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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 ...

  •   俞磬把废墟中躺尸的柳戚搬到高阡左侧,一回头,突然瞳孔地震,意识比手更快,剑刃出鞘,“快走开!”

      俞磬在叫谁走开?顾钦刚想回头看俞磬的状况,只见他胸膛被一剑穿心,其身后是方才被成奎勒令静止的纸人。

      对于出生起毫无情感,考虑实现效率最大化的俞磬而言,此事突发得不可思议,简直过于诡异。

      哐当。两把剑刃迎风交决,互不谁让。俞磬是柳府中唯一没有受伤,能与他对抗的人,成奎对其也有防备心,剑出削那一刻,几乎笃定了俞磬会在关键节点刺杀他。

      双剑触碰的同时,成奎的思绪和理智跟着苍山拿着利剑出现面前,断然崩了弦。

      顾钦看到远处手持剑呆站在柱子后边愣神的高熠灿,散落了满地藤条,顿时晓得了其因。

      成奎忍着翻涌即来的血气,抛开想一刀劈死、毁尸灭迹千万遍的苍山,接住了鲜血灼灼的俞磬。

      俞磬咳了口血,有气无力道,“成……你听我说,虚子并非形,正如当时跟你说的那般,化形的秘笈便在魔界那口井里。我从不愧对亲人朋友同伴,得得失失里里外外。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把你一同带出水井,该多么幸运!”
      成奎道,“现在说有什么用?!那口井早就消失了,剩个空砖在林里!”

      俞磬望天,感觉身体渐渐放冷,“它没消失,魔界和人界很近……咳咳咳,那口井转移至人界的山头上,那山头便是上元节拦截顾钦夺异灵球的那座。”
      成奎难以置信,“不可能!你骗我,是你骗我!俞磬你又骗我!骗我回天界后会再来找我,骗我会带我游遍江山河流。我想问问,俞磬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俞磬艰难咽下最后一口气,“快去吧,命格籍已毁,异灵球只能保你十年寿命。”
      成奎微怔,“你偷看我记忆?!”
      俞磬闭上眼睛,攥紧的拳头无力地垂在地面,“不,这是虚无共识。”

      成奎背起俞磬,将双腿贴紧侧腰,幻境凝于足底,焕发白光后,人影无踪。

      顾钦茫然,拖着疲惫的身躯,一瘸一拐,用外衫聚集着写着各个姓名的六博棋,原来最后一枚六博棋的名字叫成奎。
      阿妧仍旧未醒,抱起小小又温暖的肉身,走向废墟旁歇息的高阡。
      放下两人,又回到那个曾经令他无比痛苦,甚至至今憎恨的异灵球面前。
      这小玩意儿谁研究的,真特么烦。

      缚金镯镶嵌的红宝石闪了又闪,下一秒咔嚓,手镯自动打开,他重获自由了。
      高兴吗,一点感觉也没有,心里空空的,麻木不仁,无论是看见成奎抛下满心怨恨去扶俞磬,还是苍山灵机一动反杀成奎,又或者现在,最终心头难存一丝情绪。

      顾钦将异灵球附着高阡心脏位置,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几乎刚触碰,深不见底的黑洞弥补了一半。
      隔壁躺着的柳戚或多或少也受其影响,或许是伤了脑袋,又或许是其他缘故,即便伤口已痊愈,也没能醒来。

      听着急促又沉重的呼吸逐渐深缓长叹,顾钦眼眶近要落泪,双手抚摸高阡的脸颊,观察着皎洁如月,犹如神明般的容颜,忽然浮过一个念头。
      慢慢地,朱唇靠近温热的呼吸,唇齿之间仅隔一厘,贴上的同时,高阡睁开那双金如荧光的瞳目,反应迟了两秒,几乎是毫不犹豫,单手扣住后脑勺,加深这一薄如蝉衣的吻。

      一吻过后,顾钦将头抵在他的胸膛,紧紧搂着,聆听微弱的跳动。
      真好,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活”,对于从小在天界长大的神官来讲,十分陌生,而且没有一个恰当的概念,在每个神官眼里,时间是最廉价的东西,自然而然,“活”也成了最不起眼的存在。

      顾钦头一次觉得“活”是有意义的,起码在此刻能感受到。这种意义难以言表。说不通,理不清。使人有时候觉得毫无意义,一度认为“活”不该存在。
      但他知道——
      相较空头话的承诺,眼下的好时光更令人深刻铭记,从现在起,他将会倍加珍惜往后与高阡共度的余生。

