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龙、鱼》hylinone871

12、第 12 章

　　蓝氏家风严谨，出行带上门下年幼弟子历练并非奇事，但让如此幼小的孩童参与家主级别的正式拜访，却极为罕见。
　　尤其是这几个孩子……温旭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他们的眼神太过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审视意味。
　　但他并未多问，只以为是蓝氏格外看重的嫡系后辈，便依足礼数，将一行人引至主殿大厅。

　　大厅内布置得威严堂皇，主位高悬，两侧席位井然。
　　温旭甚至细心地命人在靠近蓝氏长老的席位旁，额外添置了四个适合孩童的小坐榻，算是给足了青蘅君面子。

　　分宾主落座，侍从奉上灵茶。
　　简单的开场白后，青蘅君并未过多寒暄，直接道明来意——希望能与温宗主面谈一件关乎修真界未来的要事。

　　温旭面露难色，恭敬回道：“青蘅君见谅，家父闭关已久，正处于修炼的关键时刻，早已吩咐不见外客，一切事务由晚辈与诸位长老代为处理。不知是何要事，或许……”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青蘅君身边那个看起来最为跳脱灵动的双生子之一——蓝宪，忽然转过头，对青蘅君奶声奶气却又异常认真地说：“爷爷，温爷爷不肯出来，我去他脑子里把他闹出来。”
　　那语气，仿佛不是在说威震仙门的温若寒，而是在说一个躲起来睡懒觉的普通老爷爷。

　　青蘅君似乎早已料到，只微微颔首，温声道：“小心些，莫要惊扰太过。”

　　温旭和几位温氏长老闻言，眉头瞬间紧锁，觉得这小孩未免太过无礼荒唐！
　　正要出言呵斥，却见那蓝家小孩已然闭上了眼睛，周身气息瞬间变得缥缈玄奥起来。

　　闭关室之内。

　　温若寒盘膝坐在强大的聚灵阵中心，周身灵力澎湃如海，正在冲击着某个玄妙的关口。
　　净室空无一物，唯有强大的禁制光芒隐隐流转，隔绝一切外物干扰。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寂静中，一个清晰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小男孩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温爷爷！温爷爷！醒醒啦！”

　　温若寒猛地睁开双眼，凌厉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净室，神识如潮水般铺开，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幻觉？他微微蹙眉，再次闭上眼，凝神守一，试图排除这莫名其妙的干扰。

　　但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点小焦急和小命令的口吻：
　　“温爷爷！别练啦！定一定心！定心守身，魂游以太！快出来嘛！”

　　温若寒心中惊疑更甚。
　　这声音并非通过耳膜传入，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元神！
　　能穿透他布下的重重禁制，直接与他神识对话，这是何等恐怖的能力？
　　他依言尝试收敛心神，意念沉入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渐渐感觉不到肉身的存在，仿佛元神脱体而出。

　　他再次“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元神竟已离体，而在他面前，悬浮着一个穿着蓝氏家袍、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的虚影，那小男孩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何方神圣？夺舍幼童？还是现在的蓝家人里边，出了能元神遨游的妖孽不成？”
　　温若寒的元神散发出冰冷的威压，即便只是元神状态，也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那小男孩的虚影——蓝宪的元神——却丝毫不惧，反而叉起腰，气鼓鼓地（元神状态也能生动地表达情绪）喊道：“温爷爷！你好笨！都说了要你出来！我是化神期的蓝宪！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我生气了！你快出来哄我！没有一车的岐山臊子面哄不好我了哦！！！”

　　化神期？蓝宪？很远的地方？岐山臊子面？
　　这一连串荒谬又带着诡异真实感的信息砸向温若寒。
　　尤其是那“化神期”三个字，以及这元神传递来的、虽然被刻意收敛但仍能感受到的一丝浩瀚气息，让他这等修为的人都感到一丝震撼。
　　他沉默片刻，元神归于体内，真身猛地睁开眼，朗声道：“温旭，请青蘅君一行人稍候，本座即刻出关。”

　　一刻钟后，主殿。

　　温若寒高踞主座之上，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常服，但周身那久居上位的霸气和深不可测的修为依旧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青蘅君身边那个正捧着一块糕点、吃得脸颊圆鼓鼓的蓝宪身上。

