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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道浓得呛人。

      陈霖汝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手里攥着那张刚刚打印出来的诊断报告。

      白纸黑字,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刺眼:严重胃出血,多处软组织挫伤,有被击打痕迹,身体严重透支。

      医生方才严肃的说道:“病人需要绝对静养。胃炎急性发作,加上外伤和过度疲劳,再这样下去会出大问题。”

      陈霖汝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推开病房门,时敬清还在昏迷中。

      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落下,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单调的声响。

      时敬清的脸色苍白得像病床上的床单,嘴唇干裂,只有睫毛偶尔轻微颤动,证明他还活着。

      陈霖汝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开大灯,只留了墙角一盏壁灯。

      昏黄的光线里,她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颧骨下方有一块青紫,嘴角破皮结了痂,左手手背因为输液而肿起一片。

      陈霖汝就这样坐着,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从灰白变成深蓝,最后彻底暗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敬清的眼皮动了动。

      他睁开眼,眼神先是茫然,慢慢聚焦。

      时敬清艰难地转动头,看见陈霖汝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她没有看他,侧脸对着窗外,她坐得很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时敬清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试图坐起身,腹部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声音惊动了陈霖汝。

      她转过头,看向他。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时敬清心头一紧。

      那不是冷漠,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疲惫到极致的空洞。

      两人对视了几秒。

      陈霖汝先移开视线,起身去倒了杯水。

      她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虚浮,像是一夜没睡。她把水杯递到他面前,没有要扶他的意思。

      时敬清撑着坐起来,接过水杯。水温正好,不烫不凉。

      病房里安静得只有仪器的声音。

      陈霖汝没有开口。她侧过脸,看向窗外。夜色已经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只有远处几栋高楼的灯火还亮着。

      时敬清的目光落在她侧脸上。

      他的眼神很深,小心翼翼,又难以移开。

      良久,时敬清先打破了沉默。

      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时韵科技,现在卖掉更好。”

      陈霖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你的重心应该在海外。”

      时敬清继续说,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国内的市场,不适合长期持有。”

      他顿了顿,补充道:“时韵科技就算活了也不会给你带来多大收益的。”

      话音落下,病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陈霖汝盯着窗外,盯着那片漆黑的夜空。

      忽然之间,她觉得一股冰冷的火从胸口烧上来,烧得她喉咙发紧,眼眶发热。

      回去?

      他让她回去?

      这三年,每一天,每一夜,她都在想着怎么回来,怎么报复,怎么让他也尝尝被践踏的滋味。

      可现在,时敬清却轻描淡写地说,卖掉吧,回去吧。

      陈霖汝有些好笑的开口:

      “时敬清,你这句话,是在否定我这三年吗?”

      “否定我这三年每一天的恨,每一天的痛苦,每一天发誓要回来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的心情。”

      陈霖汝一步一步走近,声音越来越高,“否定我收购时韵科技时的快感,否定我折磨你时的……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陈霖汝的眼眶红了,但眼泪没有掉下来,只是在那里打转:“你现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告诉我该回去?那你这三年承受的算什么?我回国做的这些又算什么?”

      时敬清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你知道吗?”陈霖汝站在床边,俯视着他,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低得像耳语,

      “我一直在等。等有一天你受不了了,崩溃了,对我大喊大叫,骂我残忍,骂我过分。那样我至少可以告诉自己——看,他也会痛,他不是真的那么无动于衷。”

      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一颗,两颗,砸在白色的床单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可你没有。”

      她摇着头,声音哽咽,“你只是接受,只是忍受,只是告诉我该回去了。那我这三年到底在恨什么?在报复什么?”

      好像她做的这一切,都是无谓的挣扎。

      好像她的恨,她的痛,她这三年的坚持,在他眼里都只是个笑话。

      陈霖汝咬住下唇,咬得发疼。

      她想控制,想维持最后的体面,可是眼泪不听使唤。它们滚下来,一颗接一颗,砸在她放在膝盖的手背上,烫得像要灼伤皮肤。

      她没出声,只是低着头,任由眼泪往下掉。

      时敬清看见那些眼泪,整个人明显慌了一下。他下意识伸出手,想去碰她,可手指伸到一半,又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陈霖汝抬起头,转过来看着他。

      她的脸上都是泪痕,眼睛红得厉害,可眼神却异常平静。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触到他的脸颊,抚过那道破皮的伤口,抚过他苍白的皮肤。

      眼泪还在掉,一滴,两滴,掉在他的脸上,和他的温度混在一起。

      时敬清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种近乎绝望的平静,心脏疼得像被绞碎了。

      他看见她的眼泪,看见她的脆弱,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不能。

      陈霖汝开口,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动什么: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她的指尖停在他唇角,轻轻按着那道伤口,力道不大,却让时敬清呼吸一滞。

      “时敬清,你后悔吗?”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三年前那天晚上,你后悔那样对我吗?”

