟我一起出门吧。”宋薇又说。
　　历晔依旧闭口不言。
　　宋薇继续：“人就是这么矛盾，一面憎恨着，一面又要继续相处，甚至还得陪着笑脸。你活着可比老鹰压抑多了，至少他还能跟我吵架，而你，你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因为要权衡利弊，所以一言一行都谨慎小心……”
　　“宋薇，你跟她不一样。”
　　在电梯到达时，历晔忽然开了口。
　　宋薇惊问：“什么？”
　　历晔走进电梯，伸手挡住门，等宋薇进来后，他才继续说：“你是你，不必像她一样冷嘲热讽。”
　　她一下就沉默了。
　　他说话最少，却又直击心口。他一眼能看穿她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懂装不懂，想说什么都直截了当，不会考虑她能不能接受，想不想接受。她冷笑：“看我演戏，很有意思？”
　　他面无表情，语气不轻不重：“我会配合你，无论任何时候。”
　　她反问：“你会配合一个陌生人？”
　　“为了抓住凶手，我什么都可以做。”历晔正声，“所以不必花费心思了解我，更不必妄想跟我成为朋友。”
　　“你以为我想跟你成为朋友？”宋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奚落他：“你面瘫脸，下手狠，说话直，不懂花言巧语，也不会曲意逢迎，我为什么要跟你成为朋友？”
　　历晔侧身看她，面色有几分诧异，奇怪地问：“你今天故意装成永心，难道不是想利用我的愧疚、跟我相处融洽？”
　　最初她的确是这样想的，不过被历晔看穿之后，她打死也不会承认，咬着牙说：“你少自作多情，我要是知道你身手这么好，才不会拿你做实验。下次我去找老鹰，还能找机会打他出气。”
　　“他不是一个好选择。”历晔语气认真：“面对永心，他无法静下心。我比他有经验。”
　　宋薇故意扬起脖子，露出几道勒痕：“有经验，还能把我弄成这样？”
　　历晔低声道歉：“对不起，下次我会克制。”
　　呵！
　　她轻笑，不再理会他。
　　他也不再出言，只看着显示屏。
　　电梯间的倒影里，宋薇余光打量他，他静止不动、不言不语时，像极了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她忽然问：“你会笑吗？”
　　“不会。”
　　“哭跟笑是人类最基本的表情，你为什么不会笑？”宋薇惊讶。
　　“没有值得高兴的事，我为什么笑？”历晔反问。
　　“你家境优越，学历高，工作也很不错，这不值得高兴吗？”
　　历晔不明白她出于什么角度才会有这种想法，本不想与她说太多，当视线落在她的脖颈时，又开口：“家境优越不是我的选择，学历与工作只是生存所必需的硬件条件，如果因为这些高兴，那失去的时候就会痛苦，大喜大悲的生活不适合我。”
　　在很多人看来都求之不得事，到了历晔这里却这么微不足道。这与她记忆里的人相差甚远，她记忆中的人，永远都有温暖的笑容，会因为考试全校第一而高兴，会因为就职侦查局而高兴，甚至会因为看了一场喜欢的电影而高兴。可这个爱笑的人，却在审讯嫌疑犯又沉着脸色，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就像……就像现在她面前的历晔。
　　有一次出任务抓捕外逃的嫌疑犯，他被嫌疑犯的自制枪打伤，枪口离心脏太近，医生通宵手术，将他从黄泉拉了回来。所有人都心惊肉跳地时候，他醒来那一刻，露出灿烂的笑容。
　　再后来，他从一线撤下来了。
　　那次的抓捕任务，他不仅受了枪伤，在与嫌疑犯搏斗时，被其同伙围攻，膝盖被踩成粉碎性骨折。就连铁面无私的局长都动容几分，给他几年时间要他好好休养，承诺局里永远有他的位置。他却依旧温暖地笑，说一个人还容易胡思乱想，不如留下来做些别的工作。
　　大家都心疼他，只有他不心疼自己。
　　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她才敢放声大哭，他这样温柔善良，正值勇敢，为什么不能被善待。
　　她哭得泣不成声，他反而还笑着安慰她：“你看，有多少人走过鬼门关都回不来，我却像旅游一样去了就回来。你不要哭，人生越往后走，就越会看到更多的罪恶。愤怒、悲痛、抑郁、苦闷只会折磨你的心智，只有快乐才能让你看清自己是谁，让你不迷失方向，从而变得更加优秀。”
　　他真的好温柔，温柔到明明自己受了伤，却还反过来安慰一个哭鼻子的人……
　　“你看着我的脸，在想谁？”
