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陵X徐风 若有来生》铮仔

2、第二章

　　“方少爷，您里边儿请。”

　　方少陵皱了皱眉望着面前点头哈腰招呼自己的伙计，并没有迈进门槛，而是站定了身子。

　　“你们家掌柜的呢，为什么不在门口迎我，不是约好了时间吗，是瞧不起我们方家吗？”

　　“不不不，您看这怎么话儿说的，怎么敢瞧不起您呢，方少爷，实在是……实在是我们掌柜的正在见一位重要的客人，临时脱不开身。方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担待，多多担待一下，我们给您预备了包间，有上好的龙井，您先稍事歇息一下您看怎么样？嘿嘿，嘿嘿嘿……这边儿请这边儿请，您小心门槛儿……”伙计看到方少陵终于点了头，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赔着灿烂无比的笑。

　　方少陵抬脚的一瞬间，突然看到楼上包厢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绸缎庄掌柜的，另一个则是方家未来的女婿，徐风。其实方少陵只是从楼梯间的缝隙仰头望到了一个侧身和背影，连对方交谈的声音也是明显有意减小了音量的，只是方少陵却立刻就断定了那个人是徐风。

　　方少陵从容的放下刚要迈进门的脚，转头看向身边的伙计：“这位重要客人是何许人？我方少陵等也要等的明明白白。”

　　“呃……这……不瞒您说，这位客人我也没听掌柜的提起过，只是跟我说中途不要去打搅。如果方少爷来了，一定要好好款待，并且请您多多包……涵……诶？！方少爷您嘛去啊！！……”

　　绸缎庄的后门方少陵再熟悉不过，每次重要的客人，掌柜的都亲自从后门送出去。从小巷子绕到后门，果然看到掌柜的毕恭毕敬的送走了徐风转身回了院子。

　　有能力和最大的绸缎庄谈生意，还被如此礼遇，你不是被普通人家收养的孤儿么，徐风。

　　方少陵一路跟在徐风身后，越走越偏僻，最后竟然出了城。东边的城门鲜少有人走动，方少陵却是经常遛马路过，由于熟悉周边的地理环境，方少陵成功的躲过了时刻警觉的徐风的注意力，一路尾随。

　　突然，方少陵远远的望见徐风停了下来，向四周望了一下确认无人，突然手放在嘴边吹了个口哨，哨响三声，旁边飞快走过来一个人，低垂的帽檐和飞速的步伐让方少陵很难看清他的面貌。只见徐风递给他一包东西，两个人又交谈了几句，那个人又迅速的走开了。徐风又拿出小刀在身旁的树干上刻下了一些痕迹。之后徐风没有再做停留，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待徐风走远，方少陵向着徐风刻字的树干走去，蹲下查看，却并未看到任何称得上字迹或者符号的东西。

　　方少陵正要起身，突然太阳穴上传来了金属冰冷的触感，强劲的力道抵在脑袋上让方少陵无法回头。常年在兵器场上打滚的经验告诉他，如果他此刻乱来，对方可以下一秒就要了他的命。不知道这个人是拿走包袱的人，还是折返回来的徐风，甚至是第三个人。难道自己尾随徐风的一路都在被人跟踪，又或者是藏在林子里的徐风的另一个同伙。上门和人家谈生意自然是不适合带枪的，结果就这么一路跟到了城外才想起没有带枪这件事，旁边都是树，也找不到适合防身的东西。

　　方少陵的脑子正在飞速的运转，突然头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不要乱动，你是谁派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方少陵听到了徐风的声音，突然放松了下来，虽然枪口更加使劲的顶在头上。

　　“妹夫，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么。”

　　方少陵明显感到徐风愣了几秒，然后太阳穴上冰凉的感觉突然间消失了。方少陵站起身，回头看到了徐风正盯着自己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方少陵靠在旁边的树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等待着徐风的反应，等待着对方决定摊牌还是继续演下去。

　　“为什么跟着我？”
　　“因为觉得你可疑。”
　　“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是真心爱你妹妹的……”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方少陵，我不需要向你交代我在做什么，这是我的自由。”
　　“我跟着你也是我的自由。”
　　“我现在要回去了，想跟就跟。”

　　方少陵突然觉得徐风这个人真是有意思，心里明明慌乱得很，面上却依旧一副淡然的样子，脑海里飞速思考着圆谎的理由，说出口的依旧是咄咄逼人的语句。

　　想瞒过我么，我方少陵从死人脸上都可以看出人死之前在想什么，跟我动心思，那咱们就一起动个够。

　　徐风刚走了两步，突然从林子里冲出三五个男人，拿着银光闪闪的砍刀向徐风挥去，嘴里还大喊着“欠钱不还”“要了你的命”等等威胁的话。

　　徐风想转身向后跑，却躲闪不及，刀刃眼看就到了身前，突然觉得腰带上一股巨大的拉力将自己往后扯去，紧接着后背就靠在了一个温暖的身体上。

　　“跟紧了我。”

