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龙、鱼》hylinone871

6、第 6 章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终落在那对似乎注定要纠缠的冤家身上，语气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笃定：“在我们的所有来处里，除了我们的双亲蓝忘机与魏无羡之情跨越万界始终如一，就只有……轩离之缘，是无论如何演变，都未曾改变过的。”

　　“轩离？”金子轩猛地抬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那是他与江厌离的名字组合！

　　蓝媛不再看蓝曦臣，而是转向金子轩，问题直接而犀利：“姑父，孟瑶之事，您以前可以只当不知，眼不见为净。那如今，既已知晓，您是否愿意以金家少主之名，出手安置您这位流落在外的弟弟，以及他那位身陷风尘、却坚持清白的母亲？”

　　金子轩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母亲端庄却时常带着忧郁的脸庞，父亲那些数不清的风流韵事以及母亲暗地里的垂泪，金鳞台上的明争暗斗，家族的颜面……
　　重重顾虑像大山一样压下来。
　　他天性骄傲，重视规矩礼法，私生子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家族声誉的玷污，更何况还要公然安置？
　　他实在无法立刻说出“安置”这两个字，最终只能艰难地闭上嘴，选择了沉默。
　　这份沉默，已然代表了拒绝。

　　蓝媛眼中最后一丝期望的光芒熄灭了，她紧握住自己的双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不再看金子轩，仿佛对他已然失望。

　　下一刻，她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
　　她转头，看向一直缩在末尾、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苏涉，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涉叔。”

　　苏涉一个激灵，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我？”

　　“劳烦你走一趟云萍城，”蓝媛从怀中取出一枚质地温润、流光溢彩的玉符，递了过去，“寻一个名叫孟诗的清倌人，暗中保护她与其子孟瑶的安全。若遇危急，可凭此符示警，我们会知晓。此事不宜声张，暗中进行即可。”
　　她看着苏涉茫然接过玉符，补充道：“此枚通灵玉符便是报酬。此界天道规则所限，最高修为不过金丹巅峰，而这玉符乃化神期修士炼制，关键时刻可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

　　苏涉恍恍惚惚地接过那枚触手生温、显然绝非凡品的玉符，迷迷蒙蒙地依言将其戴到脖子上。
　　玉符贴上皮肤的瞬间，一股清流般的气息涌入四肢百骸，让他混沌的头脑骤然一清。
　　他猛地回过神来，抿了抿嘴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蓝媛，又迅速低下头，然后转向主位上的青蘅君，恭敬一礼：“宗主，弟子……领命告退。”
　　他没有问为什么是他，也没有质疑任务，只是接受了命令，转身迅速离开了寒室，身影消失在门外。

　　金子轩看着苏涉离去，心中先是莫名一松——似乎有人去处理这个烫手山芋，他就不必立刻面对抉择的艰难了。
　　但随即，他又猛地想起蓝媛方才那句“轩离之缘，万界不变”，一股极其别扭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怎么可能……怎么会注定要娶江家那个……

　　“我怎么可能……”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想要反驳那荒谬的“天命”，“娶她”两个字几乎要冲口而出。
　　然而，话到嘴边，他却猛地顿住了。

　　因为他看见，那边魏无羡不用喂孩子了，立刻恢复了本性，蹭到蓝忘机身边，探头去看兄长怀里正小口啜吸羊奶的蓝偲。
　　他先是笑嘻嘻地逗了孩子两三下，用手指轻轻碰碰婴儿粉嫩的脸颊，然后就开始了他最擅长的事情——骚扰蓝忘机。
　　不是扯扯对方一丝不苟的衣袖，就是试图去碰那重新系好的抹额末端，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全然不顾蓝忘机越来越冷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尖。
　　那副没心没肺、恣意张扬的模样，与眼前这诡异沉重的氛围格格不入。

　　金子轩下意识地又往旁边瞥了一眼，只见江澄正一脸惨不忍睹、牙疼似的表情盯着魏无羡和蓝忘机的互动，拳头捏得咯咯响，显然完全没留意到自己刚才差点说出口的话。

　　金子轩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咽了回去。
　　他猛地端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原本就非常平整的衣襟，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矜持高傲，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他。
　　他决定不把那句话讲完了，与其在此地争辩这虚无缥缈的“天命”，不如维持自己的风度。

