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鬼》不喜

2、第 2 章

　　牧原从校长室出来就去了图书馆，一直到晚上才出来，他有些许的夜盲症，虽然夜晚的帝都华灯大开灿若白昼，可是犄角旮旯的地方他还是不敢走。这时候开车只能注定堵在路上蠕动，只好乘地铁回家。
　　牧原住在城郊，这一片大都是富人区，帝国虽然已经禁止私人别墅的存在，但是总有一些有钱的傻大胆们突破政府重重防线在这里买房置地，那些一栋一栋十几层的小楼像刚冒头的春笋，看着让人垂涎欲滴。
　　牧原很不幸就属于违法居住的这么一户，从这里可以看出，他其实挺富裕。
　　星熠打量着那个门牌，直叹钟童这几年白忙活了。
　　不过再牢靠的门锁都锁不住星熠。
　　星熠直接穿墙而过。
　　牧原的影鬼早就等在门口，星熠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廖，他伸出右手打算跟他握手：
　　“你好，自从二十年前见到你那次，我们这还才见面。”
　　廖忽视了伸过来的手，很正规的鞠躬：“见过神使大人。”
　　星熠毫不在意的收回手，“唔，这个名号很久没用了，真是不习惯。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出门在外就不讲究那些了。”
　　廖仍然是刻板乏味的鞠躬：“不敢。”
　　星熠看他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只好自己往大楼里走，边走边问：“牧原在哪儿？”
　　“三楼的书房，”廖忽然上前一步挡住他。
　　星熠一笑：“我就不能见了？你这是做什么，拦着我？”
　　廖不动声色，只是说：“不敢。”
　　“好嘛，我不见他就是了。你也知道我来的目的吧，那我就直说，你这次的任务做的非常不成功，你不知道只要微小的偏差就能毁灭一个人么？”
　　廖低头不语。
　　“命运多么奇妙，你作为一只影鬼应该最了解不过。廖，你是一只优秀的影鬼，如果牧原因为这件事违背了他该有的命运，那么他只有一个后果——暴死！这是他的命运，他摆脱不得。你是他的影鬼，你唯一而且必须要坚守的职责便是守护他。牧原如今这件事还是苗头，我希望在还是苗头的时候你就掐灭他，别让他枉死，他的价值你赔不起。”
　　“我知道。”
　　“还有一点，”星熠揉着额头，“这些天命者什么的最难伺候，可是他也不缺吃穿，大概就是喜欢研究，你注意点他的运气，为了避免厄运找上他，你……“
　　牧原正好从楼梯上下来了，从他们身边穿过，直接进了厨房，星熠一直看着他，眼睛里意味不明。
　　廖跟着牧原去厨房，星熠看他们一眼，走了。
　　廖一直看着星熠消失在夜空中。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又去看牧原，那个人已经从烘焙机里面取出蛋糕，炸鸡在吃了。
　　二十年前廖见过星熠一次，那是在学院的毕业典礼上，星熠作为神座第一使者前来慰问，站在高处众星捧月般的训话。有传闻当时的星熠有任务在身，学院的主持还是抽空。那时候的廖早就毕业，只是一直流浪在外，回来参加毕业典礼也是为了接下一个的任务。
　　一个男孩子将出生在帝国第一医院，他或许会改变人界的命运，他将要去负责他的一生，让他性命无忧，平安到死。

　　牧原如今20岁，青树一样的年纪，苍翠欲滴的鲜活。这个孩子衣食无忧长到现在这个年纪，心无旁骛的执着于所爱，便把所有的热情扑到研究上，他爹妈当宝贝的护着他，他爱什么就给什么。整个三楼到六楼都是实验室，满满的各种器械，地下室还有一台发电机。这对于已经禁止私人发电的帝国来说，牧原又一次触犯了法律。
