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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11

      楼欺与连环他们一路南下,他原本要骑马,被连环劝说,终究还是与他一起坐在马车之中。他虽与连环日夜相对,但一直找不到时机找到任远所说之物。楼欺后来干脆放下这条心,打算等到福州再作计划。他安下心来,便与连环说说笑笑,也是自在。
      途中最开始时那几日,举目望去,沿途田野中尚是黄土间杂着绿意。过了几日,便觉风软水清,连绿色也比之前的更加温润可爱。若不是连环急着赶路,楼欺早就想下车游玩一番。连环原本闲时还与楼小欺说笑,后来两人在一驿站换马休息时,一人跟连环说了些什么,楼欺见连环微微皱了皱眉,稍做休息一番便叫启程。
      那日晚上他们要经过山路,楼欺见连环沉思不语,当时也觉得无趣,便在那儿自顾自抛色子玩。连环不知想起什么,无意中顺手拉开帘子,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楼欺说声:“真冷。”便要伸手去扯帘子,他这时见窗外月色将路照得银白一片,远处月下那片林子却是暗影重重,不甚清楚。马车暗夜行驶,比白日速度要快多了。然而山路是围着那片林子盘旋而下,所以马车奔跑了一阵,待楼小欺一回头,见离那片林子依旧是初时的距离,让人辨不清远近。他又见明月依旧悬在林子之上,寒辉照着暗影,加上窗外风声,静默冷清中又隐隐有几分凄厉。楼欺纵是艺高胆大,当时也有几分寒意,便道:“把帘子放下吧,真冷。”
      连环依言放下帘子,楼欺自语道:“看来今天是满月。”
      连环闻言,道:“今天月色很好。”
      楼欺笑道:“我怎么觉得今天月亮看着很邪门。”
      连环摇头笑道:“那是你心中有惊慌,所以看月亮才觉得邪门。”
      楼欺闻言心虚,于是强辩道:“那你见这月亮,又想起什么?”
      连环看着他,温言道:“我想我若死后,这月亮也会一如往常。圆缺有时,不会有变。”
      楼欺当时有些猜疑,他不知道连环是否窥破自己目的,用这些话试探自己。若不是的话,又不知连环突然谈论自己身后事是何用意,他便笑道:“真奇怪,好端端的,你为何突然谈论生死。”
      连环叹道:“大约是今晚夜色很好,所以我忍不住想到了这些事情。”
      说罢,他笑道:“天地之美,在于无情。”他深深看了眼楼欺,又道:“既然无情,谈生论死,又有什么关系。”
      楼欺不大明白其中意思,他又不愿将此话题说的太多,当即一笑,道:“你说若你死后,这景色依旧,万物如常,不会改变?”
      连环不知他有何用意,但还是答道:“这是当然。”
      楼欺扬眉笑道:“你若死后,那时我若还未死,我一定会来这儿,一把火把这林子烧了,你说算不算天地万物因你有变?”
      连环一怔,然后笑道:“这倒的确像你的作风和脾气。”说到这儿,他又道:“我要是死了,能得你这样相送,倒也值得。”
      楼欺也笑了起来,他虽然面上露出笑容,但着实有些惊疑不定。然而他见连环神态温文淡定,谈笑自如,对他的气度,心中倒是有了几分佩服。

      数日奔波后,连环一行人终于达到了福州。
      车马过了晋京路,直接行至下榻之处。一干人出来迎接连环,他们原本要设宴接风洗尘,被连环止住。
      连环道:“伍大人也知道事态紧急,那些礼节就暂时搁一下,我先与伍大人等人商量一下事情,再接风也不迟。”
      众人见他如此,便也作罢。这时连环转身,看着楼欺道:“他是我的朋友,一路奔波,他也有些辛苦,麻烦先给我这位朋友准备一下房间,让他先作休息。”
      楼欺知道连环有些事情要避开自己,他想既然连环与别人有事商谈,或许会拿出任远要他找的那物。于是他也不做声,跟着下人回到房间。待那些人走后,楼欺便迅速从床上爬起,绕回廊一圈,便找到连环他们所在的房间。
      楼欺轻身飞上屋顶,小心翼翼揭开几片瓦片,然后俯下身子凑低一看,见连环与众人正在房中,屋内的桌子上摊开着一张羊皮卷,上面似乎密密写着一些文字。楼小欺见它色泽暗黄,与任远那日所说之物一致,便猜到了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其中有一武将模样的老者正色道:“连公子这次带来的东西,实在是帮了大忙。”
      连环笑道:“这是国家的事情,我只是尽了本分而已。”说道这儿,他手抚摸那张羊皮卷,道:“这次亏得召誉帮忙。”
      老者叹道:“也幸好有吴大人前些时候的那些奔波,才终于有了个结果。”说道这儿,他关切地问道:“吴大人最近好么?”
