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冕》ksyy

4、第 4 章

　　无可否认，以薇莱利亚的身份，自然不适合亲自出入这种鱼龙混杂的场合。

　　但这也不是把她喊过来白打工的理由啊？

　　西尔维打量着酒馆破旧不堪的大门，内心再次生出了几分悔意。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加入薇莱利亚与教会的斗争显然都是一件百害无一利的事，当初她到底为什么非得掺和进来？

　　不过事已至此，临时反悔显然也不现实。

　　行吧，西尔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您是公主您高贵呗。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了眼前的酒馆。

　　屋内光线昏暗，仅有的几盏油灯挂在粗大的横梁上，昏黄的光晕映亮下方的斑驳木桌，空气中飘着麦酒与烟草混合的味道，低沉的交谈声在四周响起，这里的客人大多都是些佣兵和情报贩子。

　　西尔维径直走向正前方的吧台，抬眼注视着面前身材高大、面色严肃的男人，眼睛弯弯，露出一个微笑：“一杯葡萄酒，谢谢。”

　　她伸手从包里摸出几枚金币，手掌微倾，金币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其中还夹着一枚不起眼的黑铁硬币。

　　“记得加蜂蜜。”

　　看见那枚硬币，酒保的眼神变了一瞬，随后，他不动声色把钱币全部收了起来。

　　片刻后，暗哑的声音响起：“小姐，您的酒。”

　　一杯深红色葡萄酒被推了过来，附带的还有那枚硬币，以及一把边缘带着锈迹的钥匙，上面模糊地刻着“106”几个数字。

　　酒馆的布局太过复杂，西尔维找了一阵，拐进一个不起眼的走廊，才看到了一排挂着数字编码的房间。

　　她在106房间前站定，“咔哒”一声，钥匙插入锁孔发，木门缓缓被推开。意料之外的，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想象中昏暗陈旧的房间，而是一条直通二楼的楼梯。

　　西尔维轻轻挑了挑眉，看起来，她这是要会见什么大物了。

　　顺着楼梯而上，一条狭长走廊出现在眼前，尽头有一扇门，与一楼的相比，这扇门看起来精致很多，质量也显得更坚实。

　　她在门前站定，抬手轻叩，须臾，门内传出了一声低沉的“请进。”

　　推门而入，面前摆着一个长方形的办公桌，桌后坐着一个灰发中年男人，尽管他面容坚毅，挺直的脊梁像一棵扎实的老橡树，岁月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些许抹不去的痕迹，细纹爬上他的脸，灰发中还夹着几缕不起眼的银白。

　　他抬起头，用一双深邃的灰眼睛注视着西尔维。

　　“我认得您，”他开口，“疾风剑豪。”

　　“……？”

　　听见这个熟悉的代号，西尔维浑身僵硬，忽地生出了一种类似于长大后发现了自己中二时期时注册的逆天狂拽账号名，还无法更改的感觉。

　　她现在只想穿越回几年前她第一次报名字的那天，狠狠暴打一顿当时沉迷游戏的自己。

　　尽管内心无比尴尬，她还是强行控制住表情，朝男人礼貌一笑，“这个代号已经不用了，先生，我的名字是西尔维。”

　　男人看着着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一直认为它并不适合您。”

　　“请坐吧，想必您还没有见过我，我是这里的老板，您可以叫我里斯。”

　　西尔维坐在了他对面，“既然从未见过面，您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认得酒馆里的每个人。”里斯看着她，紧绷的唇角短暂勾起了一点弧度。

　　“言归正传，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

　　西尔维在心里组织好语言，刚要开口，背后的门却传来“咔哒”的声响。

　　她循着声音回头，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探进半边身子，她有着和里斯如出一辙的灰色眼睛，像是未打磨的银矿石，红褐色的头发编成一股长辫垂在身后。

　　“卡琳娜，我告诉过你，有客人时不要进来打扰。”里斯皱着眉开口，语气严肃。

　　被称作卡琳娜的女孩眨眨眼，轻声说道：“我看见东南方有异象，父亲。”

　　她偏过头，目光转向西尔维，“是你要找的人，他已经出城了。”

