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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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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一干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唯独当中那位白衣男子朗声笑了起来,说:“自然不是你。”
楼欺正要做声,那白衣男子看向楼欺身后,道:“你身后那人,我看还有几分可能。”
楼小欺回过头,见卫青衣不知何时已从梨树上跃下,走到他身边,然后朝白衣男子微微一拱手,道:“在下浮云野鹤,又是穷困潦倒,哪里担当得起薄幸之名。”
白衣男子只是微笑道:“富贵荣华,不过烟云事尔。我见你也不像是会在意这些的人。”说罢,他侧过身来,从清微的酒杯中拿起那枝梨花,放在一旁,叫人换过一杯酒,然后对楼欺他们二人笑道:“来者是客,不如一起小饮一番?”
卫青衣还未来得及客气,楼欺已经大大咧咧走了过去,正好面对清微。卫青衣在心中叹了口气,便找个离清微较远的地方坐下。楼欺坐下后,发现卫青衣离自己甚远,他奇怪的咦了一声,正要发声询问。这时卫青衣举起酒杯,对白衣男子道:“承蒙盛情,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白衣男子笑道:“我姓连,名环。”话未说完,卫青衣已一叠声说:“久仰久仰。”
连环原本想问他的名字,见卫青衣装傻,便微微一笑,也不问下去了,众人便只是饮酒。楼欺因为卫青衣这么一打岔,忘记之前想说什么,也跟着兴致勃勃地喝酒。
酒过三巡,连环见夜已深了,便站起来,走到楼欺卫青衣他们面前,笑道:“若是两位不嫌弃的话,便在这儿留住一宿如何?”
卫青衣不自觉地朝清微那边看了一眼,见她低着头,也没瞧着自己,只是把玩着那束梨花。他不由轻叹了口气,然后说:“好。”
楼欺不待连环问他,便已在旁点头,说:“好啊。”
连环见他们二人应允,笑道:“那好,既然如此,我们大家就痛快畅饮,秉烛夜游。”
那吴姓男子在旁也笑道:“有酒无歌,岂不扫兴,清微,不若你再唱一曲吧。”
清微也笑道:“现在已是深夜,若要再拿牙板,唱那些小调,反而有些冷清孤寒。不如这样吧,不知在座谁愿为我伴奏,我唱个曲子,好助大家酒兴。”
吴姓男子听了,抚掌大笑道:“不错不错,这倒真是好提议。”说完,他扭头问连环:“连兄,你看如何?”
连环微笑,叫过旁人,小声说了几句,然后举目在座的人,笑道:“不知有哪位兄台……”
话音未落,卫青衣站起,他冲清微稍稍欠身,说:“若是姑娘不嫌弃……”
清微赶紧回礼,道:“哪里,是清微的福气。”
这时下人手端琵琶送到,卫青衣和楼小欺见是琵琶,都微微变了变脸色,旋而恢复正常。连环看在眼中,只是不动声色,然后笑道:“是我疏忽,一时忘了问兄台擅长什么乐器。不知……”
卫青衣打断连环的话,只是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淡淡说道:“琵琶也好。”
这时吴姓男子笑道:“今晚风清月白,清微姑娘想必要为我们唱一曲《绿腰》。”
清微尚未答话,卫青衣笑道:“难得如此美景,何必唱这些市井曲调。”他拿起琵琶,随意弹了几个调子后,神色一端,低声吟道:“澹然空水对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
清微闻言,神色一悲,旋而端正容颜,接着唱道:“波上马嘶看掉去,柳边人歇待船归。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鹭飞。”唱至此句,她想起某事,低首垂眼,又忍不住偷眼朝卫青衣看去,却正好与卫青衣视线对上,当时一阵心慌意乱。
席中也有人并不留意那二人,那吴姓男子虽是嚷嚷,但等清微开始唱后,他反而将注意移到楼欺身上。当时他见楼欺一脸意兴索然地喝酒,便跟他笑道:“你不喜欢这曲子?”
楼欺摇头道:“我不懂这些。”
吴姓男子笑道:“那你会什么?”他想起楼欺刚露面时是从梨树上落下,又忍不住赞叹道:“你刚才从树上飘下,看上去真轻松,好像一点力气也没用,你是做什么的?”
