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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头发纠结,皮肤黯淡,没有关系,淋个浴吹干头发,细细地敷了粉描了眉,照样明艳动人。
      她再走出来的时候,曾钰铭竟有片刻失神:眼前的谢滢涟似一株小小的天竺葵,明明是那样纤细柔弱的小草花,居然有最鲜艳耀目的颜色。他从没有看见过她穿红,也想象不出她穿红,印象中她总是穿素净浅淡的色彩,温和甜蜜不带侵略性,好像她的人。但是,她今天居然穿了一件鲜艳耀目的红色晚装,举步间便是红浪翻涌,定睛细看,倒又像是从前被叫做石榴红的那个颜色。是了,中国风重又回来,连装饰扣都是仿古的盘扣。
      这袭霓裳也真适合她,衬得头发愈发的黑亮,皮肤愈发的白皙透明,连眼睛都仿佛深邃见不到底。这些日子她瘦了许多,腰肢只剩下一把,更显得飘飘欲仙。不知为什么,曾钰铭忽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是个陌生的谢滢涟,他所不认识的谢滢涟,好像一朵花努力盛放时不管不顾的决绝,美则美矣,太过凄艳。
      红到十分便成灰。
      一路上滢涟都没有说话,安静得如同空气。
      果真是起高楼宴宾客,果真是香的花醇的酒。虽说他们到得早,也已经挤挤挨挨,好不热闹。是了,锦上添花,从不会出错。
      滢涟不说话,默默跟在曾钰铭身后。酒店前面的草地上鲜花簇拥,竟然搭出了古中国的亭台楼榭,假山石上甚至还引来一股活水,淙淙作响,煞是好听。
      “闵家这排场,不像是给女儿过生日,倒是烧钱来了。啧啧,光是移茶花运石头听说就用了几十万,也难为了这酒店肯让他们这么折腾……”有声音飘进滢涟的耳朵。
      “人家折腾得起,女儿头一次亮相,现在不下血本还等什么时候?照我说,难保不是做给曾家看的,一开始震住场面回头嫁了过去谁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滢涟还是不说话,眼睛顾自在人群里寻找熟悉的身影。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忽然间有音乐响起,周围的嘈杂渐渐淡去。假山慢慢向两边移开,一个平台升上来,不,不是平台,是一张巨大的象棋棋盘,楚河汉界,沟壑纵横。一个惊讶没有结束,另一个又开始:一人高的棋子全都动了起来。
      哪里是棋子,本来就是真人。
      而且不是一般的人,整整一个小型西洋乐队,清一色年轻男子,都穿铠甲般银光闪闪的衣服,面容俊美,身形挺拔,持各样乐器,齐齐弯腰鞠躬。
      等一下,并不全是男子。田字格里将军的位置站着一名女子。只是一个背影,因众人都伏下身去,便显出她来。看得见发上一根盘龙花样的发簪,累累垂下大束璎络,宝光闪耀;猩红的长裙,底下倒打着一双赤脚。
      曾钰铭见这排场,饶是再厚道心里也忍不住嗤地笑一声:按说闵家自琴行起家,也该算得上风雅,没想到为了女儿,竟又做出这副暴发户的形状:中不中,洋不洋,古不古,今不今,固是热闹新奇,难免贻笑大方。同样是红,这闵大小姐的红不知怎的带点张牙舞爪的意味,看久了眼睛会疼,比不上滢涟穿红,不带烟火气。
      正胡思乱想间,那闵雅弦一拧腰坐下来,手中的弓一扬,便是一曲听松。果真没有负了这个名字,可惜少了二胡半带呜咽的琴韵,再加了伴奏,叫曾钰铭听来说不出的奇怪。
      他转头想对身边的滢涟说句话,这才发现她早已经不在那里。
      她去了哪里?
      这一会儿的工夫,那个小小的红色身形居然已经到了很前面的地方,离那台子只有几步远,怔怔地仰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脚下却没有停。
      曾钰铭大惊:她要做什么?
