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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连环叫来大夫,但诊断不出原因。楼欺身上别的伤口虽然严重,倒都没有性命之忧,唯独嘴角处看不到有什么伤,却是一直渗着血,虽是细缓,但总也止不住。连环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他想起那两人,他们二人也一直没有离开,就在大厅候着。连环便叫人在旁照看楼欺,自己走到大厅去见那两人。
      那两人一见连环,便微微行了个礼。连环客气回礼,便问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褐衣人答道:“我姓黎,名一士。他叫郑可川。”
      连环听黎一士将当时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微微皱眉,道:“黎兄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进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黎一士走进内室,见楼欺躺在床上,嘴角的血将枕头打湿了一片。黎一士大惊,道:“怎么还没止住血。”
      连环叹道:“那些大夫都查不出原因。再这样失血下去……”连环似乎不愿将后面那句话说出,便止住了话,只是神色是掩饰不住的忧虑。
      黎一士想了想,走过去解开楼欺上身衣衫,只见他锁骨之下有一黑色的小点。黎一士转过头,对连环道:“我看应是那人临走时打的暗器有些蹊跷。”
      连环忧心地看着楼欺,叹道:“只是那些大夫查不出原因,因此也不知如何诊治。”
      黎一士犹豫了下,道:“连大人叫我们进来,我也猜得到大人的意思。大人叫来的那些大夫,虽然医术上无可指摘,但到底不懂江湖上的伎俩。”
      连环微微颔首,道:“我想黎兄是江湖人士,应当认识一些奇人异士……”
      黎一士打断连环,道:“大人称我黎兄,这个我实在是担当不起。在下只是一介粗人,之所以留在此地,并非是因为那些士兵围住了客栈而脱身不得,而是因为,”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楼欺,道:“他救了我一命,所以在确认他没事之前,我不会随便离开此地的。”
      连环见他说话坦率,便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也直说吧。小欺这次的伤,我看只有江湖上的人能解。所以我想请你帮忙,看看有什么奇人异士,能够查出其中原因。”
      黎一士想起一人,神色有些踌躇,连环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黎一士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道:“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一人。不过此人脾气极为古怪,怕不是好说话的人。”
      连环不以为意,道:“江湖中人,大多豪放不羁,有一些古怪脾气也是理所当然。”
      黎一士皱眉道:“连大人你有所不知,那人医术虽是高明,据闻有起新肉生白骨之能,然而他为人却是、却是……”说到这儿,他“唉”了长叹一声,又道:“在行医之前,他都会问清那伤处是如何得来的。”
      连环“哦”了一声,道:“这是为何?”
      黎一士叹道:“他问清了患者是所因何事,然后才说出他要收的费用。比方说若那人是拿了别人钱财,替人办事,他便要问清别人给他多少钱。如果是别人给那人五千两银子的酬劳,那他就要收此人六千两的医药费。”
      连环失笑,道:“这人还真是脾气古怪。”
      黎一士道:“那人自称从医非他所愿,他真正向往的是做一琴师,只是既然老天让他以医术闻名,他便也勉为其难地替人看看病罢了。只是若是求医的人多了,难免会影响到他在琴艺上的修行。为着这个原因,每次他要的费用,也往往是稀奇古怪,甚至有违人情。”
      连环道:“如何有违人情?”
      黎一士想起往事,面露测然,叹道:“一次我一朋友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那毒也是稀奇古怪,众人都手足无措。那人问明事情原委后,便道此毒不是不可解,只是既然那淬毒的暗器是打在我朋友手臂上,他治好我朋友后,也不要钱,只要我朋友给他一条腿就是了。”
      连环变色道:“那人如此行事?”
      黎一士道:“他若不是行事这么损人不利己,也不会被人称作毒手毒心杜三了。”
      连环不语,沉吟一会,又道:“你那朋友,后来如何?”