楼欺好玩心起,便顺口答道:“做风筝的。”
吴姓男子笑问:“京城风筝做得好的店家,我知道有东门的唐家,还有西城的宋家。你是唐家还是宋家的?”
楼欺脸上流露不屑,道:“这两家算什么。”
吴姓男子笑道:“唐宋两家的风筝做的又大,飞的又稳,这两者要兼顾可不容易。小兄弟,你别看放风筝轻轻巧巧,真要做起来,可不是说说就成的事儿。”
楼欺失笑道:“那也叫大风筝么。我闭着眼睛也扎的出来。”
吴姓男子信以为真,看楼欺便有些肃然起敬,道:“看不出小兄弟还是高人。”说罢,他对楼欺说:“我姓吴,叫吴召誉。你叫什么?”
楼欺笑道:“戚楼。”
吴召誉面露喜色,道:“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好奇你做的风筝。小兄弟,你家住在哪儿?回京之后,我去登门拜访,说什么你也得让我开开眼界。”
楼欺摇头道:“我家人怕人偷艺,所以管得严,不轻易接待无关客人。不过你要是真想瞧,下次来东城城楼下那家茶馆,找跑腿的阿三,到时我从家偷偷带一个出来给你。”
卫青衣在一旁听他胡扯地一本正经,当时好气又好笑,不自觉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他原本心事重重,一时也减轻不少愁绪。
待到众人都有些疲乏,连环便叫人准备房间,安排大家休息。
楼欺等到大家都差不多入睡后,方才小心翼翼推开窗户,然后从窗户跃出。他看了看四周,摸到卫青衣的房间,轻轻敲了下窗户。听见没人回应,楼欺颇为意外,不由咕哝道:“睡着了?”他本想回去,但转念一想,又试探地轻轻敲了敲,见还是无人做答,于是失望地转过身,喃喃道:“居然已经睡着了,这也算杀手?”
话音未落,他听见身边有人轻笑道:“我为何睡不得?”
楼欺一转身,见一个人倒挂金钩,脚搭在走廊横梁上,突然出现在楼欺眼前。楼欺笑道:“不知此地是何处,不知他人有何为。若这样你还能够睡着,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杀手了。”
卫青衣一个翻身,从横梁落下,然后说:“那你在来这的路上,怎么又熟睡过去?”
楼欺道:“既然你在旁边,我何须防范。”
卫青衣笑道:“原来你当我是保镖。”他话虽然这么说,心中却颇有些感动,好一会儿,他才装作不经意道:“你我萍水相逢,你就这么信任我?”
楼欺笑道:“我平常行为处事,只求随心投缘。我虽和你萍水相逢,但觉得跟你很合得来,认识多久又有何干系。”
卫青衣摇头笑道:“你说我不像杀手,我倒觉得你的性子更不像杀手。”
楼欺摇头道:“这你就错了,我大哥和二哥虽然脾气不同,但他们一致都认为,我实在是再适合做杀手不过了。”
卫青衣微笑道:“你总跟我提起大哥二哥,不如你告诉我他们的一些事情。”
楼欺想了想,道:“若是这样的话,不如到你的房间再谈,站在这儿吹风算什么呢?”
卫青衣小心合上房门,然后道:“你是从小就做这一行的?”
楼欺点了点头。
卫青衣叹道:“我看你也像。”
楼欺问:“你呢?”
卫青衣顿了顿,然后说:“我以前不是的。”
楼欺见他不再说下去,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便笑着说:“你跟我二哥很像,若是你们见面,想必会说的非常投机。”
卫青衣微笑道:“你二哥是不是平常经常唠叨你?”
楼欺一下子坐直,瞪大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
卫青衣笑道:“我若有你这样的弟弟,忍不住又要担心,又要烦忧,自然会经常唠叨,希望你能够稍微安分守己,这样也可以长命一些。”
楼欺不以为然,他斜斜瞅了眼卫青衣,没有作声。
卫青衣知道他的念头,又苦口劝道:“我们同为杀手,我劝你爱惜性命,的确是不该了些。”
楼欺冷哼一声,道:“我大哥就特讨厌这些话,他常说,有心思去担心生死的人,出手总忍不住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结果到最后,后路往往都成了绝路。”
卫青衣道:“他这番话的确是为了你好。生死决斗中,分心本来就易为对手所趁。”
楼欺说:“那你那番话又是为何?”
