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二章 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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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玛宗人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并不善航行。而当时，离伊阿宋带领阿戈斯号开辟自希腊直达尤克森海（黑海）东岸的航线，尚有两年的时间。
在以悬殊的优势结束与邻近部落的冲突后，我随安缇奥佩以及另外三名阿玛宗人骑马经色雷斯和马其顿，由赫拉克鲁姆进入忒萨利。
我们首先在奥萨山逗留了几日，于山脚按照习俗沐浴净身，然后上山猎了一头野猪，作为献给“阿尔忒弥斯”的祭品。之后，我们继续加紧南行，希望能及时赶到雅典，参加为爱神阿佛洛狄忒举行的祭奠。
按照原本的计划，离开忒萨利后，我和安缇奥佩将前往德尔斐，征询阿波罗的神谕，然后与其他人在雅典会合。庆典结束后，我们会前往得洛斯。她们都不知道，那里会是我的终点，我会结束在大地上的游荡，回到“他”的身边。
然而，计划外的相遇，让我的旅程提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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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斐赖的边境，我们遇上一大群绵羊，其数量相当于普通羊群的十几倍，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直接阻住了我们的去路。
“阿尔忒弥斯保佑，哪来这么多羊？牧羊人呢？”几次试图强行通过不果，安缇奥佩皱着眉努力控制身下躁动的马匹，一边挫败地叹道。
我沉默着，心却不由自主地开始狂跳：是他吗？可是期限已经过了，他应该早早离开此地，回到奥林匹斯才对……但转念一想，他毕竟是太阳之神，只要他愿意，凡阳光普照之地所发生的事都很难逃脱他的视野。
同行的忒柏带着明显的怒气接口道：“一定在哪里偷懒睡觉。这么大一群，丢几只，恐怕他的主子也不会注意到——”倏然，她住了口，一扯缰绳，驾马朝不远处稀稀疏疏的矮树丛奔去，显然是发现了放牧人的踪迹。风中传来她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喂，你搞什么啊……”
同伴们幸灾乐祸地轻笑：“呵呵，惹恼忒柏的人一般都不会太好过的，希望赫尔墨斯能怜悯那个家伙……”
我顺着忒柏的方向定睛望去，呼吸一紧，没有给安缇奥佩一句解释，只是本能地扬鞭驱马，急速追赶那名浑然不觉大祸临头的少女。
忒柏不愧是阿玛宗人中顶尖的骑手，那暴烈的脾气更是名不虚传。在我能够赶上她之前，她已与“牧羊人”发生口角，并一怒之下举鞭朝对方抽去。
飞速运动的马鞭被那个穿着短斗篷、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一把抓住，瞬间开始融化，热浪逐渐朝忒柏袭去。她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坐骑感到死亡的威胁开始不安地跃动，四周的羊群早就自动远远避开了去……
“住手！”我高声叫道，那人却充耳不闻。
“克希纳，别过来！”忒柏挣扎着想放开鞭子，却似乎被一股力量限制了行动，只能转头警告我，眼中清楚地流露着赤裸裸的恐惧。
我慌忙张弓，朝鞭子射出一箭。然而，凡人制造的箭镞刚进入热流的范围便即刻化为灰烬。于是，箭头对准了那个牧羊人打扮的身影，并附上了我的神力。
散发着寒气的箭在阳光下折射出水晶的光泽，离弦的霎那，我也自马背上飞身跃下，以超越凡人视觉的速度来到忒柏身边；拔出匕首割断马鞭的同时，射向“牧羊人”的箭镞被他徒手接住；我随即将忒柏拉下马、护于身后，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闪身至我面前，抓着那支箭朝我刺来……
箭尖在离我眉心毫厘处停住，长箭猝然落地。适才握箭的手，则改而抚上了我的脸颊。
“你……”对方的嘴唇嗫嚅了下，终于低声道，“我一直在等你。”
然后，我终于看清了斗篷下，那双令我日夜思念的金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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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在眼眶中氤氲。
