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都逢魔录》西*雪

36、投机巫女（下）

　　小梨一直以为生活就这样子了，直到那个老巫女的出现。
　　那天，小梨刚刚睡醒，就去接班。酒店里一共有三名侍者，另两位都是妖魔。一个叫霄，一个叫琼。酒店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这两个侍者虽然在这里工作，可是也各有自己活动的空间，秦苍微不会去干涉他们的自由。反倒是她一直住在店里，每年除了假期就没离开过。
　　琼快要有小宝宝了，老板减少了她的工作时间。所以小梨比平时干的活更多了，不过没关系，只要老板工钱照给，她也没话说。
　　“小姑娘，我要一杯‘血滴’。”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嗓音混杂着类似笑声的嘎嘎声。小梨僵硬地扭动脖子，努力让自己直视发出声音的物体。
　　沟壑密布的一张脸，狞笑的干涸嘴唇，一切的一切都使眼前的这个老太婆显得诡异又可惧。明明是一个人类，却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
　　“‘血滴’？本店……本店并未有这类酒……”她的声音在颤抖。慢慢向吧台退去。
　　“她不知道这种酒，请谅解，夫人。”阿尔达的平和嗓音让她平静不少。
　　老太婆却一直紧紧盯住小梨，盯得她背脊发凉，而后压低嗓门说：“你是否有什么心愿呢？任何事我都可以让你满足哦。”语毕她呵呵笑着踱到阿尔达身边。
　　“夫人，她是新来的侍者，你可别把她吓坏了。”
　　“你可真宠她，阿尔达。”

　　阿尔达说那个老太婆是巫女，对她，小梨既不厌恶也不喜欢，只是那种由身及心恐惧让她不自觉地与她保持距离。好在从那天之后，她再没有出现，她已经渐渐将它置之脑后。
　　“小梨，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面上有股天生的妖娆之气呢！”那个讨厌的狐狸精依旧如往日般死缠着她，想尽一切办法待在离她半径一米之内，说的话总是那一句：“不修行媚术，实在可惜哇！还是拜我为师吧！”细眉眼的艳丽男子自顾自地说着他的长篇大论，小梨不言不语地沉默着，最后她重重地将他要的鸡尾酒放到桌上，转身就走。
　　“小梨……小梨……等等我……”狐狸精还不死心，冷不防肩上一沉，苍微笑嘻嘻地盯着他，眼对眼，一刻不放松。
　　“端木晴，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吧？小梨可是我店里的宝贝！”
　　“秦苍微，我这是在帮你开发她的潜质，你这样让她待在店里端端盘子拖拖地板有什么用？简直是浪费人才！多么好的姿质啊！”端木晴陶醉的表情看在秦苍微眼里简直像在流口水。
　　“哎呀呀！我还得感谢你？我家小梨就是想作个平凡的俗人，不想成什么大法师。”
　　两妖一来一往，叽叽喳喳斗起嘴来，不过他们都用了腹语，旁人不知。几十回合下来不觉得累，还乐此不疲。
　　“你都没问她的意思，怎么就明白了。哼，我看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再打也没你多，端木晴，你来喝酒我开心，若打小梨主意就不饶你！”
　　“哼！装模作样！”

　　远远看见老板和狐狸精身体僵硬地对峙，小梨心里突觉得闷闷地，于是跟阿尔达说了一声，就偷溜出店，准备随便走走。
　　“来，拿好这个风铃，想回来时，摇两下门就会出现了。”阿尔达嘱咐道。
　　小梨在为什么事烦恼呢？照理说，她衣食无忧，早已不用担心温饱问题。可是小梨不满足，她还没有拥有许多钱，她还没有足够多能让自己做想做之事的财富。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在乎，可是那个老巫女的话在她头脑空闲之际如浮云般乘机而入。
　　“你是否有什么心愿呢？任何事我都可以让你满足哦。”
　　她明明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为什么又要想起这句话？
　　小梨在宽阔的广场徘徊，胸前的风铃在风中微微颤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迎面而来着一身灰衣的人缓缓抬起脸来，沟壑密布的脸上唯有一双小眼精光四射。
　　小梨吓了一跳，正是那个老巫女。
　　“小姑娘，你的愿望很简单，很容易就能够实现了。”
　　“可笑！你又知道了！”小梨帮作镇定，努力不让她看穿。
　　老巫女薄薄的嘴唇轻轻往上一翘。“我当然知道，因为你就是我下一任的继承者。”她缓缓向小梨走近，仰头看着她。“不会错，你这满身洋溢的灵力便是证明。而人们的欲望和贪念，正是我一族延续的源泉。”
　　小梨本想马上就走开，可是对方轻缓缥缈的话语仿佛拥有方魔力，将她牢牢吸引住，紧紧束缚住她的手脚。
　　“只要拥有一件东西，你便能完成心愿。”
　　“什么东西？”仿佛不是她的声音。
　　“辟珠！秦老板片不离身的宝物。他用来掩饰妖气，可那本是个通灵性的魔物，若解开它的封印，便无所不能了。”
　　小梨猛一激灵，退后一步。“你让我去偷……不行！秦老板如此善待我……”
　　老巫女干笑一声：“说什么善待？你在他店里干活，早已两不相欠。你知道他的身份？他可不是一般的妖魔，哪天他说不定妖性大发，你小命也不保了！”
　　少女略有一丝动摇，可仍努力挣扎着：“你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我为何要信你！”
　　“殷小梨，你的觉悟也只到此？你的心，你的身体应该最能感受到。你将承继我所有的力量，成为新一位‘投机巫女’——只为欲望而活的‘投机巫女’。”
　　“不要再说了！”小梨捂住耳朵猛地摇头，一把拉下颈上的风铃，轻摇两下。
　　深红色的大门在眼前渐渐清晰，推门的一瞬，老巫女宛如空气的自言自语贴着她的脚步追随而来。
　　“我们不是神，在这纷繁俗世活着，必有欲念。”

　　小梨为客人们散发着酒水，心思却早飘至三千里外，恍惚间狠狠地撞上秦苍微。
　　“小梨可是在为端木晴的事烦恼，不用担心，那家伙被我警告了，他不会再鸡婆了。”与老板如此近距离的对话，小梨才发现老板深黑的瞳孔深处似乎隐隐燃烧着两团烈焰。
　　“他可不是一般的妖魔，哪天他说不定妖性大发，你小命也不保了！”
　　“你不显露出恐惧，他们也不会注意你；你不觉得危险，他们也不会加害你。”
　　各种话语飞快地从她脑中掠过，涨痛感漫延至全身，她身体一斜，几乎跌倒。秦苍微忙扶住她。“怎么了？”
　　他带着她在幽静的一处坐下。小梨迟疑地问道：“老板，你也不是人吗？”
　　秦苍微神态自若。依旧保持他一贯的笑容。“你认为怎样才是人呢？”
　　小梨说不出话来了，他这样反问她。
　　“穿梭在两界之间，其实很有趣。小梨，你觉得呢？在无踪酒店，你不开心吗？”秦苍微赤红的头发仿佛拥有生命般耀眼，小梨问出了心中所想。
　　“老板，你怎样让自己不被人类发现？”
　　秦苍微伸出左手，顿时指间洒溢出五色光芒，一颗幽蓝中带粉红的透明珠子渐渐出现在他掌中。“我自有我的办法。”
　　小梨望着那颗珠子，有片刻失神。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你一定要得到它！得到它！这就是她现在的欲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