卫青衣叹道:“做我们杀手这一行,要活下去,的确得轻视性命。”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一会儿才说:“可是小欺,你不是轻视人命,你是轻贱性命。”
楼欺奇道:“两者有何不同?”
卫青衣道:“若是轻视性命,不过是生有何苦,死亦何难。自身的性命,能得之,是我幸,若失之,亦是我命。一生就当在人世间做一趟来回。”
楼欺道:“我也是如此啊。”
卫青衣摇头,说:“你不同,你是轻贱性命。天地视万物为刍狗,所以天收取人性命,无情理可言,无仁义可讲。你只是人,但你行的不仁却是天地的不仁。你自觉可杀万物,但你也是万物之一。”卫青衣说到这儿,叹了口气,说:“小欺,我相信你二哥也是如此担心,我们做杀手的,哪求什么长命,但我担心你再这样下去,怕不止是不能善终啊。”
楼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不就是不得好死么,那又如何?”
卫青衣想不到他说的如此直接,当时一怔,不由喃喃道:“你以为世间上的因因果果,能用不得好死就可以如此容易地一笔勾销的么。”
他踌躇半日,好一会儿才说:“你曾经刺杀过苏是之是么?”
楼欺有点诧异,他抬起头看了眼卫青衣,还是点了点头。
卫青衣温言道:“你杀掉苏是之后,为什么不马上离开,要跑去看苏家的堂会戏呢?”
楼欺回想了一下,说:“因为好玩啊。”
卫青衣想说什么,但又忍住,最后只是苦笑了下,又说:“你为了防止有人事后认出你,所以临走之时又下了毒,是不是?”
楼欺点了点头。
卫青衣道:“你在韩家闹得事情难道不大?其实你如此任意妄为,何尝担心过别人会认出你的样子。你若是不轻贱性命,在去看堂会戏的时候为何不想清后果。”
楼欺欲言又止。卫青衣又道:“我想你不考虑后果就去看戏,是因为那些人的性命都不在你的眼里。你并不真正关心他们是不是看到了你,因为反正他们都会死。小欺,身为杀手,的确是要无情,然而无情不代表要无仁。”
楼欺皱了皱眉,沉默不语。卫青衣也是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楼欺突然抬头,笑道:“那些人中,有你认识的人?”
卫青衣没想到楼欺如此敏锐,他苦笑道:“也不是我认识,是清微有一个非常要好的干妹妹,她在戏班子唱戏,那天苏家的堂会戏,其中便有她。”
楼欺伸手摸了摸嘴角,然后笑道:“我猜也是,要不然你怎会这么熟悉。”他抬起眼,说:“你知道这些,她还活着?那时人那么多,她怎知就是我?”
卫青衣见他满不在乎,可见根本没把他刚才那番劝告放在心上。他在心中微微叹气,但还是耐心道:“你当时看戏,不是挤在最前面么,她在后台,一直在偷偷地看你。”
楼欺想了想,还是有些困惑,道:“就算她看见过我,她怎知是我杀的?”
卫青衣叹道:“你不知姑娘家有了心事,总是忍不住要找自己的姐妹说说的。她既然心中有了你,自然会来找清微,她原本想既然清微见的人多,所以想让她帮忙留意一下,看看可有认识你的人。”说到这儿,卫青衣道:“也幸亏她来找清微聊天,才救了她自己一条性命。”
楼欺这时明白过来,说:“我刚才一直纳闷,想我已将毒下在井中,怎么还会有人能活下来,莫不是那人一直不吃不喝?现在看来,她既然去找清微,想必那天你也在场。”
卫青衣道:“我平时没事,都会去找清微。一边听她抚琴,一边喝酒。”卫青衣脸上露出温柔神色,楼欺看着他,也不打搅。好一会儿卫青衣才继续说:“她来找清微,我便在院中喝酒,没多久清微慌张地来找我。我见那女子脸色,便知道是中毒。”
说罢,卫青衣长叹一声,说:“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当日你下的是‘烦忧’,你虽无心,但这毒的名字倒真是应景。”
楼欺道:“我见苏家没有什么会武功的人,跟江湖人士也没有太大来往,才下了‘烦忧’。若事先知道你会插手,我定会下‘去休’。”
卫青衣见他丝毫不觉得有错,觉得无可奈何,当时也无言以对。
楼欺见他不做声,又出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那天人那么多,她怎么知道是我?就算她一直看我,难道她会看见我下毒?”