      空气凝固了。

      时敬清看着她,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看着她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后悔,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后悔得恨不得能回到过去,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

      可最后,他只是别过脸,避开了她的视线。

      没有回答。

      陈霖汝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紧闭的嘴唇,许久,她收回手,站起身。

      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照得她脸色更加难看。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呼吸,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陈霖汝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看向屏幕——是个陌生号码。她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按下接听键。

      “陈总吗?我是时原觉。”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年轻,带着热情,“时敬清的表弟。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陈霖汝沉默了两秒:“有事?”

      “听说我表哥住院了,我想着……有些事,也许该跟您聊聊。”

      时原觉顿了顿,“关于三年前的事,我可能知道一些……我表哥没告诉您的细节。”

      陈霖汝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哪里见?”

      半小时后,咖啡厅包厢。

      时原觉比陈霖汝先到,已经点好了两杯拿铁。看见她进来,他立刻站起身,笑得殷勤:“陈总,这边坐。”

      陈霖汝在他对面坐下,没碰那杯咖啡。

      她看着他——这张脸与时敬清有三分相似,可眼神里却满是算计和谄媚。

      “你想说什么?”她的声音很平静。

      时原觉叹了口气,做出为难的表情:“其实这些话……我真不该说。毕竟他是我表哥。但是看您现在这样,我实在不忍心瞒着您。”

      他往前倾了倾身体,压低声音:“三年前那件事,其实很简单。

      就是我大伯,时敬清的父亲,觉得您的出身背景帮不上时家。当时时韵科技在谈一个大项目,对方公司老板的女儿看上了我表哥。”

      他看着陈霖汝没什么表情的脸,继续说:“大伯就让表哥选,要么跟您分手,和那个千金小姐在一起,这样项目能成,时家也能更进一步;要么他就得失去所有。”

      “所以呢?”陈霖汝问。

      “所以表哥选了前者。”时原觉摊手,

      “他用最狠的方式逼您走,转身就和那个女的订婚了。虽然后来项目没成,那女的也跑了,但时家那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

      他说得很顺畅,不像谎话。

      陈霖汝静静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很轻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时原觉有些不安。

      “陈总,您……您不生气吗?”他试探着问。

      陈霖汝抬眼看他,眼神冷淡:“生气有用吗?”

      时原觉被噎了一下,随即又堆起笑容:“也是,都过去了。不过……我最近在做个小项目,需要点启动资金。

      如果陈总能帮忙,我可以拿到时韵科技5%的股份,从小股东那儿收的,价格绝对划算。”

      他观察着她的表情:“有了这股份,您对时韵科技的控制权就更稳了。”

      陈霖汝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已经凉了,苦得发涩。

      她放下杯子,抬眼看他:“可以。”

      时原觉的眼睛亮起来。

      “我会让助理联系你。”陈霖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时原觉,”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如果你说的有一句假话,我折磨的不只是时敬清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没再看他一眼。

      走出咖啡厅,夜风很冷。

      陈霖汝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忽然觉得累极了。

      她没有叫车,而是转身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但她没有进住院大楼。

      只是在医院外面的花园里徘徊,一圈又一圈。

      她偶尔会抬头,看向住院部六楼的那个窗户,那是时敬清的病房。

      灯还亮着,人还没睡。

      陈霖汝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想。

      只是这样站着,看着。

      许久之后,她终于转过身,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随后她离开了。

      没有回头。

      病房里,时敬清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像在倒数什么。

      手机在枕边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她信了。下一步按计划。”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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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读者宝宝们: 大家好!我恢复更新了,一周大概3-4更。祝看文的宝宝们幸福健康,看文愉快! 我不知道在哪里看哪位宝宝投了营养液,在这里感谢宝宝投喂!! 主页还有没开的新文,感兴趣的宝宝们可以点个收藏,写完这本我会火速开新文哒,贴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