　　……什么？

　　西尔维瞳孔猛地缩小，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跳动。

　　这个陌生的女孩怎么知道她来是为了找人？又是怎么知道那人的行踪的？甚至还给出了具体方位？

　　她目光紧锁着卡琳娜，想要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端倪，而卡琳娜却始终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说谎的迹象。

　　耳边传来一道极轻的叹息声。

　　“……相信她吧，”里斯说，“她总是对的。”

　　消息得到确认的那一刻，来不及思考，西尔维骤然起身，只顾得上向里斯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便大步向门口走去，在与卡琳娜擦肩而过时，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手心。

　　里斯仍坐在原地没动，只是眉头锁得更紧，目光在她们二人间轮转，眼底隐约藏着一缕担忧。

　　久违的金色阳光洒在身上，西尔维四处张望，最终在街角的一棵白蜡树下发现了薇莱利亚的身影。

　　她拨开来往的人群，快步走上前去，神色凝重地对薇莱利亚说：“那人出城了，东南方向，就在刚刚。”

　　“猜到了。”薇莱利亚颔首，看起来并没有太过意外，“走吧，去追，车已经备好了。”

　　西尔维有些惊异地扬了扬眉，没有多问，她跟着薇莱利亚穿过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钻入了巷口停留已久的马车中。

　　“驾！”前方隐约传来车夫一声暴喝，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冲去，街道两边的房屋和树木化作模糊的色块飞速掠过，挟带着夏季热意的风疯狂灌入车厢内。

　　西尔维被巨大的惯性晃得一个趔趄，整个人猛然向后掼去，她一手撑着不断震颤的木质靠背，另一只手顺着墙壁艰难地摸索几下，随后一把拉上了车窗，涌动的狂风才平息下来。

　　她扭过头，看见身旁的薇莱利亚低头皱着眉，难得失了优雅与体面，一头柔顺的金发被风吹得蓬乱，甚至有几缕挡在脸上，纠结不清。

　　西尔维看着这一幕，内心止不住发笑，却强行忍了下来。此时此刻，她终于生出了一丝跟薇莱利亚相处的实感，那个精明算计，永远与别人隔着一层云雾的女人，鲜有地剥开坚硬的外壳，露出了一点她记忆中那个少女的模样。

　　薇莱利亚瞥见西尔维抑制不住勾起的唇角，整理头发的手一顿，抬眼意味不明地看向西尔维：“你很高兴？”

　　“哪有的事？”西尔维心情很好地眨眨眼，“您说什么呢？”

　　她靠着车厢打量了薇莱利亚一阵，忽然胆子大了起来，伸出手抚平了对方头顶一缕翘起的金发。

　　薇莱利亚这回是真不动了，她放下手，直起身体往后一靠，就这么与西尔维对视着。

　　一种微妙的气氛漫延在狭小封闭的车厢内，不知过了几秒、几十秒，西尔维盯着对方隐隐蕴着笑意的蓝眼睛，不由自主放轻呼吸，逐渐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破车里真是闷热透了，她在脑子不着边际地里想。

　　忽然，薇莱利亚出声打破了寂静：“你的头发，亲爱的。”她抬起手，轻轻拨了拨西尔维垂在肩侧的发辫，指尖将乱翘的碎发微微抚顺，“回去记得重编一下，它看起来比礼盒中的绸缎还乱。”

　　西尔维僵了一瞬，有些不自在地把身体靠在马车坚硬的背板，尽可能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她脑中有些混乱，干脆转过身把车窗拉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却是片一望无际的荒野，她们已经出城了。

　　她心中一惊，干脆把车窗完全打开。闷热的风迫不及待席卷而来，她向外探出半个身子，转过头眺望着前方——道路尽头似乎有一个黄豆大小的黑影在不断移动。

　　没想到这车速度这么快，不枉毁了她的发型。

　　她坐回车厢里，对薇莱利亚说：“前面有辆车，估计就是那人了。”

　　薇莱利亚似乎也有些讶异，轻轻挑起眉，“倒是比我想得快一些。”

　　“效率这么高，”西尔维冲她眨了眨眼，语气带着笑意，“记得回头给人家车夫加钱。”

　　当然，薇莱利亚能加得起就有鬼了，她肯定不舍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