卫青衣道:“那女子来苏家不止一日,苏家的人她都熟悉,你本来就是陌生面孔,她事后知道那些人中没有你,自然猜得出一二。”
楼欺点了点头,顺口问:“那她现在何处?”
卫青衣知道他只是顺口一问,没有什么要灭口的念头,便答道:“她虽然活过来了,但是她师傅以及同伴,却都没能活下来。她自幼被人遗弃,幸得戏班收留。她师傅和同伴都视她如同亲人,她与他们也一直情深意重。现在你害了他们。若是旁人还好,偏偏又是你。她曾经钟情于你,现在猜得出是你下的毒手,所以又是恨你,又恨自己曾对你动过心。她一个姑娘家,这些日子实在是不太好过,所以我叫清微把她送到别处静养。”
楼欺原本并不在意,他听到了“她自幼被人遗弃,被戏班收养”,心中一动,觉得和自己身世有些相似,当时有了几分好感,便问:“她也是从小没了父母么,那她叫什么名字?”
卫青衣有些诧异,他转念一想,明白了楼欺为何会突然发问,便答:“你既然没有什么打算,问她的名字又有何用。”
楼欺想想也是,这时他瞧见卫青衣在灯光下,神色平静不惊,当时又有几分捉弄之心,便笑着问:“那清微是你的什么人?”
卫青衣一惊,抬起头来,看见楼欺颇有些得意。不由苦笑两声,说:“是我的朋友。”
楼欺“哦”了一声,又道:“既然你们是朋友,怎么今天遇上了,却要装作不认识呢?”
这句话正中卫青衣痛处,卫青衣有些变色,他抬起头,见楼欺笑的一脸无邪,他明知道楼欺是故意的,当时也不忍心责备,便叹了口气,说:“她有她的难处。”
卫青衣说完后,见面前无声无息,他觉得有些奇怪,便抬起头来,看见楼欺依旧是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双手抱胸,一脸悠闲地看着卫青衣。
卫青衣知道楼欺好奇心起,若是不说清楚,他定会纠缠个没完没了。当时灯火突然一暗,两人一看,原来是蜡烛快要烧完了。
房间晃着一点残火,顿时两人都静下来,窗外的风声清晰可闻。卫青衣见窗纸被风带着,发出“噗噗”的声音,一时觉得说不出的烦闷,便站起来,道:“我去换根蜡烛。”
楼欺“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卫青衣拿着蜡烛回来,见他趴在桌子上,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便俯下身子,正待要叫醒他,楼欺突然抬头,冲他展颜一笑。
卫青衣虽然知道他本性无情,然而见灯下他面容稚气,犹如邻家小弟。他原本对楼欺就没有恶感,由于楼小欺活泼可喜,卫青衣对他实是颇为喜爱,而这番相处,也觉得与他甚是投缘。当时他见楼欺仍旧是笑嘻嘻地看着他,等着自己说话,他踌躇了一会儿,便说:“你念念我的名字。”
楼欺不解其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念道:“卫青衣。”
卫青衣又说:“你再念念清微的名字。”
楼欺念:“清微。”他突然恍然,道:“她的名字就是你名字前两个字倒过来?”
卫青衣神色追思,轻声道:“何止如此。清微这个名字,还是跟我有关。”
楼欺见卫青衣神情,知道他有些过往事情,当时也收起玩闹神情,问道:“你帮她取的名字?你和她认识很久了?”
