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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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钦将半枚异灵碎片敷在胸膛伤口，剑刃缓缓褪出，高阡吃力地闷哼，便疼晕过去，连昏迷时，他的眉目仍然紧皱。
成奎走到顾钦面前，冷不丁地瞧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顾钦看了看虚弱的柳戚，又看了看茫然的俞磬，他知道不管挣扎如何，此劫难逃。
一年寻异灵之约将至，若把异灵球赠与成奎，这便意味着，他将关于没有尽头的地狱之中，在冥界时间并不重要，因为白天黑夜不复存在，每天在缥缈的期盼中度过。
顾钦叹了口气，“再等等，等他伤好些，我便把它给你便是。”
成奎笑了，手掌撑着地，岔开腿坐在两人面前，仿佛四五岁不识字的孩童一般，纯真无邪，好奇地眺望每一处风景。他心情似乎很好，还哼着歌儿。
高熠灿双手双脚瞪着树干，看着面前没一点空位的树枝，犯了愁，“予安，你腾个位置给我，两个人不要全挤在一根树枝上，这样很容易塌的！”
高予安知道他不会爬树，所以主动提出，“好吧，那，那我往上爬。”
离最近的树枝还需往上爬两米，高予安憋气存胆，攀了好几下才上去，高熠灿羡慕不已，如果他掌握了轻功，一定天天爬假山买苏大娘的煎饼果子。
高熠灿性子调皮，却不怎么会爬树，因为他学业中轻功那一项不过关。别人都是步伐一左一右踩上去，他却像狗熊一样蹬上去，而且速度比乌龟还慢。
因此，等他爬到树枝时，看到安安静静的柳府院子，还有些迷茫，“赢了？输了？”
高予安探出脑袋，眯起眼睛仔细瞅，“不知道，这儿太远了，看不清楚。”
见高予安还往前走，高熠灿赶忙叫住他，“喂，不要命啦你，小心别掉下去了。”
“放心吧不会的。”
这颗榕树虽长在府外，但它的枝干却是往府内长，以高予安站着的为例，他那根树枝蔓延至屋檐上方，倘若幸运的话，他大可以选择走上面，悄无声息地翻进柳府。
试探高阡微弱跳动的脉搏，顾钦又喜又忧，让高阡摊上这等怪事，是他的错，是他搅乱了所有人的命格。以高阡上选的神官而言，前途光明可观，财神是天界财政的命根，账本出入仅他一句话下，便能满城富贵。
异灵球，哦不，还有命格籍，这两神迹就不该现存于世间，扰了天道，令人起了贪念，罪不可赦。
现今气息已稳，后续恢复应当无大碍。
顾钦张开沁满冷汗的手心，最中间是那枚成奎渴望已久的异灵碎片，“喏。”
成奎终于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异灵碎片，他当着顾钦的面，将碎片合二为一。与此同时，六博棋棋子与异灵球一并浮在阿妧上空，命格籍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众人面前。
成奎抚摸湛蓝的书面，他渴望这本书太久了，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和祁闾是如何度过一段焦躁的过去，两人时常因意见不同而争吵，也因愚弄他人而侃侃相谈。
他知道祁闾想改命途已经期盼了数千年，甚至更久，即便他放弃为自己修改，也要为祁闾搏上一搏。而如今，他成功了。从明天开始，他们都会过上自己期盼的生活。
成奎翻开命格籍，找到祁闾那一页，在寥寥几字的黑字旁加了一行：xx月xx日，祁闾受功勋提拔于天界，天帝顾贺任命为“亡官”。
再往后翻，在“柳善”的命途中停了下来，一张薄纸不足以写满所荣获的成就，在这一刻，他似乎没那么恨苍山了，如果没有苍山，他也无法改变那么多人的人生。
阿婆的三个儿子去科举，夏秋他会招呼一大帮年轻将士帮忙收割稻穗。
小姑娘的竹蜻蜓在池塘里落水，他亲自下水捡起交还。
水渠堵水了，通知负责的官员及时清理。
官员将士，男女老少，遇到困难总会第一时间想起他，有时候忙不过来，会让手下应付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此反复。
成奎长长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可惜，也许是怀念，但他并未停留许久，随手一挥，属于自己的档案浮现在眼前。虽说他早让祁闾帮忙在冥界动了手脚，比如篡改出生之类的，但平平淡淡的内容让他有点拉不住脸。
xx月xx日，吃饭。
xx月xx日，买了糖葫芦吃。
xx月xx日，逛街。
昨日，在杂货铺买了纱布、拨浪鼓，跟大爷老生常谈，被他们一家请吃饭，女主人非常客气，饭难吃，味道还行，太阳很大……
这正是昨夜他写的日志。