      正待上前,却看见她忽然止了步。
      人群渐渐地密了,滢涟只顾往前走,不小心碰到身边一名女子,那人手里一杯酒哗地全洒到滢涟的胸前。
      “小菱,你怎么在这里?”
      滢涟从半梦游般的状态回过神来:“芷芳姐……”
      那女客正是曾芷芳,一手还拿着空杯子,一手已经掏了纸巾出来帮她擦拭:“真是的,看我这毛毛躁躁的。”
      旁边又转出商佳容:“哎呀,好好这一身衣服可是糟蹋了。”
      滢涟这才想起低头去看,果真,胸前一大片深暗的渍子,黏答答贴住皮肤,难受得很。
      “芷芳你平时也不喝酒,偏今天挑了这一杯,这种红颜色最经不起染,真真可惜。”
      “这会儿还顾得上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赶紧换了湿衣服是正经,回头再病了可是大事。”曾芷芳道。
      商佳容笑道:“正是呢,等我去问问,叫他们到楼上给一间空的客房。”
      两人陪滢涟进了酒店大堂,这边曾芷芳拿了钥匙交给滢涟,商佳容也刚好打完一个电话,抬起头来笑吟吟地说:“好啦,等下就有衣服送上去,尽管放心。”
      滢涟冲了澡裹着浴巾出来,正盯着床上换下来那件石榴红长裙怔仲,门铃响起来,一个穿制服的女孩捧大纸盒进来:“这是商先生吩咐送来的衣服,钱已经付过了。原来的那一款没有了,商先生挑的另外一件,说希望合适。”
      衣服出奇的合身,难得的竟也是石榴红色,猛一看几乎一样,但这一件的红微微折着光线,看上去闪烁而神秘,背上一整片同色细纱,密密缀满水钻,美不胜收。商佳容果是细心,盒子里还有一小支玫瑰味道的香水,刚好滢涟用来补香。
      专卖店的女职员正要离开,滢涟拿着先前那条裙子赶上去:“不好意思,麻烦这一件能洗干净了再送回我那里吗?”
      “呃,”那女孩说不出的疑惑,“谢小姐还需要这件吗?是上一季的款式了,况且酒渍处理完这红色会不均匀。”
      滢涟低头不语,过好一阵才说:“那就算了罢。”声音里带一点鼻音。
      那就算了。
      可是,心底却有一个小小声音不依不饶地钻出来:怎么可以?怎么能够算了?这件衣服,是曾钰龙特特为她挑的,还说“你平日都不爱穿红,这一件等到你生日的时候总可以穿给我看吧”。
      谁知道,她的生日还没有到,却是另一个她的生日。
      怕他从此再也看不到,巴巴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和勇气穿了来,居然他还是没有看到。方才曾钰龙就在那台子下面,离滢涟只有几步和几个人的距离,而那距离,教他的眼睛里面再也看不到她,台上的那一团红,占据他全部视线和心灵。
      原来,竟是这样。
      那就算了罢,只好算了罢。
      曾芷芳还坐在大堂里等她:“小菱,你脸色那么差,可是累了?还是早点回去多休息吧,我让钰铭送你?”
      “好。让你担心了,芷芳姐。”
      远远的,听得见闵雅弦换了长笛在吹。看不真切她的眉目面容,那又有什么关系?一定是美的,有这排场这阵势,怎么会得不美呢?
      在门口站了一阵,曾钰铭还没有到,却有一辆红色的跑车吱地停在面前,商佳容探出头来:“去哪里?我送你。”还没等她开口,又吹一声口哨,“你穿红的真漂亮,真应该多穿。”
      滢涟吃一惊,向后退了半步。
      怎么是这样?真要从一双手转到另一双手,其实并不像她从前想的那样难,好像丘彤彤,好像她们很多人。
      只要笑一笑,拉开门,走上去。
      “不用了,有人送我。” 滢涟听见自己的手机响起来,怎么会?平日里打这个电话的也只有曾钰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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