　　然而，他刚打定主意，就听见那个来自炼虚界、笑容总是带着点狡黠意味的双生子蓝宦，笑盈盈地凑近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姑父现在不必急着否认嘛。再想想，怎么可能什么呢？须知世事难料。而且……”
　　他眨了眨眼，语气带着一丝孩童式的、却直击要害的残酷，“姑姑她性情柔善，家世相当，对您又一往情深，无论从哪方面看，难道不都是您最安全、也是最合适的选择吗？总好过……某些意想不到的‘惊喜’，不是吗？毕竟姑父你的父亲嘛……”

　　蓝宦的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金子轩骄傲的外壳，触及了他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于婚姻利益的权衡。
　　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却哑口无言。

　　寒室内，羊奶的甜香、婴儿的咿呀声、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错综复杂的命运线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图景。
　　来自未来的碎片，正在悄然改变着现在的轨迹。
　　但，安全？
　　金子轩猛地抬了一下头，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闷又痛。
　　安全？

　　最安全的选择？
　　这话像一根细刺，精准地扎入了他骄傲外壳下最敏感的地方。
　　明明他是金家少主，兰陵金氏未来的继承人，他的婚姻大事，何时需要用一个女子的“安全”来衡量？
　　这简直是对他本人、乃至对整个金氏的贬低！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想质问，可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那句“意想不到的‘惊喜’”如同鬼魅般在他脑中盘旋，结合现在蓝媛她们说的那些关于孟瑶、关于秦愫的只言片语，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他这里心绪翻腾，还未理清头绪，那边来自不同世界的孩子们却在开启了一个更可怕的话题后继续：

　　只见蓝媛，那位气质清冷沉稳的长女，目光转向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直白：“从瑶爹那边论，我确实该叫您一声舅舅。”

　　舅舅？金子轩又是一怔。
　　这个称呼此刻听来无比刺耳。

　　蓝媛继续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舅舅，您可知道，在我们来的那个世界，待瑶爹历尽艰辛终于嫁入蓝家、得到名分之后，他凭借着蓝家的势力和自己的人脉，前前后后，一共找到了多少位流落在外、与他有着相似境遇的……兄弟姐妹？”

　　兄弟姐妹？
　　金光善到底在外面留下了多少风流债？！
　　金子轩的脸色瞬间白了三分。

　　蓝婉适时接口，她的语气比姐姐更柔和，但说出的话却更具爆炸性：“其中一位，与瑶爹关系尤为特殊，甚至一度……险些阴差阳错嫁给瑶爹的，叫做秦愫。”

　　“秦愫？”金子轩下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觉得很耳熟，似乎是某个附属家族的小姐？

　　然而，孩子们的反应再次炸开了锅。

　　“那是我们舅妈！”来自炼虚界的蓝宦立刻声明，仿佛这是不容置疑的所有权。

　　“她是嫁给了我们江澄舅舅的！”合体界的蓝宪立刻反驳，看向江澄。

　　大乘界的蓝寒则一脸困惑：“不对啊！她明明是嫁给了聂怀桑叔叔的！”
　　她的姐妹蓝宜用力点头确认：“对！我们都叫她聂二婶的！”

　　最小的双生女蓝定和蓝宁听到这里，小脸皱了起来，露出了混合着厌恶和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嘀咕道：“难怪……难怪婉婉姐和媛媛姐，后来在秦家硬要把那个女儿送来联姻的那天晚上，偷偷套了金子勋的麻袋，把他揍了一顿丢进了最低等的妓院……”

　　孟瑶还在云萍城等待救援，聂怀桑人根本不在这里，金子勋是他的堂兄，而江澄是云梦江氏的继承人……
　　金子轩的脑子飞速转动着，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强行拼凑。
　　一个可怕的、荒谬绝伦的猜想逐渐成形：
　　如果……如果他不娶江厌离，那么按照父亲那种只顾利益、罔顾人伦的联姻风格，他金子轩未来极有可能……极有可能会被安排娶到自己的某个妹妹！
　　而其中最可能的人选，就是这个被多次提及、似乎家世尚可的秦愫！

　　等等！秦愫？！
　　他猛地想起父亲似乎的确与秦氏夫人有过一些风言风语……难道……难道秦愫她……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