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寄锦书来》冷泉泠

13、夜遁

　　半晌，身边没有动静，再偷瞧一眼，还在。等我先开口么？我就偏不，反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过了好一阵子，我的腿已经开始发麻。这么阴阳怪气的，有完没完？！我忍不住猛一抬头，冲进瞳仁的却不是雍横云的脸。
　　我的心狂跳不已。
　　我醉眼朦胧，意不在酒。
　　看到了，打小心中最理想的类型！我在心里流口水……
　　“姬小姐，好久不见。”
　　他在月光下微笑着看我，一派儒雅，夜风轻轻掀起他墨色的袍角，飘如谪仙。
　　“你认识我？”我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微红，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穿越定律之一——装失忆，在我来到这个异世界一个月后总算轰轰烈烈上演……
　　“你为何还活着？”他的声音无比温柔“为何改变主意？”
　　我一时愣怔。
　　他蹲下身来，将那张精致的面庞凑到了我眼前，道：“姬小姐，你这样跟着雍横云，我很麻烦哪……”
　　他认识姬文清！而且看他这种语气，是来者不善。游移着眼光，不敢去正视那靠得过近的眼睛，虽然这双眼只是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东西，里面根本没有我。原来这位美人不是老天为我准备的，心下有些失望。
　　“没想到雍横云居然会去永雁，还对你有兴趣……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你翻案，他想救你都没办法。”那黑袍人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只是顾自说，“呐，怎么忽然又想活下去了？”
　　虽然不合时宜，但我还是觉得有些怒从中来：“我方才说了——失•忆！”
　　他这才定睛看了看我的脸，方悠悠道：“不认为你编的这个理由很可笑么？”
　　一点也不可笑……我有些头痛，看样子他完全不相信我的话，但又有什么办法？我真的没有姬文清半点记忆。说起来，他跟姬文清到底是什么关系？长得倒还不错……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有模有样地向他行了个礼，道：“我已将事实说清道明，信或不信公子斟酌。以前的姬文清已死，你跟她之间有什么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吧……方才多谢出手相助，小女子在此别过。”说完，转身就走。不认为他会放过我，但是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要试一试。
　　我不敢回头，只兀自将脚步加得越来越快。由于全副精力都在紧张身后的动静，走过了什么地方，怎么走的，我完全不记得，不知过了多久，我确定身后没有脚步声或是任何可疑的动静，且方才那人没有追上来后，便脚步渐缓，而后慢慢停下来。定神看向前面，发现自己站在一家大宅门前，再无路可走，门前的梁上悬着的四挂灯笼散发出朦胧幽光，只是，灯笼再美也是别家的。
　　进了死胡同么？我叹了口气，转过身正欲离去，恍入眼的却是一片如鬼影似的房屋，衬着黑蓝的深深的天空，格外渗人。饶是京城东都，入了夜也不可能向现代都市那样有灯火衬红大半边天空，这里的夜宁静而诡异，方才急急匆匆，也不曾注意，现在却是密密地出了一身冷汗，人说月黑风高杀人天，现在月不黑风不高，可让人感觉那里面随时会冒出个什么东西来。我向着挂着灯笼的大门口退了两步，正犹疑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敲门声，顿时如跌入冰窖——方才，门口明明没有人的，在我眼光所及范围，也绝没有一丝人的踪影。
　　我僵硬地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全身的细胞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随时预防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上来，或是什么冲击性的画面出现。就在我处于极度戒备状态的时候，只听得有厚重的开门声，缓缓地，声音停止后，接着地却是听见一女子软软地惊讶道：“哎呀，怎是东方公子？今天可没收到您的拜帖！”
　　“念儿姑娘，在下办事正好途径贵阁，可否行个方便？”
　　是方才那黑袍人的声音，我稍稍松了口气，转过脸，看见了他的背影，在他与门之间的缝隙中，露出了一女子姣好的面容。
　　“公子没有拜帖，此事奴婢也做不了主，”听那女子的声音颇为为难，“若公子当真想进来，奴婢也只能通传阁主，请阁主定夺。”
　　黑袍人微微点点头：“那是自然，劳烦念儿姑娘了。”
　　门又被缓缓关上，黑袍人转头看我，轻笑：“姬小姐还真是大胆，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承蒙公子夸奖，如果可以，小女子也不希望如此着急地走这么远的路。”我回笑。
　　他皱皱眉，随即展颜道：“牢狱之灾，还真是令姬小姐的脾性变了不少。”
　　你到底是耳背还是没心没肺啊？！我非常想这样吼他一通，然后踹上几脚，可事实上却是什么都不敢做，只咬牙切齿的继续微笑：“方才好像已经说过两回了——我已失忆，不要再把现在的我跟以前的我联系在一起，以前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是么？”他也依旧在微笑，淡淡扫了我一眼，如果我没感觉错，那是绝对零度的眼神。我打了个寒颤，开始有点怀念雍横云的X射线。
　　他正待开口继续说什么，府邸的门再度打开，那位名为念儿的侍女又出现在了两扇门的夹缝中。
　　“公子请进，阁主请公子随意。”
　　“多谢阁主通融。”
　　“阁主还吩咐，您身后那位姑娘似乎是您同伴，若不嫌弃，也请一起进来。”
　　他身形顿了一下，道：“在下正有此意，阁主明察秋毫，实在佩服。”说罢转过身对我笑道：“姬小姐，请——”
　　我，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