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寄锦书来》冷泉泠

4、出狱

　　睁开眼，天已大亮，我掀开被子，匆匆忙忙穿好类似于曲裾襜褕的衣服，推开门走出去。一位老妇正倚在桌边缝衣服，听见开门声便抬起头，眼角的微笑带着几丝惶恐。
　　“小姐，您起身啦？”
　　“奶娘，不是让您早点叫我起来帮忙的吗？怎么又这样！”我颇为窝火地嚷道。
　　她忙扔下手里的活计倒头就拜：“没有伺候小姐穿衣洗漱就已经是礼数尽失了，怎敢让小姐再受半点委屈！小姐千金玉体在牢狱里已吃尽了苦头，若再折腾下去可经受不住啊！夫人走前曾嘱咐老身一定好好侍奉小姐，万一您再出什么岔子，让老身今后如何在九泉之下面对老爷夫人？”话未落音，泪水已是爬满脸庞。
　　又来了！就算是感动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啊……这奶娘的阶级观念真不是一般的强，每天要跪几次才甘心？我本都懒得伸手去扶她，但她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不说爱幼至少也尊老我哪能让长辈这么跪着？再加上现在的身体也是她喂大的，自然是不能亏待了她。
　　“奶娘，我都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身体已经大好。”
　　“小姐身体柔弱，又是高贵之人，哪能碰这些下人的活计，就请小姐让老身自己安生工作，可别再折杀老身了。……老身还想问一句，什么是‘一个礼拜’？”
　　“……我每天躺在床上，心里就会想爹，想娘，想哥哥……我的心很疼，奶娘，我不想去想他们，可是不管我是闭眼还是睁眼，他们的身影就老在我前面晃悠……”对这种人要动之以情！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我便端着盆衣物上郊外的小河边踏青去也。

　　永雁是个小城镇，姬家在此地算是大户，但因着这案子家产悉数充了公，待我从狱中走出来时已是一无所有。家仆早已散去，只有奶娘一人用多年的积蓄在城边买了两间旧瓦房，打算送走一手养大的小姐后在此度过残生，没想小姐我福大命大从刀口下溜了出来，她自是欣喜若狂百般照料。但我毕竟不是姬文清，这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我着实消受不起，何况奶娘积蓄本就不多，买了房后更是所剩无几，现在只靠着替人缝缝补补打零工赚几个铜板过日子。试问，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把一切享受的理所应当么？于是，经过几番斗争，我总算争取到了这个洗衣的权利。
　　出了城，照着奶娘所指的方向走了二十分钟左右，果然看见了一条小河。河水极清极浅，河底鹅卵石间的鱼游虾戏清晰可见。我不由得大叹古代环境那个好啊~
　　虽不忍心破坏着大自然的和谐状态，衣服，还是要洗的。自然没有肥皂，洗衣服靠的是木槌，虽觉得再怎么槌也赶不跑脏，我还是依照吩咐脱下鞋挽袖下水，对着领口袖口一顿乱槌，然后把木盆盛满水浸上衣服，多泡会儿总能干净些。
　　我气喘吁吁的挑了款干净的大石头一屁股坐下。累死了，两件衣服居然都能把这个身体折腾得够呛，真是让人佩服。待喘息平复，我又悠然地欣赏起了这好环境，河岸不远处是一片树林，郁郁葱葱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那树林有些阴森，再放眼望去不见一个人，只听得见水声和林中传来的蝉鸣，忽然打了个冷颤。不对，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不是太危险了么？我急忙从石头上跳下来，只听得“嗖”的一声，头顶生出些凉意，定睛往前一看，太阳照过来的影子分明有两个！
　　顾不得回头，匆匆往前跑去，见着泡着衣服装满水的木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端起来就往身后甩去，然后也不管砸没砸到继续跑。我没有喊救命，古代地广人稀，这附近有别人的几率微乎其微，即使有人，能见义勇为过来救我的可能性更是接近于零，所以我决定放弃叫喊，选择憋足劲逃。
　　事实证明，我仍未习惯自己已换了身体的事实。以前的我虽缺乏锻炼，在学校时八百米成绩还是不错的，而现在这身体，能跑个一百米就算万幸了。于是，冲到树林的边缘时，踉跄着摔倒后，再也爬不起来。我艰难地翻身倚着树干坐起来，面对我的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大刀。
　　不要慌！不能慌！！仔细想想，此人方才挥刀就要砍我，可以看出不是劫色的，而我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有钱人，看样子也非为财。排除了这两种偶遇的可能性，结果昭然若揭——他是专为取我性命而来的杀手。我猛然想起姬文清已死去的父兄，难道是有人想将姬家灭门？但若是如此，为何当日凶手未对姬文清动手反留到今日才采取行动？想了这么多，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但这一瞬间让我的思想陷入了一滩烂泥中，怎么想怎么不通。
　　眼见着大刀即将挥下，我着急大喝道：“慢着！！”
　　真正称职的杀手，不应该给目标任何说话的机会，而我眼前的杀手居然还真的住手了，也不知是他不合格还是古人太单纯。
　　“若真杀了我，你的主子会后悔的，绝对。”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杀意，但那双眼睛并不令我感到害怕，并且，我满意地看见了一丝犹疑。很好，我从那丝犹疑里捉住了唯一的一线生机。

作者有话说

　　总算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