卫青衣摇头,道:“也不是很久。我认识她也不过数年。若我认识她很久,也许双方都会好一些。”他转过头,见楼欺疑惑不解的样子,知道他不晓得这话中的含意,便笑了笑,说道:“一次我与她去河边游玩,我们二人找了个地方后,我开始饮酒,她只是在一旁笑着看我。我当时有几分醉意,又见暮色苍茫,便随口念道‘曲岛苍茫接翠微’。”
楼欺“哦”了一声,说:“就是你今天晚上念的那句,难怪她一下子变了脸色。”
卫青衣道:“她原本的名字有一个翠字,我当时也是一时兴起,便对她说,不如她改名叫做翠微。她听了后沉思不语,我以为她不乐意,正要说些别的。她突然道,若是叫翠微,不如叫青微。反正翠字同青,也是同样的意思。”
楼欺笑道:“我也觉得青微好听一些。”
卫青衣没有搭理,继续自顾自说:“我当时便问她,为何要改成青微。她只是微笑不语,我真是笨,要念了两次,才明白其中的意思。当时我喜不自胜,又不知如何是好,便将酒壶朝河中一抛,然后放声大笑。”
楼欺见到卫青衣时,见他多是安静落魄模样。现在他听卫青衣言语,想起当时卫青衣狂喜的模样,不由也跟着欢喜起来。
卫青衣继续说道:“她跟我说,我经常有事,常常不及告别就突然离开,然后又不知何时会突然回来。她改名为青微,以后别人叫起她,她也觉得如同我在她身边。”
楼欺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他是因为卫青衣的缘故,所以好不容易按捺住性子,没有出声嘲讽。卫青衣没有察觉到楼小欺心思,他盯着烛火,嘴角浮现一丝温柔笑意,轻声唱道:“用泥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打碎了和成泥,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楼小欺觉得这些你你我我实在是绕口又罗嗦,他见卫青衣陷入沉思之中,便出声问道:“你们既然这么好,为何这次你们又装作不认识对方?”
卫青衣惊觉过来,他看着楼欺好一会儿,方才叹道:“她是个女子,我经常漂泊不定,有时候音信全无,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以前心思都放在我身上,除了我谁都不见,一门心思想跟我双栖双飞,白白浪费了那些岁月。现在她终于明白过来,是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楼欺有点明白过来,他想了想,说:“你若是喜欢她,为何不娶了她呢。”
卫青衣失笑道:“你可见你大哥娶妻?你可见你二哥娶妻?”
楼欺一怔。卫青衣见他神情,叹了口气,柔声道:“做杀手这一行,本来就不是什么积德的行当,何必再牵累别人跟着折寿呢。”
楼欺虽然不觉得做杀手会牵累到别人,但他也难得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问:“你既然这么喜欢她,干脆你不做杀手了,这样不就可以娶她了吗?”
卫青衣看着楼欺,烛光将楼欺原本年轻锐气的脸变得柔和,不由笑道:“说到底,你还是个小孩子。”
楼欺最讨厌别人说他小,当时他沉下了脸。卫青衣看到他有些不满,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转换话题道:“你还记得我们走出茶棚时,我说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么?”
楼欺点了点头,说:“后来你看到了那个灯笼,我弄坏了灯笼,就被一些女子带到这儿来了。”
卫青衣淡淡道:“幸好我看到了那个灯笼,然后来到这里,要不然,我们也是白跑一趟。”
楼欺说:“你原本是想去见她?”
卫青衣低首,看着自己的手,道:“我做完这笔生意,想着可以休息一阵了。茶棚与你相见,觉得虽然刚刚相识,但却甚是投缘。我原本是想带你去见见她,她在旁边抚琴,我们二人便在凉亭饮酒,想必会很快活。”
楼欺听了无话,好一会才说:“你这样子,哪里像我二哥,我二哥虽然罗嗦,也没像你这么婆妈。”
卫青衣只是苦笑,道:“你现在不明白,以后就会明白了。”
楼欺不以为然,冷哼一声。卫青衣苦笑了一下,他看着窗纸上自己的影子,不知想起什么而出神。楼欺等了一会儿,见卫青衣依旧没有作声的打算,那时他也觉得有些困,便打了个哈欠。
卫青衣闻声抬起头来,笑着问他:“你困了?”
楼欺点了点头,然后对卫青衣说:“你现在睡么?”
卫青衣摇摇头,道:“我现在倒是没有什么睡意。”
楼欺听了,便站起来,走到床边一倒身就躺下。他把被子胡乱往身上一扯,然后含糊说了句:“到时候叫我一声。”
卫青衣啼笑皆非,摇头叹道:“你还真是信得过我。”话虽如此,他还是微微侧身,吹熄了蜡烛。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卫青衣坐在桌前,只觉得思绪纷乱,反而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最后只好叹口气,看着屋内那团浓黑,怔怔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