      “异灵球它——又碎了?”
      顾钦没歇几秒,结果侧目一瞅,异灵球在震动,还没上手抓,砰,圆滚滚的小紫球就这么凭空碎掉了。
      顾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啊……不想寻了。惊,命格神君二失神器,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有意为之?明天庆酒馆的期刊肯定写这标题。”
      高阡笑道,“没这么严重吧?有点小题大做。”
      顾钦道从他身上爬起来,借挪了柳戚躺的位置,掀起外衫坐了下去,“哪小了,可大着呢,你见过哪本丛谈写过实话?”
      高阡道,“我相信陛下会明辨是非,讨个公道回来。”
      顾钦一挑眉,“不信。如果我本人出现在丛谈里,第一个诽谤的人定是他。”
      对一个十岁还在念书的小孩讲:我以后会在你坟头蹦迪。这种亲哥会为他讨个啥道来,仇道吗?那他还真倒了八辈子的霉气。

      他还没认真思索异灵球破碎的原因,紧接着,可喜的是,阿妧在没有虚子干涉下,居然苏醒过来,堪称天冥界的医学奇迹。
      阿妧似乎还处于尚未恢复正常模样的状态,便被顾钦一把拖了起来,掀胳膊检查伤势,敞开眼帘看瞳孔,又压着下颚撑开口腔闻了一通,那股臭得像呕吐物的味道已然消散。

      顾钦紧紧搂着阿妧脊背,他尝到了失而复得的感觉。
      阿妧眼睛灵动起来,片刻,憋起嘴角,开始抽泣着,梦里她瞧见那个男人在跟她告别,她知道这一次俞磬再也不会回来了,“呜呜呜——”
      越哭越大声,顾钦赶紧用衣襟抹眼泪珠,可愈抹她哭得越厉害,“哎哟怎么哭了,小美女,别哭啊,不是都回来了吗,再哭不漂亮了。”

      无论顾钦说了什么,怎么哄开心,阿妧一句也没听。

      那几枚六博棋飞起来,围绕着阿妧周身排列,棋面的字迹被淡化,眉间印记也跟着消去。棋子升天,飞速旋转,靠拢合为一体,凝显光芒,竟然创造了黑皮书出来,落于顾钦手中。

      霎时,原本成奎唤来的数十个白衣纸人,竟开始自燃了,可能正值晌午,太阳过热,导致纸人本体受损,才尽数烧毁的吧。

      这是一本崭新的书,翻了几页,没有任何记录,封面写着《杂记》。
      新的神物吗?但又不像,过了一会儿,光芒又飞出一支毛笔,这又是何物?神器?
      他要写什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马良神笔吗,写啥灵啥,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倘若这么灵验,异灵球不会突然横空消失。既然当下想不出管什么用的,不如回天界睡一觉之后再琢磨一番。

      “高,予,安,高熠灿——给我出来!”
      顾钦被吓了一跳,有人踹门而入,本来呆的位置就离门口不远,这一踹差点把他三魂七魄吓飞了。高亦夏抄着她那柄剑,无视众人震惊到呆滞的表情,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刚一进门,就看见跟苍山谈笑风生的两人以惊愕的神情瞧她。

      苍山连忙插到两人中间,满脸献殷勤地解释,“高家主别吼孩子,他们也是好心才来柳府救人的。看在这两孩子没惹事,还立了功的份上,你就少说两句。”
      高亦夏迟疑地盯着讪笑的高熠灿和低头挨罚的高予安,这俩能在她出去办事的空隙,把高府搞得众人群情激奋的,能立什么功,纯敷衍她的客套话吧。
      高亦夏吼道,“你们两个别躲后面,去给苍山长老道个歉。”
      高予安闷闷应道,这回苍山一听可急了,“唉,不用不用,没惹事放心,就这孩子救了老夫一命。”紧急拽着高熠灿胳膊扯到自己面前。

      高亦夏无奈地叹气,“苍山你别看他们小就护着,他们是年纪小,但早过了听不懂人话的年纪。”

      苍山没想到这女人如此难缠,无论如何解释,她就是不信,最后只道,“可别真打孩子,不然以后没人愿意做好事了。”便挥了挥衣袖,扬长而去。
      高亦夏看着苍山疲惫、厌倦的背影,总觉得他变了另一个人,老了不止十余岁,又似乎卸了那副看谁都高高在上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