手，无法控制地颤抖，却也无比坚定地伸向面前的人，想要拉下他头上的兜帽，触摸那头熟悉的金发，却被他先一步制止。温暖的手轻握着我的，眼神则瞟向我身后的人。我猛然意识到，这般随意地在凡人面前流露私人的情感是不妥的，尤其在他已显露自己的身份之后——清除人类的记忆是很麻烦的事，而“传说”则更麻烦。
忒柏依旧处于惊骇中，她的马早已趁我们僵持的间隙跑得无影无踪。我吹响口哨招来自己的坐骑，没有多加解释直接将她扶上马背。
待她座稳，我正准备松手，却突然被她反抓住。
“克希纳，他、他……”可怜的忒柏连话都说不完整。我可以理解她的恐惧，那种自己会在一瞬间被蒸发的感觉，我是再熟悉不过了。最初获得那些力量时，无论他多么努力地压制自己，我依然常被弄得遍体鳞伤。
“没事的，我保证。”我微笑着安抚她。
话音未落，其他人都已赶了过来。见到我们都安然无恙，大家明显松了口气，却不曾收起已端在手中的武器，也没有贸然袭击我身后的“牧羊人”。
“怎么回事？”安缇奥佩沉稳地询问我，左手始终按在悬在马鞍边的长剑上。只要我一句话，出鞘的剑会立即让那肇事者碎尸万段……至少她会尽全力尝试。
“一点小误会，都解决了。我们还是上路吧。”
她狐疑地看着我，在意识到我毫无上马的意图后，立即有所了悟。回头命令其余人先行离开，安缇奥佩下马走至我面前。
“那么，我们就到这里了……是吧？”不舍的喟叹，虽是询问，其语气却是肯定的。
“我要回家了。”
“是他吗？”审视的视线滑过我的肩头。我轻轻颔首，笑容毫无保留地溢上嘴角，思绪则不由自主地滑向不久前在星空下的那段对话：
……
「克希纳，如果天上的诸神愿意满足你的一个愿望，你会要求什么？」
「能够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家，是有‘他’在的地方。」
「他？」
「我灵魂中的光明……」
……
“我应该问你的真实身份吗？”对我凝视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问。
没有多言，我伸手拂过她的双眼，给予她暂时看透幻象的能力。她会发现，我的容貌虽然不变，但眼珠却不是黑色而是凡人没有金色的；她会记起，“克希纳”一如其名，只是一个旅者，并非来自任何阿玛宗城邦；她更会知道我真正的名字。
“永远不要向我下跪。”阻止了欲屈膝的安缇奥佩，我搂住她，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别，“你的友谊是我的荣幸，我的朋友……”
“也是我的，我的夫人。”与我额头相抵，她同样低语着。
“很遗憾，我无法陪伴你完成接下来的旅程……但只要你需要，呼唤我的名字，我会在那里。”第一次，我许下这样的诺言。
“没有遗憾，我已得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祝福……”她亲吻我的手说，“充实地生活，我的姐妹。”
“自由地驰骋……”在她的额角印下祝福的吻，我退至阿波罗身边，随之一同隐去，“我的姐妹。”
用了片刻时间凝视我们消失的地方，安缇奥佩毅然翻身上马，准备追赶自己族人。阿波罗却突然开口唤住她：“安缇奥佩，阿瑞斯的女儿，无需前往德尔斐，德尔斐已在你面前。”
她勒住缰绳，静静地聆听。
“命运的关键在雅典。避开那里，你将作为一名阿玛宗女王被载入史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若执意前往，你的人生将得以完整，你的故事将成为传奇；而代价，会是你手中的力量。选择是你的，但切记住，结束传奇的唯有死亡。”
安缇奥佩没有就阿波罗的预言多加询问，只是拔剑倒持，对旷野扬声宣誓：“居于圣山之巅的伟大神祗啊，愿您们的恩泽与阿玛宗的荣耀同在！”
“哦，不……”不祥的预言，死亡的警告，而我已知道了她的选择。
“这是最后的机会。之后，她的命运将无法改变。”看着纵马离去的阿玛宗公主，我听见他在我的耳边轻柔低语。
如果我要介入，必须是现在。他的暗示我听懂了，却没有行动——这位阿玛宗的战士、未来的首领，会激烈地去爱、去恨，然后轰轰烈烈地死去；她宁愿拥有短暂的人生，也不会甘于平淡——“充实地生活，自由地驰骋”，一直以来都是阿玛宗人最高的信念。我没有权利阻止安缇奥佩选择自己的人生，但只要她需要，我随时会来到她身边，给于一个朋友的支持与安慰。
于是，我握住身边男子的手，缓缓扣紧，然后轻声道：“我很想你。”
“我也是。”他转身，将我拥入怀中。
一滴泪珠悄然滑出眼眶，顺我的脸颊滚落，又及时被温柔的唇吻去……
“带我回家吧，福玻斯。”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第二章 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