      连环笑道:“他在京城,有他帮我看着,我这次来才比较放心。”
      老者叹道:“我实在不明白京城的一些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怎么他们一个个只会替自己考虑,难道他们不知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连环微笑,道:“在他们眼中,或许我们还是属于不识时局的人。”
      老者愤恨地叹了口气。楼欺见他要找的东西就在眼前,连环那干人又都是不会武功,那老者虽然看上去是武将模样,但看样子武功并不高深。楼欺心中一掂量,觉得此刻正是杀人夺卷的大好时机,当时便抽出匕首,正要一跃而下时,他听见一阵暗风袭来。楼欺微微侧身躲开,那缕暗风正好袭在瓦砾上。楼欺回首一看,见原来是数日来一直守在行李旁边的一侍卫。他那日晚上就察觉到连环身边有高手,但苦于此人无甚动静。当时楼欺一见那人出手,便知道自己忌惮的正是此人。

      那一声响惊动了屋内的人,其中一人正要推门而出,那人喝道:“诸位大人请留在屋内。”
      说罢,他盯着楼欺,冷笑道:“免得我们这位小兄弟万一想逃走,慌不择路,顺手抓到哪位大人,倒正好给他一个方便。”
      楼欺见没有退路,又被他识破自己打算,便笑道:“你这么会打算,应该去做个帐房先生,怎么跑来给人做保镖?”
      那人冷笑道:“我算的是黄泉生死帐,要的是阴府过路钱。你要不要算算看?”
      两人这几句话中,已经过往数招。楼欺在心中一估量,觉得此人武功与自己差不多。几十招内,尚可不论胜负。但是对方人多,自己不能在此久耗。杀人夺物之事,只好从长计议。当即一边进招,一边在心中想着办法。他见对方剑缠的紧,一招一式都封住自己退路,心中有些烦躁,便道:“我家没有大姑娘,你又不是我小舅子,你这么跟紧我做什么。”
      那人心中所想与楼欺一样,他也知自己与楼小欺一时难分胜负,但自己胜在地利人和,只要等护卫赶来围住,楼欺便难以逃走。这时他也听出楼欺不耐,便笑道:“你不是大姑娘么?我瞧你身形也像。你若是的话,也不用逞强,我手下留情就是了。”
      楼欺听他这么一说,脸涨的通红。原来楼欺身形不甚高大,一直以来就颇为忌讳别人提及此事,现在被那人嘲弄,顿时火起,他手中招式一变,以前尚是毒辣,现在便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那人见楼欺阵法有些乱了,正中下怀,便故意又说一些不干不净的话。果然引得楼欺中计,他更加恼怒,手中便渐渐没了章法。那人见楼欺剑法凌乱,心中暗喜,这时他瞧见楼欺露出一个破绽,于是一剑递过去。
      只听哐啷一声,楼欺右胸渗出血来,他脸色苍白,却露出一丝微笑。对面那人只是瞪着楼欺,好一会儿才缓缓倒下。楼欺看着脚下那人,笑道:“你以为我真的生气了么?我若是这么沉不住气,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这时他听见一阵脚步,抬眼望去,见众士兵已经带着弓箭赶过来团团围住。楼欺试着抬了一下右手,发现已不能动了。那人那一剑极深,楼欺虽然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自身挨了一剑来换那个人的性命,但到底自己受伤极重。他见今日已经逃不出去了,便笑了一下,然后站在那儿,扫了众人一眼,道:“你们这时才来,未免也太慢了点。”
      众士兵只是搭箭在弦,凝神戒备。楼欺苦笑了一下,又见比较靠在他前面的人露出警惕小心的神情,便将剑换到左手,斜斜挑起,指着面前护卫,笑道:“看样子我今天是走不了了,不过无所谓,我也不介意路上多几个伴。一个便捞本,两个已经赚了。”

      这时屋内传来一阵声响,众人回首,见连环打开门。连环看到小欺脚下尸首,微微叹气,面露不忍。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神色端正,面容平静。
      他看着楼欺,道:“你看现在的情形,有什么想法?”