　　厨房里一片狼藉，牧原做饭从来都是最彪悍的，廖从他小时候到现在就目睹过无数次，鸡蛋面粉水丢进烘焙机里，十秒之后出来什么吃什么，至于鸡蛋壳，这孩子就没吃过不带壳的蛋糕。鸡肉也好做，直接把鸡拿刀使劲剁成大块，撒一把盐，丢进烤箱，出来是什么吃什么。
　　厨房墙壁上电子大屏幕，正播放着每日新闻。帝国的皇帝陛下陆锦正在接受采访，一脸面无表情的念着各种数据，翻来覆去都是能源与财政的问题。
　　“小原子，等会出来咱们去西街，大兵他们都等着你呢，就差你一个啦……不行？什么事不能等等再做呀，就你发表个破文章就美了？好好，就这么定哈，我不管你说什么借口，都是借口！”
　　牧原盯着手机，一脸的不可思议，那头已经挂断，真是的，什么人啊也不让人说话就挂。
　　随便塞了几口蛋糕，牧原一抹嘴窜出家门。
　　电子大屏幕上皇帝陛下还在念念有词：“新能源启动计划进行第二阶段，未来一年财政将会紧缩@#￥%……”
　　来电话的是他同学，也是神学系三年级的，叫顾卿，特诗情画意的名字，配上一张挺好看的脸，拉到哪里都是鲜花满地掌声雷鸣的主儿。可惜顾卿太猥琐，太有沧桑艺术范儿，所以身边高等生物只有牧原一只以及屠狗辈一堆。
　　大兵和他哥几个是这一片的痞子，专以打家劫舍为生，自小就跟顾卿玩到大，顾卿矜持的守着他的倨傲，自然不能跟小痞子一样干那些勾当，所以只好做这些屠狗辈的狗头军师，运筹帷幄，决胜五里。幸好那些痞子也稀罕顾卿的酱油贵族范儿，乐得让他带领他们横冲直撞，头破血流。
　　顾卿很喜欢画画，立志要做风靡世界的大画家，与牧原差不多的经历，也是填报了兰桂府美术系，得到的却是神学系的通知书。
　　那时候顾卿还纠结一会儿，可是调查一番，大家伙都说神学系不光待遇好，帅哥美女还扎堆，于是乎扯着通知书乐颠颠就去了。
　　他们常去的是西街一家酒吧，大大的招牌写着K&C，眼神不好的就当成KFC了。
　　牧原到的时候顾卿正在包间里面嗑瓜子，包间墙壁是四面落地窗，将整个盘丝洞一窥到底，牧原跟着顾卿光顾了帝都各大妖窟魔洞，始终都不习惯，走过去坐在顾卿边上，就不咋说话了。顾卿也知道他脾气，不说他，只拉着他跟兄弟们闹。
　　牧原是经典的书生摸样，安安静静，配上一张常年苍白的脸，任谁都心生一股蹂躏肆虐的心，很招那些人逗他。顾卿倒是知道他兄弟手里有分寸，也不管。
　　当然，这个时候被骚扰的不只是牧原，还有廖。
　　库西拉尔是一只很漂亮的影鬼，还是一只外国串种的，据他说，他妈妈是一个大屁股外国妞，跟他爹猩猩相爱，生下了他。库西拉尔的屁股因此自然很漂亮，他也常以此为傲。
　　库西拉尔是顾卿的影鬼。
　　这时候库西拉尔漂亮的屁股正放在廖的大腿上，随着妖娆的身体左右磨蹭，廖一巴掌挥过去，第二个巴掌还没举起来，库西拉尔又嗲嗲的粘上来。
　　库西拉尔几百年没有见过廖，只在众人的传说中听过他的名字。那时候做影鬼的还不多，死在任务上的却很多。廖做过七个人的影鬼，都完美的完成任务，一时成为学院里的楷模与众人追捧的对象。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竟然有了交集，并且一交就牵扯了三年，自打牧原上大学认识了顾卿，库西拉尔在那个苍白着脸的小子后面竟然见到赫赫威名的廖先生，立马如苍蝇叮上了蛋，挥都挥不走。
　　廖一如传闻中的刻板冷淡，冰山啊，库西拉尔捏着下巴笑，他最喜欢用自己的火热去融化冰山了。
