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与千寻]水之镜》肥丘瓜皮

35、33、星光与蔷薇

　　万籁俱静的夜，我倚着窗台坐在床边。正值午夜时分，整个东京城都被包裹在月光和落雪织成的银茧里。此时此刻的都市，就像褪去了华妆的睡美人，安静而温顺。

　　惟一的缺憾，就是看不见星星。

　　一阵冷风忽然吹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心感冒哦。”伴随着温柔的叮嘱声，一件粉色的毛衣搭上了我的肩膀。

　　“谢谢！”我感激地裹紧了肩上的毛衣。白龙永远是这么体贴。

　　“千寻，你怎么一副很伤感的表情呢？”白龙坐到我的身边。

　　“没有啦……只是想起了我出生的那个小乡村。”我苦涩地笑笑，“我总是和理砂一起在院子里看漫天星星。可奇怪的是，人们都想舍弃那些美丽的大自然而涌去发达的都市……所以爸妈说要搬家时，我真的好生气。”

　　白龙什么也没说，只是凝视着我，静静地倾听着。

　　“童年时，我失去了家乡和星光；而现在，我失去了在神隐世界与你的记忆，失去了爸爸妈妈对我的爱，无法弥补了……”

　　我叹气，微微低下头：

　　“今天我看到钱婆婆和汤婆婆降到冰点的关系，还有宝宝说汤婆婆以前为他做的一切‘真是无聊’……我竟然有点为汤婆婆难过。

　　“回想起我自己……难道亲人之间，真的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吗？是不是人的一生，就是一个不停失去的过程？”

　　手忽然被轻轻握住了。白龙凝视着我说：“千寻，你先闭上眼睛，好么？”

　　“你想做什么？”我尽管困惑，还是按照他所说的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耳边又想起了白龙的声音：“可以睁眼了。”

　　“啊！”我睁开眼，不由惊呼出声。

　　眼睛开合的瞬间，似乎整个东京城的天空变得透明。飘飞的雪花不见了，但是却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星星。它们如钻石般镶满了蓝丝绒般的苍穹，无穷无尽！

　　“怎么会……”我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巴，“这是真的吗？还是我在做梦？”

　　“真假有什么关系？”白龙微笑。

　　“也是。”我认同地点头。世事本就是镜中的倒影，假亦真时真亦假，何必计较？“不过，如果附近有粉蔷薇，那就更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我身边的窗台上，竟然有几条嫩绿色的藤蔓爬了出来。它们神奇地攀爬着光洁的玻璃，枝叶哗啦啦地伸展，在尽头结出了好几朵粉色的蔷薇。空气中弥漫着花香阵阵，叶子迅速地由嫩绿色变成了深绿色，那几朵蔷薇花也绽放到了荼蘼时期，“啪”地一声掉落在我的手心里。

　　我看得目瞪口呆。花开花落就这般在弹指间便呼啸而过，恍如梦幻。

　　白龙轻轻一挥手，夜空中的星星在瞬间如水滴洒落。眨眼间，便凝华成飘雪漫天的世界。

　　我呆呆地看着这瞬息万变的一切。那几朵从窗台结出的蔷薇花躺在我手心里，粉红花瓣柔软的触感，那清香的芬芳，提醒我方才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白龙，你真的好厉害！”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神的幻术而已。”白龙愉悦的声音在淡淡花香里响起，“我用神力凝结出幻象，那个幻象告诉人们的眼睛、耳朵、鼻子、身体这是真实的，所以人们就会觉得是真实的了。”

　　“谢谢你。”我感激地说，“谢谢你帮我找回了童年的梦。”

　　“不用谢，我只是不想看到心事重重的千寻而已。”白龙温柔地捧起我的下颌，“千寻，我想让你知道，你其实并没有失去——

　　“你说你失去了家乡的星空和蔷薇，我却能在下一秒就让你看到。

　　“同样的，只要汤婆婆想通了，她和钱婆婆、宝宝的关系就会改善。

　　“你和千待也是。我想，千待勇敢地把心事告诉了你，就是希望从这段感情中挣脱出来。他很快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你的爸爸妈妈虽然离异了，但他们依然是爱你的。你依然是他们的唯一。

　　“至于你失去的记忆……我也很难过。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心境到此时已经豁然开朗，我欣慰地吻白龙的脸颊，笑了：“嗯！你说得对！”

　　白龙脸颊上被我吻过的地方泛起一缕红。他凝视我，眼里像有流星一闪而逝。

　　他忽然伸手，把我带到怀里。我们跌坐在榻榻米上。我刚想说些什么，白龙就低下头，吻住我的嘴唇。起初，那吻是轻柔的，像微凉的雨落到花瓣上。后来逐渐变得缠绵。

　　冷与热的感受在心底漫然融化。四周流光宛转，他的体温覆上我的体温，温暖的，却同时清冽，刻在灵魂里的气息，像在河水中被包裹、被救赎。

　　我在朦胧间蓦地感到一点惊惶。然而惊惶的不止我一个。他忽然停下了动作，神情像个茫然的孩子。

　　他喃喃着轻声：“千寻……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我不妨他这样问我，含羞道：“你……你说呢？”又结结巴巴地说，“古老的誓约，束缚的……不只我一个吧……”

　　和他比起来，我的生命宛如白驹过隙，渺小得就像蝼蚁。

　　“千寻，你知道么？”他用下颌抵住我的额头，叹息，“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海天间的一切不过是万念俱灰……和你握着手飞翔时，世界才焕发出光彩。”

　　白龙，他当真如此待我？

　　我紧紧地抱住他，吻他，眼里滑出一滴泪水。

　　雪花静默落下。这是一个纯白的天地。我永远不会忘记，就在方才，都市的天空中坠满星辰。

　　那是独属于荻野千寻的魔法星空。

　　手上突然一疼。我攸地嘤咛一声，轻轻侧过头。方才落在手里的粉蔷薇花有刺，我不小心，手指上冒出了一点微小如豆的血痕。然而撕裂般的深刻痛楚却在下一刻来临。我痛得身体都蜷了起来。

　　手一松，童年的蔷薇花瓣悠悠落下，无声无息……

　　再度清醒过来时，身上覆着湿意。原来白龙用热毛巾擦拭着我的身体。

　　对上我的目光，他俊秀的脸立刻一红。他本来就长得漂亮，那一刻简直就像忸怩的少女一般。我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我抬手环住他的脖颈：“我真喜欢你，白龙。”

　　“我也是。”他回抱我，低声道，“千寻……我爱你。”。

　　晨光熹微的清晨，凝结在窗台上的雪花渐渐融化，从虚幻的蔷薇花上滑落，反射出晶莹的光泽。

　　我听到几声微弱的声音，似乎有人来到了小屋里。院子里似乎有金色的尘灰在细细飞扬。那窸窸窣窣的摩挲声音在雪地上听来格外响亮。

　　整理好衣衫后，白龙起身，往屋外一看，眼里弥漫上淡淡的欣喜：“啊，是爷爷来了。”

　　“爷爷？”我不解。

　　白龙没有回答，只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

　　我忽然明白了过来，蓦地一愣：“你说的爷爷……难道和小玲一样，也是我失去记忆前在神隐世界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