      楼欺未料到他会这么问,怔了一怔,然后才嘴角一挑,讥讽道:“我的一举一动,看来连大人都已有所防备。我哪有什么想法。”
      连环对楼欺的讥讽不以为意,他神色温和,道:“你若愿意的话,能否陪我去一下地方。”
      楼欺笑道:“我要杀你,你也放心?”
      连环微笑看他:“你刚才已经算是刺杀失败了。若是我现在与你同行,你见我不会武功,再行刺杀,那也只能算我看错人了。”
      楼欺听他这么一说,笑了笑,突然抛下剑,用左手从怀中拿出匕首。众士兵一见,正准备射箭,连环伸出手,止住了众人。楼欺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这个人,实在好玩。”说罢,他反转匕首,在自己手上一刺,便见血顺着手臂流下,他一阵剧痛,匕首也握不紧,哐啷一声落在地上。楼欺忍住痛,笑着对众人说:“我现在两只手都不能动,这下子你们可以放心了。”众士兵正要一拥而上,连环阻止了众人,走上前,道:“你先把伤包扎一下。”说罢,他看着楼欺脚下那具尸首,神色一顿,才叹道:“你们替我把他好好安葬吧。”

      待人帮楼欺包扎好伤口后,连环道:“你现在能走么?”
      楼欺苍白着脸,还是笑道:“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怎么不能走。”
      连环还是叫了一辆马车,然后跟车夫说了一个地点,便与楼欺朝那个地方驰去。沿途楼欺垂着眼不做声,连环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刚才死在你手下那个人,是吴召誉的师弟。”
      楼欺闻言抬起眼,笑道:“这下你可难办了。”
      连环叹道:“他与师弟感情不错,所以平常他不能在场的时候,便会叫他师弟来帮我。”
      楼欺笑道:“你可以回去把我交给吴召誉,也算给他师弟偿命。”
      连环叹道:“我若是要你的命,刚才就可以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楼欺道:“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你到底有何打算呢。”
      连环只是淡淡地说:“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楼欺见他这么说,便也止住不说。加上他有些失血,便闭上眼睛休息。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梦中忽见大哥二哥,楼欺见他们离自己远远的,便朝他们笑道:“大哥,二哥,我失手啦。”
      说罢他垂首,然后等着大哥责备。这时他听见大哥温言道:“没关系,你先走一步,我们杀了连环,帮你出这口气。”楼欺踌躇了半响,道:“大哥,这个人放过我一次,你先不要动手。”俞秀山在旁道:“这时不动手,你要待到何时?”楼欺听见自己说:“我且等到……”这时小欺觉得有人在拍自己,他一惊觉,本能地要去拿匕首,结果带动了伤口,痛哼了一声,而这时他也睁开眼睛,看见连环正看着自己。连环见他醒了,问:“你怎么样?”
      楼欺摇摇头,连环也不多言,只是说:“到了,我们下来吧。”

      楼欺走出马车,只见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站在一片地势较高处,脚下便是大海。楼欺没见过大海,当时目瞪口呆,连环当日曾说过的天地之美,在于无情。现在他终于明白连环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天地无情,所以不受万物影响,不为万物所动,才能得以恒久。又因无情而刚,所以才带出这一片壮阔天地。
      连环见他神情,微微笑了笑,然后将一个东西递给他。楼欺因为手有伤的缘故,所以勉强接过来,见是一黄铜制成的细长圆筒,当时不知道是何用意,便拿着然后转过头看连环。连环微笑着示意他将那圆筒放在眼前,楼欺将圆筒凑近一看,见圆筒两端原来都有一薄而透明的圆片,楼欺见那物体,脱口而出:“壁流离。”
      连环只是微笑不语,楼欺按照连环的意思,将那圆筒放在眼前,却见原本遥远的海,一下子如在眼前,他连海浪的泡沫都可以看的清楚。楼欺吃惊不已,然后问道:“这是什么戏法?”
      连环笑道:“这叫千里镜,那人不是叫你偷那张羊皮卷么?那张羊皮卷上就记载着制作壁流离和千里镜的方法。”
      楼欺又重新举起那圆筒,然后四处张望。连环看着大海,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在我那儿看到的花?”