      黎一士恨恨道:“当时我那朋友委实没有办法,想少一条腿总比没命要好,当时他便狠心应允下来,跟我道大不了便退出江湖。只是他既然已是江湖人士,一朝入江湖,莫谈回头路。他结怨又多,治好了之后少了一条腿,仇家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找了一日,将他全家灭门。”
      连环叹道:“这杜三行为,倒不知是救人还是害人。”
      黎一士看着楼欺,忧道:“所以我担心杜三这次不知会开出什么条件。”
      连环道:“不管怎样,好歹也要试试。”说罢,他问黎一士道:“不知那杜三居住何处?”
      黎一士明白他的意思,道:“连大人不是江湖人,去那儿不大方便,不如我去请他过来,连大人在此等候便可。”
      连环听了,便谢道:“那就有劳你了。”说罢,他想起一事,又道:“我还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黎一士正要离去,闻言便停住脚步,道:“什么事?”
      连环道:“我想请与你同来之人,帮忙守护一下伍庭云。现在事情有些混乱,我担心有人混水摸鱼,趁机刺杀伍大人。”
      黎一士有些不可置信,道:“你难道不知我们兄弟二人就是之前刺杀你们未遂之人?”
      连环笑道:“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
      黎一士道:“既然如此,你叫郑可川去守护伍庭云,似是不妥吧?”
      连环笑道:“用人不疑。有何不妥?”说罢,他看着黎一士,道:“不知你那兄弟,可否愿意帮这一个忙?”
      黎一士深深地看了眼连环,突然大笑道:“好,我虽然和楼欺是初相识,但也觉得此人不是那种愿听从指派之人。虽然他自称是欠你一条命,但我见他为人性格,也不会仅仅因此便留在你身边帮你。既然他能心甘情愿帮你做事,想必你应该有些过人之处。现在我明白了。”说罢,他朝连环深深一弯腰,道:“我叫郑可川进来。”
      连环跟郑可川说了一些事情交待,郑可川便去伍庭云那边看守。连环信步走进内室,看到躺在床上的楼欺,也不知黎一士何时返回,他忧心忡忡,便靠着床沿坐下,虽然他心知此时担忧也是无用,但见楼欺昏迷不醒中,嘴角依旧止不住地渗血,只觉得担忧之外,心头有些无措浮现上来。

      杜三住在城外近郊,由于是夜间,虽可听到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然而望去却是黑蒙蒙一片。黎一士赶到杜三门前,听闻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他抬头看了看夜空,见月朗星稀,不由叹了口气,然后再扣了扣门。
      好一会儿门内才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我懒得开门,你就翻墙过来吧。”
      黎一士皱了皱眉,还是依言行事。他落在院中,见院中石桌旁坐着一人,有个淡黄色婀娜影子正朝屋内走去。黎一士朝石桌那人拱手,道:“打搅先生雅兴。”
      杜三叹道:“打搅了就打搅了,黎一士,你也莫要说这些客套话。”
      黎一士脸上一热,又是一惊,道:“你还记得我?”
      杜三笑道:“当年你气势汹汹找我问罪,我哪里敢忘记。”
      这也是黎一士站在门前踌躇之事,当年他因为获知朋友被灭门之事,又想若不是杜三要朋友自断一腿,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一怒之下,便去杜三那儿生事。当时正好有人有求于杜三,便出面了结了此事。黎一士愤恨之下,声明即使自己性命垂危,也决不会来求他医治。现在他回想自己当年那番言语,不由有些尴尬起来。
      杜三又笑道:“当日你不是说打断你双腿,你也不会踏我家门一步么,我见你双腿完好,怎么你现在又找上门来?”
      黎一士涨红着脸,好一会才说:“我今天找你,自然是有求于你。”
      杜三大笑道:“你知道我的规矩,你今日前来,不怕他日朋友又遭灭门?”
      黎一士见他言辞刻薄,知道他是存了戏弄之心,当即横下一条心,跪在地上,道:“杜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当年的事情,是我的冒犯,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杜三咦了一声,微笑道:“黎一士,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么紧张那人,莫非那人是你的相好?”
      黎一士沉声道:“那人是我的恩人,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望你前去看看。”
      杜三挑眉,道:“你的恩人?”说罢,他笑了笑,又道:“难得你也有恩人。”
      黎一士没有作声,只是咚咚磕了三个头。杜三皱眉道:“黎一士,你知道我的脾气,你以为你作这番姿态,我就可以少要价了么?”