　　廖已经被他纠缠的烦不胜烦，而且最近牧原的情况不稳定，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他必须一刻不放松的紧盯着，这个库西拉尔，平常也是挺靠谱的，只不过抽起来让人受不了。
　　库西拉尔挑逗了半天，那人除了面露嫌恶之色没啥反应，自己也没趣了。老老实实坐在他边上，看自己的那个小子，又去看牧原。
　　牧原正被逼着喝酒，已经被灌了两大杯，脸却越发的白，别人知道他不能喝，却还在劝，尤其是大兵，几乎挨到他身上了。
　　库西拉尔咬着嘴巴笑吟吟的看廖。
　　廖没理他，直接跃到牧原的头顶。
　　库西拉尔踩在大兵的头上抱着手臂看着廖冷笑。
　　大兵这时候倒是正经坐好了，牧原窝在沙发深处，顾卿都跟着捣鬼：“你就喝了吧，醉了算什么，我们开车来的，还怕把你丢了不成？快喝，不然真是不给我们兵哥面子。”
　　“嗯，那就这一杯了，”牧原挡着大兵，“你别过来了，把酒给我。”
　　“这就对了嘛，小原子喝酒很好看的，”顾卿把酒推过去，大兵站起来笑嘻嘻的，“我给原子倒酒，这杯喝完就算了，你们谁都别灌他了啊……”
　　“哎呦兵哥，你这啥意思。”
　　一堆人起哄都看着牧原，牧原拿了酒杯，刚要站起来，只觉得酒意上头，磕绊一下，身体直往大理石的茶几上砸，众人惊呼，“手！”
　　不大的包间一堆人都去接他，牧原却只觉得一股很大的力量抱住了他，他的手倒是没什么，他知道是酒杯在他手上碎了，可是这时候他早就忘了手的感觉，他只觉得……
　　“牧原？”
　　顾卿拉着他起来，牧原看着抱着他的顾卿，有些恍惚，笑道：“我没事。”
　　“算了，不喝了。”顾卿撸着头发有些对不住的意思，“手没事吧？”
　　牧原看着手，并没有流血，连破皮都没有，桌子上一片玻璃渣。摇摇头没说话。
　　大兵也是一脸懊恼的样子，“对不起啊原子，都知道你不能喝了还让你喝，那什么，你真没事？”
　　“真没事！”牧原对他笑，不着痕迹的看了包间一圈。
　　目睹一切的库西拉尔饶有兴致的挑挑眉毛，这个牧原果真有意思。
　　廖甩掉一手的玻璃渣子，鲜血和伤口一眨眼就消失，手掌恢复白皙柔软。
　　“刚才，他在找你吧。”
　　廖没理他，长腿一迈，跟着牧原出门去了。库西拉尔从上空跳下来，笑笑：“那可不是好兆头，他要是知道你的存在，那就有笑话看了……”

　　顾卿搂着牧原走在大街上，斜斜歪歪的扭。
　　别人也是勾肩搭背的大吼大叫，夜里的帝都最是漂亮，地上的灯火丝毫不逊色天上的星星。
　　帝国大厦更是灯火通明，巨大的环绕立体屏幕上火辣的女星在期期艾艾的唱歌。
　　“明天要上课呀，你能来么？”
　　牧原歪着脖子笑，他酒意刚上来。正在头上，走路都打晃，大力拍着顾卿的肩膀：“看不起我！我一准来！比你早！”
　　“好，谁来早谁带早饭！”顾卿也不客气的拍过去。
　　“我给你带叉烧……”
　　“嗯好，叉烧，嗝。”
　　牧原捂着鼻子：“真臭，滚！”
　　牧原拉扯他，“喂，哪里臭了，你闻闻……”
　　牧原扭着躲顾卿，顾卿犯病了，死活要挨上来。俩人在夜路上七扭八歪的边走边闹。
　　大兵哥跟众兄弟纷纷起哄。
　　牧原打着晃歪向行车道，后面一辆车猛的按喇叭：“找死啊！”
　　牧原被吓得都傻了，顾卿一把拉过他，“好险啊，你小子最近运气真好，刚才差点刮死你。”
　　牧原拍拍胸口，提着脚步往前走。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库西拉尔猛的提着廖的衣领子，恶狠狠的问：“怎么回事？”
　　廖不答话，只是看着库西拉尔的手，他的手正攥着他的衣领。