　　手无寸铁的方少陵随手抄了地上的石头向离着最近的男人扔去，趁着对方躲闪的空挡拉着徐风向后面跑去。跑了很远的距离，后面的人却依旧穷追不舍，突然，方少陵脚下一空，整个身子向坡下滚去，紧紧拉着徐风的手却没有松力，所以当两人双双滚到山坡中间的时候，追杀的几个人互相望了望，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好在山坡不陡不高，两人翻滚了一阵，被中间的一棵树拦住了。大大小小的划痕呈现在两人裸露的皮肤上，很是狼狈。方少陵想要站起身，发现左脚严重扭伤无法走动，只好又坐了回去，呲牙裂嘴的脱了鞋子和袜子，果然肿了起来，郁闷的转头寻找着徐风的身影。

　　摔在不远处的徐风爬起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走到方少陵身边，低头看到了扔在一边的鞋袜和肿得老高的脚踝，摇了摇头，蹲下检查方少陵脚踝的伤。

　　“那个……对不起啊……我没瞅见这边是个山坡……”
　　“不用对不起，要不是你刚才救我，我早被人砍了。”
　　“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还好没有骨折，只是扭伤了，不过有些严重，我也背不动你，我们先在这个地方歇一歇，等你恢复一些了再回去。”
　　“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债主。”
　　“你欠钱？欠了多少？为什么会借钱？”
　　“方少陵，我说过了，这是我的事。”
　　“哼，你的事？难道你要我妹妹嫁给你之后也过着这种被人讨债的生活吗！还是说你其实是为了还债才和我妹妹在一起的！”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是真心爱方心怡的！你放心，钱我不会让你们方家替我还！我会靠我自己的努力证明给你看，我并不是为了方家的钱和你妹妹在一起的。”

　　徐风气愤的把方少陵受伤的脚往地上一放扭头走开了，方少陵“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到徐风转身欲走，赶紧道歉道：“诶！你当我没说！…………你要干嘛去！”
　　“找草药。”
　　“……哦……你快去快回啊！”

　　不一会儿，徐风捧着一把草走了回来，随手捡了块石头把草捣烂。又拉过方少陵的脚，把捣烂的草药轻轻的敷在红肿的脚踝上，微微用力揉了一阵。

　　“暂时别乱动，敷一阵。”徐风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没想到……你懂的东西挺多的啊。”
　　“我从小就无父无母，想要生存就要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但是从你的行为举止上看，你并不似流落街头的孤儿，更像是被富家人培养出来的大少爷。”
　　“我12岁的时候被一个外国传教士收养。但是他前些年因为战乱被迫回国了。”
　　“你是怎么认识我妹妹的？”
　　“你妹妹经常会来教堂做祷告，我养父回国之后我帮他打理过一阵教堂的事务。”
　　“你也别怪我会不信任你，我刚从外面回来，有些事情还不了解，碰巧又让我撞见你被人追债，心中自然会产生诸多疑问。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他的终身大事我不能不帮她把关。若有冒犯，还请徐先生你谅解。”
　　“方少爷言重了，如果我真的有那个福分与心怡结缘，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两人又聊了一些年少时的见闻，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方少陵的脚踝略有好转，咬着牙忍着疼痛在徐风的搀扶之下回到了城门，叫了辆车总算是回到了方府。被方母，流云，心怡几个人大呼小家的簇拥回了府里。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一通埋怨外加各种询问，搞得方少陵郁闷不已，指了指跟在后面的徐风：“问他！”

　　徐风无奈的编了个谎话把几个女人糊弄过去，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了。

　　方少陵等到叽叽喳喳的女人终于肯离开之后，叫来了门口的副官。

　　“安排在徐风身边的人，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行为？”
　　“还没有。不知道徐风是真的身家清白，还是他很机敏。”
　　“身家清白，哼！他瞒得过别人还瞒不过我方少陵。”
　　“方少爷，此话怎讲？”
　　“今天在林子里的时候，我躲在远处看到他鬼鬼祟祟的和一个人见面，还给了他一包东西。之后我去交易的地方查看，被他发现了，还被他用枪指着脑袋。但是之后突然冲出来一群人手拿砍刀的人，挥刀砍他，他却没有拔枪。而且我看到那个恶狠狠的人在刀要碰触到徐风的时候，明显有一个往回收的力度。哼，在我面前演戏，那我就陪着你一起演。后来我们跌下一个并不算陡峭的山坡，如果真的想要他的命，为什么不趁人之危追过来，反而离开。”
　　“方少爷，那安排在徐风身边的人……”
　　“徐风有可能看到了我们的人，才会做今天这场戏给我看，你明天故意装作撤开跟踪他的人，让他以为我相信了他，再换另一波人埋伏过去。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了方少爷。”
　　“嗯，下去吧。”

　　昏暗的油灯下，方少陵掏出枪，抚摸着枪杆上的划痕，几乎每一条划痕都记录着一场战役。这把跟了自己十年的枪，是十年前父亲把自己拉向战场的那个夜晚塞进他手中的，年幼的方少陵低头看着明显握着有些吃力的枪，又回头看见母亲在家门口哭泣的身影，突然明白了这把枪之于自己意味着什么。也是那个时候开始，他养成了每天睡觉前擦枪的习惯。残酷的战场上，只有枪能带来安全感。即使是离开了战场，方少陵也喜欢摸着枪思考，入手冰冷的触感可以带给自己冷静的思维，扣动扳机时才会远离一切优柔寡断。

　　童年，枪是我手中的玩具。看惯了堆积如山的尸体，看惯了瞬间崩塌的生命。人生早就变做一场游戏。还有谁会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