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噩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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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白凤见她脸上泪光，竟愣住了。这老婆子食生肉生血，还对自己百般折磨，放话要将自己烹成美味下肚，可现在她双唇发抖泪光涟涟，眼中的悲恸温柔竟与死去的母亲并无二致。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婆子抬手抹去了眼角泪珠，见萧白凤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又问了一遍：“小子，你到底学不学武功？”萧白凤这几日大起大落，再也不敢随意透露自己所思所想，抿了抿嘴唇问道：“婆婆适才本要杀我取肉，但见我面容后，却又问晚辈是否有心习武，请问是何缘故？”
那老婆子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中，抬起手托着萧白凤的下巴，眼眸细细打量着，看得直出神，不多会儿抽了抽鼻子，又是一串眼泪扑簌簌滴落下来，还不时低喃着“长的真像”。萧白凤虽然心中仍是疑惑，但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已无性命之忧，胆子渐渐大起来，小声问道：“婆婆认得我父亲？”“怎么不认得？你长得跟他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二十年前在南疆见过他两面，只可惜我跟他没缘分。”老婆子用袖子抹了抹脸，给萧白凤解开穴道，从怀中摸出一盒油膏，细细地涂在萧白凤腮边暴过皮的伤口上，萧白凤只觉得脸上凉丝丝的极是舒服，刚刚在木桶里被熬煮的刺痛立时全消，方才对这古怪婆婆的恐惧消失殆尽，心中升起敬意：“婆婆救我一命，便是恩人，晚辈粉身碎骨无以为报。晚辈萧白凤，不知婆婆尊姓大名？”
“老婆子叫代飘都拉乌，是个苗人。你要是嫌我的名字麻烦，就叫代婆婆吧。来把胳膊抬起来，我帮你把毒血放了。”说罢抓着萧白凤胳膊露出他上臂内侧，簌地从袖口里弹出树叶大小的刀片，贴着那块泛起了小红点的皮肤，嗖嗖嗖挑破几处。代婆婆手法奇快，萧白凤还没感觉到疼，就看见一股一股黑红的污血从伤口沁出蜿蜒流下。代婆婆用这法子把萧白凤胳膊大腿里积存的毒血放净，涂了治伤的创药，又从衣柜里翻出一套麻布衣裳放在桌边。萧白凤谢过婆婆，刚要穿衣，却又被她拦住。“你先站起来，刚在树林子里我光顾着捏你的肉皮儿了，现在让我好好摸摸骨头。”萧白凤如今依旧是赤身露体，身上只披了块粗布，若是这副样子站起来定要让代婆婆看的精光，不由得往椅子里缩了缩。代婆婆见他样子害羞扭捏，不耐烦地一把拎起来让他站直，扯掉那块粗布扔到地上，双手抓住他脚踝慢慢地顺着腿往上摸。萧白凤如今身上□□，光溜溜地站在屋子中间被一个老婆婆从下往上细细地摸遍，臊得闭紧了眼睛不敢看。
代婆婆拿起衣服塞给萧白凤，看着他赤裸的身子闷闷地叹道：“你这孩子长胳膊长腿，关节柔韧，架子也匀，就是骨头脆生了些，真要练起外功来怕是受不住。”萧白凤接过衣物，手忙脚乱地穿起来，听见代婆婆说起“练习外功”，这才记起刚才代婆婆有教授他武功之意。代婆婆的轻功内功自己是见识过的，又跟自己父亲有些交情，如果她能出手，说不定能把父亲救出来。想到这里，萧白凤连衣服带子都没系好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萧白凤谢婆婆再造之恩，也谢婆婆欲传授武功的美意。只可惜晚辈资质平庸怕是学不起婆婆的本事。家父现在遭人污蔑身陷大牢，不日就要绞首示众。还请婆婆看在与家父有旧的份上，救他出来！”说完深深叩拜。代婆婆一怔，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萧白凤，面色又是为难又是委屈，不知该如何与他言说，只得先将萧白凤扶起。
“好孩子，跟我不用这么客套，这事咱们待会儿商量。婆子不明白，你既然出身武林世家，为何一点武功也没有？”萧白凤便将自己幼时无心习武、喜好书籍，被父亲逼着练习武功却怎么也入不了门的往事与代婆婆一一说了。代婆婆听罢搭上他的脉搏仔细诊验，皱了皱眉。“你这小子，生在武林正派，这底子却透着一股阴邪之气，岫云剑既刚且正，萧家的内功与你体质相冲，难怪你练不出名堂。你爹也是，叱咤风云几十年竟还是这般循规蹈矩墨守成规，连因材施教的道理都不懂。你本是块好料子，却险些废在你爹手上，若能学一门适合你的功夫，不愁成不了气候，幸好你遇上了我。”提到萧家家主，那婆婆脸上竟现出少女一般顽皮的笑意，在她白布包着的脸上露出这样神情显得十分滑稽。萧白凤惦记着父亲，哪里有心思听她说这些，满面焦急一再恳求，差点又跪在地上。
代婆婆咬了咬下唇 ，手指微微有些发抖，神色却躲躲闪闪，言辞含糊。萧白凤心中顿时生疑，代婆婆刚刚对他百般照料，又有意收他为徒学习武功，想来应该是跟自己父亲关系极好的，可现在提起去营救父亲的事却跟他打马虎眼，难不成代婆婆有难言之隐，不方便出手？萧白凤想到这里，恭恭敬敬地起身一揖。“婆婆若有不便之处，晚辈也不再强求。只望婆婆能行个方便，送晚辈出林，为父亲洗冤的事，晚辈自己打点。”