      楼小欺想起之前在连环家中,见那花朵花瓣如同圆筒合闭,颜色艳丽,点了点头,道:“那花真奇怪,我以前倒没见过。”
      连环笑道:“那叫郁金香,是海外一个国家的商人送给我的。听说他们的国家靠近海边,而且地势很低,经常会有海水漫上来,所以一年之中很多时候,他们都要忙着把漫上来的水排掉。”
      楼欺失笑道:“这样的话,他们也真够忙的。”
      连环也笑道:“所以他们经常出海,反而因祸得福,在航海上颇有长处。”
      连环看着那千里镜,又道:“其实我国也有琉璃,但是精度和纯度,都远远不够。平常有的一些,也不过是拿来做女子的首饰。数量稀少,而且造价也高。这东西,”他指了指楼欺手中圆筒,道:“原本是他们航海的时候,用来辨明方向用的。我一次在宴席上见他们说起此物,当时便觉得可以拿来为我朝所用,便让吴召誉跟他们交涉,好不容易才买到了制作此物的方法。”
      楼欺道:“难怪那人要我偷你那张羊皮卷。我当时就想,一张羊皮纸上,又不是武功秘笈,能记载什么东西。”
      连环掏出那张羊皮卷,然后递给楼欺,楼欺见上面文字歪斜扭曲,如同蚯蚓,不明其意,便抬头看着连环。连环见他神情,笑道:“这是他们国家的文字,那叫你杀我偷取此物的人,即使拿到了手,也得找一个精通他们国家文字的人,才能够明白这上面写的什么。”
      楼欺道:“那你定是认识这样的人了。”
      连环微笑道:“我那朋友吴召誉,他平时喜好交结朋友。由于他认识一位胡姬,得她引见,倒也真给找到了。”
      楼欺“哦”了一声,想起什么,又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连环接过楼欺手中的圆筒,对着大海眺望,楼欺也将目光回转到大海上。他见海洋另一端云彩浓厚,想起大哥二哥,又想到卫青衣,正好有风吹过,觉得脚底有些凉,当时只想随风而去,至于刺杀什么的,当时也全然忘记了。
      连环过了一会儿,突然作声道:“你现在是看不到,不过这片海中,有一个小岛。”
      楼欺道:“可是蓬莱仙境?”
      连环摇头道:“那个岛上有一国家,叫做倭国。那岛上居民经常侵扰沿海一带,每次烧杀抢虏,行为野蛮。”说到这儿,连环叹道:“他们每次侵扰的兵力不是很多,只是你不知他们何时会来,所以难以事先防备。那些人性情凶悍,抢夺的地方大部分又都是手无寸铁的民居。往往待我们赶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抢烧完毕,留下一些残破民居。每次虽说损失不大,但若是经常发生,也是很扰民的。”
      楼欺明白过来,道:“如果有千里镜的话,那倒是方便很多。”
      连环依旧凝视着海,道:“是啊。”楼欺没有答话,他们二人看着大海,都若有所思。

      二人在回来的路上,楼小欺见连环迟迟不开口,终于按捺不住,问连环道:“你想怎样?”
      连环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刚才屋内有一位老者,你应该也看到了。”
      楼欺想起当中是有一武将模样的老人,便点了点头。
      连环道:“他姓伍,叫伍庭云。是驻守在这儿的将领,平常多得他看着这沿海一带,也是有他在此,流寇才只敢偶尔来犯。为了这流寇的事情,也费了他不少力气。”
      楼欺知道连环说这番话,定是和之后要说的事情有关,当时便不做声,只是等连环将话说明。
      连环道:“前几天我得到一个消息,说倭国最近要有所行动,得到消息那人拼死将讯息转告给我,听说那行动就叫做:‘杀伍’。”
      楼欺恍然道:“哦,果然是射人先射马……”他想起后句,便止住不说,见连环颇为无奈地看着他,便嘻嘻一笑,道:“我爱胡说八道,你别理我呢,继续说好了。”
      连环道:“所以我想你能帮我一个忙。”说罢,他止住话,只是看着楼欺。楼欺听罢,微微一笑,道:“你要我帮忙护卫伍庭云?”
      连环道:“不止如此,听消息说,那些人好像已经潜入福州了。若能找出那些人,然后除去他们,才算去掉了心头之患。”
      楼欺不语,好一会儿他道:“杀人之事,我的确擅长。只是我就算杀得了那些杀伍的人,难保没有其他杀六的人,你这岂是长远之计?”
      连环明白他的意思,便道:“其实我在来之前,已经跟朝廷奏明,以后会有所防范。只是我要你保伍庭云,还有另外的用意。”
      楼欺道:“哦?”
