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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十四章 大洪水中的杀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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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
在失去了他们的救世主后,人类花了整整三千年,终于迎来了他门注定的毁灭。
潘多拉的努力最终只为白银时代的人类换得了三千年的迷失与堕落。
一开始,他们只是尔虞我诈、争吵不休,为了自身的利益践踏彼此;逐渐地,他们中的一部分开始变得更加贪婪自私、冷酷无情,不断试图用权利与财富添补内心的空虚,无数弱小的人类在那个过程中被牺牲;然后,他们逐渐失去了信仰,厄尔庇斯在那个时刻发挥了她最强大的力量——一切文明与社会活动都逐渐停滞下来,看不到光明的未来,他们在期待末世的同时开始自我毁灭……
对此,神王宙斯表现出了无比的宽容大度……或者,我们概说视而不见。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们停止了向神祗膜拜、献祭,甚至公开质疑神祗的存在。
然后,父神发怒了——他可以容忍、无视人类的一切缺陷与罪恶,但他绝不原谅对神祗任何形式的亵渎。而不再信仰我们的生命,自然没有了其存在的必要,这一点并非只针对人类而言。
其实人类并非唯一对神族不敬的种族,真正磨去了父亲耐心的也不是人类的藐视,而是来自于一些“蛮族”连续不断却软弱无力的骚扰。
那是几群自远古时期便存在着,却始终不愿臣服于奥林匹斯的种族。而人类只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激怒了原就烦躁不已却一直在努力忍耐的父亲,而神王的怒火一但开始宣泄,便一定是毁灭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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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罗米修斯被囚禁后的第三个千年结束不久,神王宙斯下令对大地进行彻底的“清洗”,对象包括一切对神祗不敬的生灵。除人类外,这些种族后来被统称为“魔族”。
首先,海王波塞顿按照神王的旨意,倾四洋之水,淹没了整片大陆。
除人类外的其他生灵,但凡崇敬我族者事先皆得到了诸神的警告,纷纷遁入结界或诸多隐秘的天然屏障中。
当波塞顿恣意地在大地上肆虐、驰骋,阿瑞斯、雅典娜和我则开始了对“反抗者”的肃清……
我是适合战场的,虽然我更喜欢狩猎……
狩猎,是一种纯粹的技巧:追踪,围捕,射杀……自始至终,猎者都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
战争,则是一门艺术,在拥有技巧的同时,更需要战士以无限的激情将它们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而对鲜血与杀戮,我从不缺乏激情!
在湿润的南风中,我不断辗转于各座高山上,带领着人马族将箭雨持续不断地洒向那些在高地上苟延残喘,却仍奋力抵抗着的生物们。
根本不记得那些族群的名字,记忆中他们的长相都是模糊不清的;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又一个浴血的物件而已。
各种颜色、质地的液体,在战场上四处飞溅,都是被称为“鲜血”的东西……
“血液,还是红色的比较美丽呢……”站在乞力马扎罗山上,看着自己的杰作,我低语着……
“不要说那样的话!你也够了吧!”突然出现的阿波罗一把夺下我手中的金弓,用力抓住我的双臂,略微高扬的语调中透着怒气,“不用为了取悦父亲而弄得满手是血……那是雅典娜与阿瑞斯的工作!”
“我是弓箭手,哪来的血让我碰……”假装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的指责,我调笑着,习惯性地要靠入他怀里。
取悦父亲!?他怎么会这么想?
这样的评语让我皱眉。曾经,某位神祗用轻蔑的语气说过类似的话……
“我是认真的。”他的双手没有松开,依然牢牢地将我钳制着,强迫我与他面对面——第一次,他拒绝向我敞开怀抱。
“这几千年来,你对父亲几乎是唯命是从,你已经不像你自己了!跟我回去吧,这次他做过头了,战争这种污秽之物不是你该碰的。”
我呆愣了片刻,不太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
“可是,我一直是这样的啊……见血或不见血,杀戮,都一直是我最擅长的事啊……”
看着他一瞬间惨白了脸,我努力地想保持那个笑容,但我可以肯定自己的表情一定僵硬不已。
想来,他虽然不反对用死亡惩罚犯罪者,但是他一直都厌恶那种不作区别的屠杀……那是他不可撼动的原则。
这次制定计划时,他的确是投了反对票;会议中,他完全无视主战派的挑衅,没有与在座的任何神祗争辩,只是坚定地表示反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
突然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向上蔓延——我们两人到底是谁比较不像自己了?或者……我们终于要开始走向不同的方向……
“听着,这些生物一直在骚扰奥林匹斯的安宁,不趁此次清除人类时,将它们围剿干净,将来后患无穷,尤其盖娅和壑佧巨人一族一直在虎视眈眈。这在当初制定计划时,你也同意的……”我试图再次说服他,但我隐隐感到那将是徒劳的。
“不,我只同意采取必要的措施,但我从未赞同大规模的杀戮……而这正是你们在做的!父神作了这个决策,我无意顶撞他,所以我保持了沉默;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也参与这件事!”
