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舟之鱼》拾壹月

7、第7章

　　做为慕之漓身边的全能大管家，韦郁行自认脸皮厚度是经得起考验的。可饶是如此，这次也有些吃不住了。
　　最初，他估摸着对方的实力，派了最近很被看好的一个叫蒋四的年轻人，并着四名护卫，欲将对方击杀之。
　　去了没多大功夫，五个人就回来了，都受了些伤，初看伤势都不重，但很刁钻。譬如蒋四的腿上功夫厉害，脚筋便被挑断了半分，是个需要好好调养的伤。调的好一切如常，养的不好这条腿就废了。另外四个人也相近，各自带了个很有礼貌的伤，就像对方的一个问好。
　　据说小姑娘很上道，感觉有人跟着自己，还特意的跑到府外僻静处，等着他们动手。
　　这件事情韦郁行从头看到尾，原本就很不乐意去为难人家，现在更难厚着脸皮再杀一次，斟酌片刻，他发信让远在淂水镇的三杀之一饶炜赶回粟阳城，缓上半月时间，说不定慕小爷就把这事忘了。
　　慕小爷最近被迫修身养性，倒是很清静的。他闭门谢客，又让韦郁行去找来了几大摞各式的地图，潜心研究起来。如此过了半月，慕小爷额上的犄角已平，只剩下颜色仍是青紫。他洗脸时对着铜盆仔细端详了番，又找来镜子细看，对韦郁行说道：“我倒是没怎么受过伤，看来好的是很快的。”
　　韦郁行正在想那是人家小姑娘手下留情，这种肿痛也就在慕小爷或者花魁娘子脸上那才叫伤。
　　慕之漓下句话让他一跳。
　　“我记得老吴底下有个叫蒋四的，明日你带他来一下。”
　　“蒋四最近办事伤了，现在床上养着。若小爷有事，明日让他过来便是。”
　　慕之漓皱皱眉头，道：“这么不巧，我还想着他跑过的地方多，地绘上有些看不明白的地方正想问他呢。”
　　“蒋四一直是跟着老吴办差的，让老吴来也是一样的。”
　　慕之漓随便允了，又说：“我记得蒋四挺伶俐的，办什么事伤了？那事成了吗。”
　　韦郁行答得巧妙：“正准备交给饶炜办，他这几日就该到了。”
　　慕之漓奇怪的瞥了他一眼：“饶过、饶忠不是都在溧阳，千里迢迢让饶炜来？你可是越来越能干了，让饶过去吧。”
　　韦郁行心里叹了口气，想这叫人算不如天算。

　　唐汉阳是真要把这件事给忘了，她被唐棠支的脚不点地，每日四下里压账，剑也不练了，改跟着刘嬷嬷操练算盘。更惨的是她连最宝贵的发呆时间都给挤没了，要知道夏末秋初，最是宜人。以往这个时候汉阳往树上一坐就是小半日，现在想想心都揪痛。
　　此刻她刚走入西园，就听见耳后小石凌空而来。汉阳完全没闪躲，倒是站在那儿笑了，因为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血腥味道。
　　果然，唐黑冲过来将小石头重又接回去，半气半笑的说：“你是反应变慢了，还是变调皮了。”
　　汉阳笑意不减，拉着唐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黑这两年跟着唐展办事，人情世故也懂了不少，一面重若千钧恋恋不舍的把她的手放下，一面说道：“这里不比唐家堡，你也长点心眼。”
　　汉阳还是笑，说：“这里等我。”
　　她回来的很快，手上多搭了件薄罗披风，今日既有故人来，唐棠又去了慕之濯那，汉阳很快做出了偷懒的决定。她摆出一副对溧阳街道很是熟悉的模样，带着唐黑进了家有着暄湟门面的酒楼，又挑着大鱼大肉狠点了一番，这才坐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唐黑吃着。
　　唐黑有些食不下咽，筷子在菜里打转，他并不打算放纵自己的味蕾。虽然他现在在唐家的地位不算低，但还是自觉过着苦行僧的生活，食仅果腹，寝无安寝，他所做的事情需要他维持身心的紧张感。
　　最大的放纵就是和汉阳见面。
　　他说不清楚，只看见每次看见汉阳，自己硬的像石头般的心就会突然的崩塌一下子，弥漫着酸意。让他简直害怕，如果在这时候出现生死攸关的危险，他也许会没有平时坚强。
　　危险竟真的突然而至了。
　　唐黑只觉得眼前场景骤然反复，是唐棠一把拉着他滚出了两米开外，他用余光一扫，临窗的一排桌子已无活口，桌椅尸体上有细灼的反光，是沁了毒的针。
　　汉阳恶狠狠地瞪了唐黑一眼，唐黑似乎是激愣醒了，两人不约而同分开方向跳下楼，又向同一方向快速奔跑着。
　　对方在暗，只有快速拉开距离，在移动中锁定敌人。

　　饶过有些犹豫，按照往常，一击不中之下，他应该迅速退离，寻找下次的致命机会。但他的确是轻敌了。
　　他没想到这个黑小子和长腿姑娘跑的如此之快，又能如此默契如此迅速的找到伏击点，逆转了攻守。饶过这时已没有选择，他舍不得走，握剑的手兴奋的有些汗意，原本以为是无聊的击杀，现在看来，会是场有意思的较量。
　　用脚轻轻点地，饶过几乎是人还未站稳，剑已经向长腿姑娘所在的方位刺去，他们可以用速度拉长攻击范围，他也可以用速度改变伏击的形状。
　　长腿姑娘没有躲，姿势像足死水，连微澜都无，眼神亦是反常的平静。黑小子轻轻一咧嘴，跳过来毫无章法的抱着他在地上滚成一团。
　　饶过是剑术高手，杀人利器。他也曾预想过归期，想必终会黄花满身，死于剑下，却没想到自己的最后一架打的如此短暂，又如此难看，
　　他敲断了黑小子两根肋骨，黑小子给了他眼睛一拳，迅速的拆了二三十招，两人四肢纠缠成死结，饶过知道这样下去不妙，垂死挣扎的用脑袋狠狠地撞对方的额头。
　　然后长腿姑娘跳下树来，从背后给了他一剑。刃很薄，一剑从琵琶骨穿出，贴心而过，饶过冷静的看着血飙射出来，感觉很怪，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阵阵的剧痛终于袭来，饶过像足搁浅的鱼，只能浅浅的微张着嘴呼气，却不敢闭眼，他们这种人，只要没彻底死透，总还有机会。“我一定是疯了”，饶过想，“怎么好像听见他们在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