　　库西拉尔咬牙切齿半天，到底不能拿这个人怎么样，松开了衣领，又拍一拍，贴在他脸颊边，笑道：“想办法让你的那个小子离我家那个远点，他是不是惹了什么事，最近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差。”
　　廖看了他一眼，库西拉尔打个冷战，不过心里倒着真他妈够味，可惜吃不得。
　　库西拉尔忽然笑起来，“牧原是不是真的出了事？我可是听说，他竟然出了点名头。果真有慧眼识金的主儿，说不定他这辈子就能闻名天下呢。到时候可离顾卿远点，别连累他枉死！”
　　廖抬眼看着他，“不知道库西拉尔什么时候也对一个天命者这么上心了。”
　　“大约是这一次吧，感觉，非常不一样呦……”
　　库西拉尔拢拢头发，大步行走留给廖一个背影：“如果牧原真的影响了顾卿，别怪我不顾这么多年同门情谊。”
　　廖站在大街上看着前面，车灯汇成无数条银河，流光溢彩远近明灭。
　　牧原与顾卿勾肩搭背，扭在一起。库西拉尔紧跟在顾卿身侧，长及腰际的红发无风自动。

　　牧原到家差不多已经12点，一身的酒味散了不少，酒意却更浓。他并不常喝酒，所以挺容易醉。不过还不到不知人事的地步，歪歪斜斜的进了家门，还知道脱了衣服去浴室。
　　十分钟之后擦着头发出来，一头栽倒床上，手机响了，牧原趴床上找了半天才辨出生源，伸出手去勾地上的裤子，又几乎没倒栽葱似的摔倒。
　　“你没喝死过去吧？”顾卿那边淅淅沥沥的水声，听起来一边洗澡一边打的电话，“明天早点起来，宗哲老头儿眼睛厉害着呢，你可别迟到。”
　　“我当然……就是你，你家里可远，我去接你？”
　　“你的技术，我直接去撞树比较实际。不用你接，我会过去的，你把闹钟定好了。”
　　“哦。“牧原从床头够过闹钟，比平常时间定早了两个小时，又按了重复提醒，才放心的摆好。
　　再去听手机，那头已经挂了。牧原甩甩头发，干的差不多了，晕乎乎的脑袋琢磨了半天，发现没有没处理的事情，便往床上一倒，不一会就睡着了。

　　廖看他睡实了，起身关了牧原忘记关的大灯，
　　这时候外面酷暑难当，但牧原的家里一直都是24°的恒温。牧原一点一点往被子里蹭，廖皱皱眉毛，探手摸一下皮肤，果然有些烫。
　　仅有的那么几次喝酒记录从记忆力涌出来，都是差不多夜晚时候会小烧一点。廖抿抿唇，去厨房拿了药。
　　廖之前跟随过七位天命者，虽然日后籍籍无名的占了多数，但是脾气性格却各有各的诡异不可捉摸，牧原这点小麻烦还是好的，他并不觉得难伺候。
　　喂了牧原吃药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廖绕着别墅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预测的潜在危险，回到主卧去睡。
　　嗯，就是牧原床下的地毯上。
　　有的时候会睡在桌子上，那是因为牧原有时忙起来不管不顾的自己趴桌子上睡着了。相比于桌子，地毯还算不错。
　　总比库西拉尔那种家伙，直接往人家床上爬的要好。
　　一大早牧原是被自己的手机吵醒的，顾卿发来的是国歌，轰轰烈烈的声音刺激的他几乎抽搐，电话里顾卿表示了热烈的冷嘲热讽：“我就知道你闹钟没起作用，还在床上呢，快起来都几点了啊！”
　　牧原把手机拿离耳朵，那猥琐的家伙竟然开了低音炮。等他好不容易翻身起来穿衣服，才发现自己的闹钟残骸躺在地上。
　　牧原毫无心理压力的把这罪过归给了醉酒。
　　“我车到你们小区门口，快出来，别吃饭啦我带了……你们那门卫还不让我进去呢，没看见老子都接你三年了啊。”
　　牧原一听有饭吃就没好意思损他那破车，穿了衣服拿了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