　　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眼前的人五官与记忆里的人如出一辙，如果……如果……
　　她笑着问：“你很想知道？”
　　“是。”历晔很想知道，再一次让她露出想念神色的人，是不是她新记忆口中那个与他名字一样的人。
　　“等你什么时候会笑了，我就告诉你。”说完话，她才发现电梯间已经到了一楼，电梯发出滴滴鸣叫声，而历晔正站在门口，挡住电梯合门。她咳了一声，有点尴尬，“下次我再跑神，你可以叫我。”
　　“我已经叫你了很多遍。”
　　谁叫你长了一张跟他一样的脸！她面不改色：“那么下一次，你可以拍我一下，这样我就不会跑神了。”
　　历晔不冷不热：“有了你发烧时候的前车之鉴，我不会贸然碰你。”
　　呃……他喂她喝药，她却把人家打晕了。
　　这件事，想起一次，她的脸就燥热一次。她咳了一声。抬脚出了门，高跟鞋踩得地板哒哒直响，将历晔甩出一大截后，她才大声说：“上次是我生病，不清醒，做不得数。”
　　历晔很快跟上，不言不语。
　　当事人不争辩，她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一路无言，一直走到停车场。
　　停车场的入口处有几颗木棉树，树冠呈伞状散开，树干壮硕挺拔，花色红艳而不媚俗。树下坠落的木棉花薄薄一层，即使花朵从枝头掉落，却依旧花型饱满，色泽红艳。这不褪色的红，就如烈士鲜血，因而木棉也就有了英雄花之称。
　　知道这个花的名字，还是因为‘历晔’喜欢。到了花期时候，‘历晔’总喜欢独自去爬木棉山……
　　历晔的车从地下停车场缓缓驶出，宋薇敛了敛神，鬼使神差捡起树下的一朵木棉。
　　上了车后，宋薇把木棉花放在举到历晔面前：“喜欢它吗？”
　　历晔微微一顿，很快回答：“不喜欢。”
　　极力想在他身上找到熟悉感的人，表情有些许的失望。她打开车窗，想把花朵丢出窗外，却在即将扔出去时又收回了手，将它捧在左手掌心里，右手不停地戳着它。
　　“你如果喜欢，我现在可以带你去木棉公园，那边培育了不同的木棉树，花色多，花朵大，花期时间更长。”
　　据她所知，木棉只有红色、粉红色和橙色，她疑惑开口：“木棉花还有其他颜色？”
　　“几十年前就有了，你不知道？”历晔余光看她，见她是真不知道，才说，“因为木棉有药用价值和实用价值，加上外观漂亮，深受大众喜爱。所以科学家就改良了它们的基因，让它们变得更漂亮，价值更高。”
　　“能让我看看吗？”她问。
　　“这条路通往木棉公园，一个小时就能到达……”
　　“我想先看看照片。”
　　开车有所不便，历晔唤醒智能语音助手，让助手调出木棉花的照片，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呈现给宋薇。
　　她一张张翻看照片，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朵，乍看之下依旧是木棉花的形态，但仔细观察就能辨别有细微不同，这些不同不仅仅是颜色上的，还有形态上差异，改良后的木棉花颜色更深，就拿红色品种来说，未经改良的木棉如鲜血，那改良后的就显得妖艳许多。
　　每个人对美的定义不同，她不认为改良的木棉花更好看，也就失去了现场观赏的乐趣，于是就说：“我们去游乐园吧。”
　　“要吃饭吗？”
　　“不用，游乐园有吃的，随便吃点就行。”
　　“好。”
　　几分钟后，车子在十字路口掉头，向北驶去。
　　越往前行，视野越显开阔。上了桥后，宋薇看着滚滚流水，忽而问：“这里是锦城？”
　　“你不知道？”
　　如果只看高楼大厦，所有的城市相差都不会太大，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没有获取外界信息的渠道，自然不知道身处何处。假如没有看这座大桥，她仍然无法定位。
　　她降下车窗，看着另一个世界的东河。它的水质没有她的世界清澈，以车行进速度来看，河面也更加宽阔。河水两岸设有防护林，树木高大茂盛，能遮天蔽日。树下有人在凉席上纳凉，小孩子在大人身边跑来跑去。周围设有娱乐设施，零售商店，就跟平时她去过的河滨公园没什么两样。
　　再往远处看，还有第二道防护林。
　　横跨整个防护林，以历晔车速计量，需要半个小时 ，粗略估量，防护林有四十公里宽。至于长度，一眼望不到尽头，暂时无法估算。
　　“东河常常发生洪涝灾害？”她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