谁知代婆婆听得萧白凤要出林另作打算，怒不可遏，一把钳住了萧白凤的手腕高声吼道：“打点个屁！你这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妄想能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婆婆，”萧白凤轻轻拨开代婆婆的手，“晚辈主意已定，要倾尽所能将父亲救出苦海。哪怕此番不成，我宁可与父亲同赴黄泉也决不独活。还望婆婆能……”话音未落，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萧白凤脸上。这一巴掌比之前的那几下都要狠，直打的他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打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代婆婆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指着鼻子痛骂一顿，不过都是苗语，萧白凤根本听不懂。
谁知代婆婆骂着骂着突然又哭了起来，萧白凤心中烦躁，脸上被打的一阵阵烧疼，不免看代婆婆有些。这老婆子年纪不小，却像个小丫头般哭个不停，自从她出门回来就颠三倒四又哭又笑的，难不成是个半疯子？正寻思着，婆婆收起满口晦涩古怪的苗语：“你爹是个疼人的，当年我在苗疆，与他素不相识，他都能对我一个不知底细的苗族丫头百般照顾，更何况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你爹爹定不愿你为他白白送死，给我消停些！”
萧白凤揉了揉脸上的青肿，听见代婆婆这番话，又忆起幼时聆听父亲教诲的光景。依着父亲的脾气，他定会将儿子藏得远远的，让那些歹人伤不得自己半分。可如今父亲蒙冤入狱性命堪忧，为人子又岂能置身事外？萧白凤攥紧了桌沿，复又开口。声音虽放轻了些，却透着坚毅：“婆婆，家父虽常年在外奔波鲜有空闲，却也未曾忽视怠慢过我。古有缇萦救父，黄香温席，今日我父亲被信王陷害投入大狱，我若坐视不管有违孝道。晚辈救父心切，往前辈体谅。”
“……那信王何等人物，别说是你，当今天子，左右朝臣都奈何他不得，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冠少年能做什么？我劝你先养好身子，你父亲……你父亲的事明日再行商议不迟。”
“哪怕难如登天我也要试试。若是不相干的人也就罢了，每日每时冤死的人不计其数，可那是我父亲！”
“你就算真的登了天，也救不下他！”代婆婆仅存的眼睛紧紧盯着萧白凤的脸，深黄的眸子里满是不甘和悲恸，“萧郎他……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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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麟被关在马车里将近两日，只觉得这队人马行进慢得出奇，心中不解。若是遇上了仇家，想要抓自己回去复命，定会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可这两天走走停停，估计行了百里不到。日前在青州休整之时，这群人放了一把迷魂香，麻翻了一整院子的人，意识消失之前只模糊看到一群异族打扮的人闯进自己卧房，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昨日那个穿着紫蓝锦袍的男人给自己松了绑，但给自己腾出一辆空车来，用一层一层的锦被把马车里垫得又热又软，说他是仇家，没必要如此细致地顾着自己的伤口。这群人到底什么底细？
正琢磨着，赶车的人一声吆喝将马勒住。看着车帘外面灯火通明，应是到了某个州府。只听见外面几人陆陆续续从车上下来。“今日就在这客栈歇息吧。刚刚交代你们的事马上去办，若有半点差错，提头来见我。”听声音是那个穿着锦袍的男人。萧跃麟用完好的左臂撑起身子蹭到窗口，仔细听他们谈话。
“头儿，车上那个小娘儿们怎么处置？”听到这里萧跃麟心中一紧，他们口中的女子八成是自己内人，又向窗口靠紧了些。“哼，该怎么办怎么办，你以为我愿意带着个拖后腿的？可谁叫她是那位萧大少爷的老婆……”“那成。要不要把萧大少爷抬到客栈里去？”“胡扯，若碰坏了他的伤口，我砍你十次都不够赔的。这样，今天就让他在车上睡，多给他盖两层被子，再加个手炉。廖大叔查过他的伤口，说这会儿他不宜多动还怕受凉，得裹得严实点儿。你们也须得勤照料着点，这死小子，跟我怄气都一天多没进水米了，过会儿弄碗米粥来给我。”
萧跃麟听得云里雾里，皱着眉头缩回被中。不多会儿车帘轻动，那蓝袍男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上了车，直接爬到萧跃麟身边坐下，舀了一勺粥就往萧跃麟嘴里塞。萧跃麟对这男人本就有些厌恶，闭紧了嘴巴不肯吃，那男人开始还嬉皮笑脸地连哄带劝，甜言蜜语说了一车，可萧跃麟都只当他是空气，拽过被子将自己蒙在底下装听不见。那男人渐渐地有些懊恼，刚想要发作，突然簌地一声，帘子被轻轻掀起，一个穿着黑色劲装以布蒙面的男人探进头来。“主人，属下刚接到的线报，成安萧家家主将于明日午时于顺安府腰斩，还请主人示下。”
萧跃麟蓦地脸色煞白，短短两天竟出现如此变故，登时觉得天塌了一般。顾不得身上重伤，掀开被子猛地扑出了车子，重心不稳从车上摔了下去。那黑衣人吓了一跳，方才萧跃麟躲在锦被底下，车子里又暗，根本没想到那车里竟然还有旁人。萧跃麟刚刚愈合的左腿伤口又被摔裂，包扎的白布霎时间染上了鲜血，周围顿时漫起一股血腥。那蓝衣男子忙弃了粥碗下车将萧跃麟抱回车上，谁知他手臂一伸将那黑衣人的衣襟抓住：“此话当真？！我爹犯了什么罪为何要受这腰斩酷刑！”拉扯之间一柄明晃晃的东西从那黑衣人怀中落了出来。萧白凤垂眼一瞧，竟是一把飞刀，那纹饰形状，跟伤了自己的那柄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噩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