成奎想要动笔的手停住了，此刻，他有些不想更改，或许人的一生变是这样，他“偷来”六年之多的命数已经体验过了。
夺？不夺？
眼看成奎命对着格籍发愣，顾钦却在心里纠结。夺，可能会把成奎犯上的局势扭转，也可能遭受更沉重的打击；不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触碰命格籍，即使成奎愿意把异灵球归还，但也免除不了兄长想跟他算命格籍修改的旧账，这样一来，关押十九道地狱的刑罚依然无法罢免。
顾钦暂未下决定，他先让用眼神示意俞磬将高阡拉远了些，他自己则小腿贴地，慢慢挪向成奎。因为目光集中于查阅命格籍，顾钦这一举措，成奎似乎没发觉。
顾钦用力挽住成奎手腕，不知从哪的劲，竟将人一把甩去对面的屋檐，这是为了避开哪哪都在的小纸人。
成奎后脚跟急刹，未等反应，左手边的命格籍被人一把捏住，一拉一扯地僵持，“你个骗子。”
顾钦没好气道，“你没骗人？”
他懒得跟小屁孩废话，用力往回拉，成奎眼看命格籍远离自己视线，又把书扯了回来。
高熠灿放眼望去，激动得怒拍树干，好让高予安也观察到异样，“喂喂喂，重大消息！你看见没有，江公子和柳家主打起来了！”
高亦夏带队除邪祟时，高熠灿曾亲眼见识这位年纪轻轻的柳家代家主，由于样貌不凡，生得年轻讨人欢喜，所以他对此印象深刻。
高予安喜道，“我，我们好像可以从后面偷袭唉。”
高熠灿一惊，“我以为你开玩笑的，来真的啊？可别，万一出了什么事来，家主可不会放过我们啊。”
高予安道，“母亲不会那么不讲理的，她会听我们解释，反正有江公子在，不会太危险。”
还没来得及阻止，高予安已经向前走去，高熠灿又不敢跟着，因为他爹娘为扼杀狐妖一族的旁系，早已被高亦夏整顿一番。虽然明面上她不介意旧史过往，也愿意带他和高予安一起出行，总归不像高予安一般有亲妈庇佑，惩罚往往会更重一些。
高予安轻手轻脚地往屋檐方向走，顾钦一瞧，加重了手中的力度，成奎哪甘愿示弱，退部使尽全身力气反击，脚下是廊道间的屋檐，所以瓦砖没有陡坡那样又凸又斜，还容易滑倒摔跤。
时机已到。
高予安肆意一跃，双手揽住成奎的腰间。只见成奎脚下一滑，竟拉着命格籍往地面倒去，即便要摔跤跌倒，成奎也不愿意放弃保护命格籍，他用力往内一拉。
撕拉。
书裂了。
不但顾钦震惊，成奎也愣得说不出话来。命格籍居然裂了？!青天大老爷，如此贵重的神物，这么不抗造的嘛，一扯就裂，也太没品了。
成奎连忙查看命格籍内页，纸张白里发透，没有一点书写或是灰尘沾染的痕迹，仿佛未曾记载过命途的笔墨，这本记载了所有人所有事所有生命迹象的万能书就这么毁于一旦。
一想到这些年来他与祁闾为更改命途所做出的努力毫无用处，真真荒废宝贵如金的时间，他拿那段时日做什么不好？养猫、游山、写信……如今一举，根本就是天大的笑话。
也许命格籍存在的意义只是扰乱人们的心智，越得不到越想要，越想越错事。
别说成奎气死了，就连顾钦也无法接受命格籍被撕成两半的现实，且不说他会不会因此受到惩罚，单凭关乎于命格神君的传承，没了命格籍的命格神君还有神官存在世间的意义吗。想必没了，因为什么都没了。
顾钦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横身一跃，站在成奎面前，刚想开口说话，又把临嘴边的气咽了回去。他有什么立场责备成奎，说你不该拉扯命格籍，还是说你就不该偷窃异灵球。不管哪一种，在成奎角度上，都是个取笑的乐子。
顾钦搞不懂成奎对异灵球的执念，甚至不惜能动用的手段来得到它，“成奎，你究竟想要什么？”
成奎突然蹦起，勒住顾钦脖子旁的衣领，逼得他紧靠墙壁，“为什么你们这些当官的不肯放过我，为什么？我只是想要活着，仅此而已！那个姓俞的孽障已经活了数十年了，为什么不能给我活一次？”
顾钦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不知人活着有何意义，也不知成奎为何这么想活下去，“你不是已经……体验过了么？”
成奎笑道，“这叫体验？我活了六年，在得到这具身体之后，生命就早已标好价码，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害怕你们会找上来，夺走异灵碎片，夺走我的意识！”
顾钦叹气道，“你有没有想过，总有一天，这场戏是会结束的。”
成奎顿住了，他一直想拼命活下去，却忘记了游戏是会随时结束的，不分时段，不分昼夜……
想过……他怎么会没想过呢。昨天就想过了……所以他现在拼命地活着。
今天只有一次，它永远不会重来，而明天又是另外一个今天。
“你为什么想活着？”这是顾钦疑惑已久的问题。
“不知道。”
顾钦有些烦躁，怎么他问过的每一个人里都说不知道。这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