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寄锦书来》冷泉泠

3、升堂

　　在现代，我的法律知识属一般，也算是个懂法之人，但说到具体的，特别是刑狱方面可说是一窍不通。当然，现代的一般人也都如此，除开那些法律系学生、司法执法人员、律师等专业人士外，也就犯人对此道较为精通了。在这样的我的心目中，古代的升堂会审也就如电视中演的，当官的坐在堂上威风凛凛，挨审的跪在堂下捣头如蒜，从未想到，如今我居然就成了那堂下之人。第一次被押上来时我犹豫了一下，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惜我不是男儿，后面的衙役更是没等我缓过神来便对我膝盖后部猛一磕，“砰”地一声，双膝结结实实着地，我痛得倒吸了口凉气，而后听着“升堂”的叫喊声暗自咬牙。之后每次上堂我都非常积极自觉地跪下以免受撞膝之苦。
　　坐在“明镜高悬”牌匾下的人是穿青色官袍的县令，那眉眼颇有贪官之相。左右扫视一番，发现此官左侧下角坐着个着絺冕红袍皂靴的人，刚诧异起来，却想起这听堂的不是那御史中丞是谁。
　　“罪妇姬氏，你可知罪？”县令清清嗓门，开口问道。话头话尾都是“罪”，听起来颇为饶舌。
　　“民女姬氏，不知有罪。”
　　“哦？那着画过押，承认谋杀父兄的状纸做何解？”
　　“民女要翻案！”
　　“……说！”
　　“民女父兄双双遭变故，孑然一身活于世上，悲痛难当，再加上当时大人声色俱厉说再不认罪就用刑……”说到这里我故意放低声音，一副弦然欲泣的样子，“民女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直接认罪，砍头也不过是碗大的疤！”不好，越演越入戏，居然学起革命烈士的口气了。
　　“大胆刁妇！你敢说本官对你严刑逼供！？”不用看也知道，堂上的县令的脸色肯定能与他的青袍相映成趣。
　　从我上来之后便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看戏的御史中丞总算开了金口：“汪大人且少安毋躁，审案用刑乃天经地义之事，而女流之辈怕受刑狱之苦亦情有可原。不知汪大人可特许本官问她几句话？”
　　“不敢，中丞大人有话尽管问，不必如此客气！”见人家给他台阶下，县令也就顺水把话推给了中丞。
　　他转过身来，冷道：“……哼，好一个‘砍头也不过是碗大的疤’，既然如此看得开，现在又为何想到翻案？”
　　“这几日身陷囹圄，民女想了很多。民女这条命是父兄用他们的命保下来的，若因贼人奸计丢了性命，他们岂不是要含恨九泉？民女不想背负上不孝的罪孽，亦不想让父兄的性命白丢，民女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光明正大！”我大无畏的抬起头直视他，前面那话且不辨其真假，最后一句我倒真说得掏心掏肺，谁想刚一穿越就被“喀嚓”了或是在不见天日的监牢里度过余生啊！
　　“这话说得新鲜，划过押的状纸上写的却完全不同，孰真孰假，姬氏，你自己好好斟酌。”
　　“民女是下定了决心才翻案的，请大人明鉴！”我不失时机地一个头磕下去，疼！好，称此机会我从眼睛里逼出了几滴眼泪。
　　接下来，我便絮絮叨叨将那日御史中丞给的字条上所编的故事悲痛欲绝地背诵出来，大致就是有贼人潜入我家，以我性命威逼父亲做某件事，父亲不从却又想救女儿，便以自杀来请求对方放了我，贼人当然不吃他这一套，恰巧此时兄长过来，想从贼人手中救下妹妹，不想贼人武艺高强，反将兄长杀死，我因恐惧悲痛昏死过去。真是血腥又无聊的情节……亏我还声色并茂……现在有点后悔当年考大学怎么没报表演系。
　　背诵完之后县令见我已泣不能言，倒是满体恤的，便发话说明日再审，至于是不是由于堂上有双眼睛盯着他才不敢太严苛，我就不知道了。
　　总之一来二去，升过几次堂，这案子便敲定了——我被无罪释放。我很讶异，原本要斩首的死囚就这么无罪释放？感觉怎么着都应该审个一月半年的，短短十天就搞定，太诡异了些。我知道，御史中丞在这里所扮演的角色不轻，他为什么要让我出狱，甚至不惜替我编排谎话？不会要我以身相许吧！恶寒一把。但是还好，他探监时的态度冷冰冰，不像是登徒子；虽然审视的眼神让我不适，但并不带一丝情色之意。可是，既非为色，他到底是……要出狱了，我心中的不安反而越来越重。

作者有话说

　　写得好痛苦……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