看着他眼中的坚定,我知道他是认真的,过去从未有过的认真。
“不要这样,阿波罗,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战争容不得错失片刻时机……”不要逼我在这里伤害你!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这一次,他真的不会让步了吧……
我平静地示意他放开我,他没有动,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算如此,也是必须要做的。事到如今,胜负已不是问题,雅典娜、阿瑞斯,甚至随便哪个神祗都可以轻易取胜;然而,关键是我们不能留下任何后患,而要做倒这一点,他门需要我的帮助,我不能离开。”
我其实可以如他所愿,跟他回到奥林匹斯山,看着雅典娜和阿瑞斯完成剩下的工作。然后我们又可以和和睦睦、幸福快乐地继续我们的生活,直到再次风起云涌……
但是下一次呢?下一次我们意见相佐时又该如何?这已经不是我们过去那种只要一方作出让步就可以解决的争执了。我们的矛盾终于开始牵涉到原则上的冲突……
事实上,这种冲突在过去的千年中已经出现了无数次,只是我们一直在努力地粉饰太平罢了……
然而,我们终究是到了避而不及的时候……
就在这一刻,在战场上,最是不容妥协的场合!
他终于放开了我,改而握住我的双肩,力气恰到好处,不会弄痛我,却也不容我挣脱;他的体温透过衣衬熨烫着我的肌肤,他的语气无比郑重:“辛茜娅,我作为你的弟弟请求你,请求你不要参与这场所谓的战争,请求你跟我离开这片杀戮之地。”
这是你最后的让步了吧……
可惜,我做不到……
对不起,福玻斯!
一手扶着他的肩,另一手抚上他的颊,我知道即使我的声音再温柔,有些事已经无可挽回:“你不能这么要求我,福玻斯。我这么做不单单因为这是父神的旨意,更是因为这是符合我理念的选择。如果你不能说服我的话,这样的要求等于是逼迫,用亲情逼迫我背弃自己的信念。就算今次我做了让步,下一次呢?你要一次一次地逼迫下去吗?你忍心这么对我?”
“局势已经变了,我们都将肩负起新的职责,而我正在履行我的。”
因为普罗米修斯引起的种种事件导致忒弥斯女神丧失了客观的立场,为避免与宙斯发生直接的冲突,她已开始计划离开这个空间,同行的还有祖母福柏;阿波罗很快会正式成为预言之神,而奥林匹斯也必须有新的神祗来维护法则,阿斯脱利亚(公正)选择仲裁法律,而我选择了维护平衡。
“你应该明白的,几千年来,他们不断地挑衅与我们一径的隐忍已经开始威胁到自然的平衡与局势的稳定,所以这些措施是必须的!”
“这是你最终的回答?”那双金色的眸子中第一次透着绝望。
“对不起。”不知是否因为身在战场,虽然我的心抽痛着,却坚定地不曾让步。
“不,你永远不需向我道歉,尤其该说对不起的……从来都是我。”他亲吻着我的额头,那唇的温度热得灼伤了我的心——我们最终还是踏上了殊途,“既然如此,答应我,你会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
“我保证……”
雅典娜在远处呼唤我,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我狼狈地从他身边逃离,逃离那颗已被我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对不起,福玻斯,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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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你没事吧……你的弓呢?”雅典娜关切的声音将我从恍惚中惊醒。
天哪,我居然仓皇到把总与自己形影不理的金弓都忘在阿波罗那里了……那算不算变相的物归原主?
就在适才的几分钟内,我犯尽了一个战士所能犯的一切大忌,而那个罪魁祸首却还让我保证会保护好自己……
“他们还是不愿投降?”甩去那些杂念,我问道。
“如果他们懂得‘臣服’二字如何写,就不会落至今日的地步了。”雅典娜无奈地摇头,顺手丢给我一柄长剑,“怎么样,你站在边上,看也看累了吧,箭可以狩猎时用,剑则只属于战场,要不要趁机下场历练一把?可别叫阿瑞斯把你看扁了!”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阿波罗或许是对的,但就像雅典娜所说的,他们根本不懂得何为臣服;为了我族的稳定,我必须确定他们永远不会构成威胁!
“也好,我正需转移一下注意力……”掂量着手中的剑,不是很称手,我转向雅典娜,“长度不够。”
“那……长矛?”
“破坏力不够。”
“你家那个小鬼又给你闹别扭了?”她显然看见了刚才的一幕。
“没……”我不禁苦笑。如果只是闹别扭倒也好了,我可以直接吼他几句,要不扁他一顿也行;然而,我们现在连争执到最激烈的时候都依然轻声细语,通情达理……
她挑了挑眉,显然不信,但也没继续问下去,而是拿出了一件布条包裹着的长形武器,展开——是一柄镰,“这是埃斐亚,赫斐斯托斯不久前参照克洛诺斯过去用的那柄家伙改进后打造的,不知道比起来威力如何,至少比较好看。”
整件武器长约六尺,装饰着常春藤的图案,可由中间分解为两半:一头是带钩的镰刃,形似一轮新月;另一头则按着尖锐的矛头,因镶嵌着由戈尔贡的眼泪凝结成的晶体而散发出幽冷的紫光。轻便却杀伤力巨大,完全符合我大开杀戒的需要!
“就它了……代我向赫斐斯托斯大人道谢。”
说完,我不紧不慢地向山下的修罗场行进。
湿润的南风迎面扑来,带着浓烈的血腥之气。埃斐亚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闪亮的银弧,所到之处,空中溅起美丽的血花……多么灿烂啊,那死亡霎那间的痛苦与恐惧!
杀戮中,我的心开始平复,并且再次坚定起来: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自然永不变更的法则,我曾是它坚定的信仰者,也将是其新的维护者;任谁都不能妄图阻扰,普罗米修斯不能,父亲不能,哪怕是我的孪生弟弟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