　　就是这个小家伙？
　　刚才那直接穿透闭关禁制、与他元神对话的，真是他？
　　温若寒仔细感知，此刻的蓝宪气息内敛，看起来就是个灵力比普通孩子充沛些的漂亮娃娃，刚才那如同大能威压般的感觉仿佛真的是他的错觉。

　　他的目光疑惑地移开，落到被三名蓝氏长老或抱或牵的另外三个孩子身上。
　　当他的视线扫过他们时，那种玄之又玄的、仿佛被更高层次存在隐隐压迫的感觉再次浮现！
　　虽然极其微弱，一闪即逝，但温若寒确信绝非错觉。这三个孩子，尤其是那两个看起来更小些的（蓝寒、蓝宜），体内仿佛蕴藏着汪洋大海般的力量，只是被某种规则强行约束着。

　　“温爷爷。”见他目光看来，那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喊道，声音清脆，语调竟然和先前他在闭关时听见的蓝宪的声音一模一样！

　　温若寒何等人物，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只是轻咳一声，语气竟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温和？（至少温旭等人是这么觉得的）：“都没吃早餐是吧？看来是我岐山招待不周了。温旭，让厨房立刻多做几碗臊子面来，多加辣子，再来些孩子爱吃的点心。”

　　很快，热腾腾、香辣扑鼻的岐山臊子面和精致点心被送了上来。原本严肃的会谈，瞬间变成了诡异的……亲子聚餐现场。

　　蓝宪欢呼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动。
　　其他三个孩子也在长辈示意下小口吃了起来。就在这略显奇特的氛围中，交谈开始了。

　　青蘅君作为主导，缓缓将“世界设计”、“本源劫”、“不同未来”、“孩子们来历”等惊世骇俗的事情，选择性地、尽量清晰地告知温若寒。
　　温若寒听得极其专注，时而蹙眉，时而手指轻敲桌面，并未立刻打断或质疑。

　　待到青蘅君大致说完，温若寒沉吟片刻，精准地抓住了其中一个他极为关心的点，目光锐利地扫过几个孩子：“也就是说，按照你们所言，越是修为高深者，越不易有子嗣；但若一旦成功孕育，母体修为必定受损下降，而孩子的资质却会远超常人？”这似乎解释了他为何子嗣不丰，以及这些孩子如此异常的原因。

　　“温爷爷！不一定是女修做娘的！”正在吃点心的蓝宜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插话，小脸上满是认真，“阿爹（魏无羡）是你的义子！他是女娲……”

　　“宜儿！”牵着他的蓝氏长老脸色微变，急忙捂住了他的嘴，肃着脸重重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再言。
　　魏无羡的身份特殊，尤其是“女娲后人”这一点，在情况未明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温若寒却挑了挑眉，颇觉奇怪地看着那长老：“女娲后人嘛，青蘅君方才已然告知，还拦着这孩子干什么？”他觉得蓝氏的人未免太过谨小慎微。

　　青蘅君温言解释，实则是在圆场：“温宗主误会了。并非是隐瞒，而是叫这孩子需遵循礼数，长辈问话需思量后再答，不可随意插话抢言，失了教养。”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家教问题。

　　温若寒嗤笑一声，显然不以为然：“我玄门众家，何时变得如此迂腐？说到底，终究是以实力为先。他们……”
　　他目光再次扫过孩子们，“他们的修为虽然是生来就有，并非自身苦修所得，但力量本身并无虚假。岂可因他们年纪幼小，便无视这客观存在的‘实力’？”
　　他这话说得霸气，却也点明了一个现实。

　　随即，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玩味和探究看向青蘅君：“不过，我倒是好奇。既然你都亲自出了关来见我，你那娶了……呃，与女娲后人结为道侣的小儿子蓝忘机，还有我那位‘好义子’魏无羡，他们这两个正主，为何却不来？”
　　他特意在“娶”字上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说法颇为有趣。

　　殿内气氛顿时又变得微妙起来。

　　也没微妙太久，岐山不夜天城的会客厅内的谈话，从最初的震惊与确认，逐渐转向了更为宏大也更为复杂的层面。
　　青蘅君秉持着蓝氏一贯的雅正与条理，尝试向温若寒梳理那十个孩子所代表的、错综复杂的五个关联世界的大背景。
　　温若寒听得极为专注，这位雄踞仙门之首的霸主，此刻更像一个孜孜不倦的学生，试图理解这远超他想象范围的宇宙图景。

　　青蘅君的声音温和而清晰，仿佛在讲述一个个古老的传说，然而内容却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