      黎一士抬头道:“我知道先生的规矩,所以我没有他意,只是那人一直止血不住,事情紧急,所以望先生能够尽快去看看。之后先生如何开价,我都不会推辞。”
      杜三沉吟了半响,然后问道:“你说说那人状况。”
      黎一士听了大喜,将楼欺状况大致说了一遍,杜三听毕,皱眉道:“从你说的来看,应该是中毒。”
      黎一士道:“只是不知中了什么毒。”
      杜三冷哼道:“我没看到那人,怎知中了什么毒。”说罢,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大概也猜出是什么毒了。”
      黎一士得他此言,赶紧道:“有劳先生移驾前去看看。”
      杜三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莫要欢喜,待我见了那人,然后开价的时候,我怕你就要在心中骂我了。”
      黎一士道:“若能救得恩人性命,你要我一条性命也无所谓。”
      杜三闻言,略微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道:“如此说来,我对这个人倒有些好奇了。那人怎么救你一命?”
      黎一士有些脸红,他踟躇一会,道:“我们边走边说。”

      路上杜三听黎一士将他们相识过程说了一番,不由大笑道:“照你说来,你们却是先被那人逼着服下毒药。”
      黎一士分辩道:“虽然如此,但是他窥破银票有毒,又叫我们先走,这个却是不能撇开不谈的。”
      杜三失笑道:“我想那人不过嫌你们碍事罢了。”
      黎一士脸涨的通红,好在当时是夜间,也没人瞧见。他过了好一会才说:“即使如此,我们两人二人的性命也是得他所救,就算他本意不是要救我们,我黎一士恩怨分明,也不会因为他不要我们领这个情,就装作没有这回事。”
      杜三看了他一眼,露出有些好笑的神情,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对那人倒有几分好奇起来。”他沉吟道:“你说他数招之内就制服你们,他武功既然如此之高,想必是有些年龄吧。”
      黎一士摇头道:“他看上去不大,不过少年模样。”
      杜三有些惊奇,道:“只是个少年?”说罢,杜三又皱眉道:“若是这样了得,我在这儿这么久,怎么没有遇见?”
      黎一士道:“他不是本地人,是外地来的。”
      杜三想起一事,心中一动,道:“你说的那人,是不是穿着一件白色衣衫,外面再套一件黑衣?”
      黎一士有些吃惊,道:“正是,你怎么知道?”
      杜三仰首大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原来正是楼欺在酒楼上遇见那人。

      杜三一行到了连环那儿,连环走上前去,对杜三笑道:“想必阁下就是杜先生了。”
      杜三没有理睬,只是转头问黎一士:“那人现在在何处?”
      黎一士赶紧将杜三带到内室,连环不以为意,也跟着走了进去。
      杜三走过去,坐在床边,他翻了翻楼欺眼皮,又看楼欺锁骨下那一黑色小点,然后叹道:“果然如我所想。”
      连环一听,便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杜三眼睛一翻,道:“且慢,你知道我的规矩么?”
      连环微笑道:“我听黎兄说过了。”
      杜三打量了下他,也笑道:“想必你就是黎一士口中那位连大人吧。”
      连环微微一笑,默然承认。杜三又看了看他,突然笑道:“连大人。”
      连环不知何意,便安静地看着他,等候下面的话。
      杜三道:“我路上听说,这人是为着大人的缘故,所以才落得现在昏迷不醒的地步。所以我想若我要收取酬劳,自然应该是向大人您要才合适。”
      黎一士没想到他会突出此言,当时大惊,然后走上前道:“等等……”话音未落,被杜三喝道:“我在跟连大人说话,谈的拢的话,我杜某人自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谈不拢的话,青山不改,就此别过。黎老弟,莫非你还想强留人不成?”说罢,他盯着连环,笑道:“况且,这件事情到底是因连大人而起,我找连大人要酬劳,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难道连大人闯下的漏子,还要别人帮忙付帐不成?”
      连环闻言,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极是。不知杜兄想要什么?”