      连环道:“伍庭云他多年以来镇守福州,一直担忧倭寇的事情。正好这次我到此地,所以他打算由他出面,向那些乡绅豪门募捐,希望能在海边建立起炮台。这样的话,不仅有利防守,驻军也会轻松一些。”
      说到这儿,连环看着楼欺,道:“朝廷目前国库紧张,而且要等那些人同意从国库掏钱修建炮台,不知要等多少年。我看只能冀望于民间的筹款。伍庭云年高望重,长年镇守福州,在这儿很有威信。他平常尽心恪守职责,所以无论平民还是富豪,都是非常敬重他。我直接与你说吧,能说动那些乡绅豪门,让他们心甘情愿掏出钱来,他是最合适人选。”
      楼欺不信,道:“你的官应该比他大吧,若你说句话,那些人敢不交出银子?”
      连环失笑,他见楼小欺不解,便温言道:“官场上的事情,你不清楚,也是理所当然。”说罢,他顿了顿,又道:“名义上,我的官职是比他大。但你要知道,天高皇帝远。在远离京城的那些地方,真正起作用的,是当地的官。说到底,我在福州,不过是客,他才是福州真正的主人。所以建造炮台的事,若是没有他……”
      楼欺道:“没有他怎样?”
      连环道:“若是没有他,贸然要那些豪门大户拿钱的话,他们定会不满,到时嚷嚷起来,我个人如何,被朝廷怎样发落,这些倒也无所谓,只是怕事情闹大了,若有人在中煽风点火,最后怕是要引起乱子。即使退一步讲,做最好的打算,最后没有引起乱子,炮台建造之事,怕也要就此耽搁下去。”
      楼欺闻言,道:“如此看来,伍庭云这个人是死不得?”
      连环淡淡地说:“绝对死不得。”说罢,他又说道:“我会在此留一段时间,帮忙参与炮台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里,我希望你能留在这儿,帮我留意一下。”
      楼欺笑了笑,没有作声。连环也没说什么。两人沉默不语。楼欺垂目,看着手上的包扎,突然出声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连环也不吃惊,他道:“我会叫人送上盘缠,之后你要回京,或是去别的地方,我都不会阻拦。”
      楼欺笑道:“我杀了你的人,你肯放过我?”
      连环叹道:“你怎么不愿相信。”
      楼欺道:“我不是不愿相信,只是不敢相信。”
      连环微微挑眉,道:“哦?”
      楼欺笑道:“我见那人也算是忠心护主,你叫人安葬他之后,转过身就要我帮你。我杀死他之事,你倒不再提起。那人对你也算是忠心耿耿,可惜是白死了。”
      连环闻言也不怒,他只是笑道:“哦,那你若是我,你想我怎样?”
      楼欺被他这么一问,倒有些张口结舌。他想了想,道:“如果我被人杀了,我大哥二哥一定不会放过那人的。”
      连环听了,摇头苦笑道:“你弄错了,首先,我和他不是兄弟,其次,就算我和他是兄弟,你杀死了他,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追究你的。”
      楼欺道:“为什么?”
      连环安静道:“我若杀了你,谁还有这么好的身手来护卫伍庭云?”
      楼欺不可置信,道:“你就是为了找人保护伍庭云?”
      连环道:“楼欺,我之前说过,官场上的行事,和江湖大不相同。身居高位者,行事规矩,不应以江湖常理来看待。你的意思,大约是我应当杀了你,一来为那人报仇,二来也算给众人一个交代。但我若是杀你,于此事有何益处?若我杀你,能够保住伍庭云无事,能让那杀伍之人有所退却,那你现在早就在黄泉路上了,哪里还用等到福州。”
      楼欺见他说的坦白,也没恼怒,反而笑起来,道:“你这么说,我反而放心多了。”
      连环摇头,然后笑了笑,道:“那么你愿意帮我么?”
      楼欺只是微笑,好一会儿他才道:“你说那人是吴召誉的师弟,那你回京之后,倒是如何跟他说起?”
      连环道:“他自会明白。”
      楼欺笑道:“这也是居高位者,无需按江湖常理规矩行为,自然也不能以江湖常理规矩看待?”
      连环点头,微笑道:“正是如此,所以他自会明白。”
      楼欺看着他,见连环神情平静,他轻笑了一声,顿了顿,道:“好,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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