      杜三盯着他半响,突然咧嘴一笑,然后道:“你的性命。”说罢,他瞧见黎一士脸色大变,笑道:“一命抵一命。黎老弟,我可没有赚。”
      黎一士气急,道:“杜老三,你做事莫要太绝。”
      杜三不以为意,道:“我行事向来如此,难道你第一次知道?”说罢,他往坐椅上一靠,看着楼欺笑道:“反正除了我,福州城内,没人救的了他。”
      连环看了眼楼欺,然后沉声道:“好。”
      杜三有些惊奇,他坐正了身子,然后问道:“我救活他,你就要死,你也愿意?”
      连环道:“杜兄说的很对,他现在如此状况,的确也是由于我的缘故。而且一命换一命,我觉得公平的很。”说罢,他看着杜三,沉吟道:“只是……”
      杜三像是早就料到此句,便冷笑道:“只是什么?”
      连环道:“只是在下身有要事,所以想请杜兄能暂缓收取酬劳,容在下借寄头颅一段时间。待我将公事办完,自然会双手奉上。”
      杜三笑道:“你们当官的真会找借口。说是暂缓数日,待我救活人后,再去讨还的话,想必定要吃个大闭门羹吧。到时连大人若是怪责下来,说我妖言惑众,在下不过江湖野民,怕是只好终身风声鹤唳,惶惶不可终日。”
      连环看着杜三,沉声道:“杜兄既然精于解毒,想必也善于毒术。杜兄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取毒让在下服下。这样的话,我命受制于杜兄,杜兄应该不会有所怀疑了吧。”
      杜三有些讶然,他认真打量了下连环,然后取出一粒碧色丸药,递给连环,道:“此毒要三个月后发作,若三个月后你的事情还没有办完,我再给你解药。解药一次能够让你无事一阵子。不过我耐心不好,所以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打拖延下去的打算。”
      连环接过那碧色丸药,淡淡笑了笑,便吞服下去。他对杜三说:“事情紧急,现在杜兄可以为小欺解毒了吧。”
      杜三没有答话,他盯着连环,好一会儿才神色古怪地起身,走到床边坐下,然后握住楼欺手腕。杜三凝神半响,然后转头对连环说:“叫人拿一个大铜盆进来,往里面加水,然后支起铜盆,往下多加些柴火烧水。”
      连环听了,便叫人赶紧去办。杜三这时便去解开楼欺衣衫,他解到腰间的时候,突然咦了一声,连环与黎一士不知何事,便上前一看,却见杜三手上拿着一个粉色的扇坠。
      两人不知何意,便转头看着杜三,却见杜三神色惊异。连环知道其中定有原因,便咳嗽了一声,然后问道:“杜兄,是有什么不妥么?”
      杜三听连环出声,有些惊醒的表情,然后道:“没、没有。”
      连环也不挑明,道:“那就有劳杜兄了,小欺再这么失血下去,总是教人有些担忧。”
      杜三怔怔答道:“哦,也是。”说罢,他脱下楼欺上身衣衫,然后从携带的药箱中拿出一个玉杯,那玉杯中间伸出一长柄,看上去状若小锤。杜三将他放在一旁,这时下人走了进来,将铜盆支好,然后生起火来。福州四五月份,天气已经回暖,屋中生着大火,一下子众人个个都挥汗如雨,觉得闷热难当。
      杜三见水已经微热了,便对黎一士道:“我解此毒时不能分神。你帮我在门外看着,然后把门关上,屋内就留我和连大人两人,免得别人走动什么,反而打搅。”
      黎一士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杜三又对连环道:“劳烦连大人帮我一把。”
      连环道:“不知我有何可以效劳?”
      杜三道:“你帮我将他放入铜盆中,然后扶住他。”
      连环不明其意,但他也没有多问,只是抱起楼欺,然后将他放入铜盆中。那铜盆虽然大,但放置一人原本也是不够。只是由于楼小欺本来身材瘦小,倒也堪堪容下。水刚好漫过楼欺膝盖,杜三对连环道:“你扶着他肩膀,莫要教他倒下。”然后便拿着那玉杯,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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