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老和天荒》越宝

39、人生没有意义

　　阿宝站起身来旁边的沙发上吃饭，麦子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看上去他比阿宝好不了多少，也是一脸的憔悴，我不由深深内疚。
　　“阿果，明宇本来昨天的飞机，要赶过来看你的，可是临时有股东会议要开，需要他主持，所以一时脱不开身，暂时没办法离开美国。”
　　“他、还好吧？”其实我说不出的失望，脸上却半点也不显露出来。
　　“怎么说呢？他父亲把自己拥有的60%的股权给了他，所以现在他是蓝天的新任总裁。可是，公司的现况……”麦子杰停下来，看着我，欲言又止。
　　“公司的现况不好吗？”
　　“几个盈利的子公司都卖了出去，收回的资金全部用在总公司，不过好像还是有缺口，昨天的股东会议应该和这个有关吧。”麦子杰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乐观。
　　“说这些干什么？”阿宝在一旁阻止麦子杰，“阿果才刚醒来，何必让她操心。”
　　“我……”我正准备说自己没事，有敲门声响起。
　　阿宝站起来去开门，站在门口的居然是冯子辰。
　　“很准时。”阿宝看了看表，“阿果已经醒过来了。”
　　我看着冯子辰，是冬天了吧，他穿深蓝色高领毛衣，黑色长风衣，看起来风度翩翩。
　　他走到我面前，带一脸的欣慰，抓住我的手，拍了两下，动作里充满了关爱，这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表现的最有人性的一面。
　　偏偏却让我更生气。
　　我想要用力挣脱，手却怎么也动不了，我想到我的手机，想到一个人躺在黑暗中的无助，因为太生气情绪反而冷静下来。
　　我冷笑着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还没回答，麦子杰大概看出我神色不对，在旁边先说到：“阿果，你要谢谢冯总，是他第一个发现你的，医生说如果再晚一会，就很危险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完全不能相信，“怎么会？”
　　是啊，他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小区？然后发现我，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
　　“我是去给你送手机的，因为你当时看上去一脸的焦急。我回家后拿了手机就开车去找你，可是我不知道你住在哪栋楼，就在楼下转悠了一下，想着如果可以碰到人问一下也好。没想到转到两栋楼中间，却被地上的你绊了一下，于是发现了你。”
　　他说的合情合理，容不得我怀疑。
　　“还好你醒过来了，我真怕你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他握着我的手，语气越发的深情。
　　我无语，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感情变的这样深厚。难道是因为他救了我，所以连带的有了一种使命感，让他和我变亲近？是不是这样，我说不清楚，他自己也未必明白。
　　“可是，和你一起出事的那个小伙子，因为失血过多，所以没能抢救过来，太让人惋惜了，那么年轻的生命。”他语气里无限惆怅。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沉寂。
　　我终于没能再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我之所以不去追问阿城的生死，是因为我自欺欺人的以为，如果大家都不说，那么就还有一线希望，也许阿城没有死。
　　现在他清楚明白的告诉我说，没有希望，这真让人绝望。
　　我先是默默的流泪，很快便啜泣出声来，阿宝走过来，她在我床头半蹲下来，抱住我，陪我一起流泪。
　　到最后，我终于放声大哭，这一刻我只觉得心痛的就快要窒息。
　　阿城做错了什么？他不过希望可以过的好一点，他不过爱错了一个人，虽然他有伤害过我，可是，爱情分分合合，原本是那样平常。
　　人生既长且苦，残酷起来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是就是这么残酷的人生也不能轻言放弃，再辛苦也要继续下去，不然对不起爱自己的人。
　　这是我在做复建时，反复用来鼓励自己的话。
　　醒来已经快半个月了，扶着东西我已经能站起来，虽然四肢还无力，总算好了很多。
　　医生说只要我够努力，就一定没有问题。
　　我很努力，练习时痛到眼泪一颗颗掉下来，也从没说过一句泄气的话。
　　纪明宇每天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是从我昏迷后就一直再做的事情，他在电话里对我诉衷肠，他对我讲他每天做的事，讲他对公司目前的情况有信心，讲他多希望我可以陪着他。
　　可是，他的人依旧没有办法出现。
　　说不失望是假的，可是，大概阿城的死带给我的打击太大，我看任何事都觉得很淡，人生让我觉得没意义。活着不是不好，可是，以后要怎样去笑，要怎样在阿城离开后幸福开心的生活，我没有信心。
　　虽然没有任何人对我说，阿城的死和我有关，但是我没有办法过自己良心的那一关。
　　如果不是我坚持要他去报案，如果我一直陪着他，如果……如果人生有如果，那么我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回阿城的命。
　　当然，我把这些都放在心里，每天好好吃饭，按时吃药，刻苦练习，看上去再正常不过，连细心的阿宝都没看出来我的变化，医生直夸没见过这么有毅力又听话的患者。
　　掩饰的太好，所以更加累。
　　冯子辰隔三差五的也会来看我，大概那天我哭的太凄惨，有吓到他，所以，再看见我他总是先微笑，话也说的很少，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静静的陪着我坐在医院后花园的合欢树下，那本来是我在休息时间用来放松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他发现，每次来他都会直奔那里。
　　在他面前，我不需要掩饰，也没必要强颜欢笑，于是，他好像变得也没那么讨厌。
　　其实，我又何必怪他，整件事不过是机缘巧合，何况严格说起来，他还救了我的命，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
　　我很认真的练习，忍着痛做复健，终于在醒来后的第23天，我可以不用扶着东西，慢慢的走上几步了。
　　医生忘形的看着我，语气里全是赞美，“辰果，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最刻苦、最棒的患者。”
　　“我知道。”我点着头，想要装出一幅毫不在意的表情。
　　可是，没过三秒，我已经没办法绷住自己的表情，和医生一起笑了起来。
　　医生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来，在我的头上揉了两下。
　　做完手术已经两个月了，我的头发却一直没有长起来，短短的板寸，看起来像个假小子一样。
　　“哎呀，医生是不可以爱上自己的患者的，可是怎么办，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我的主治医生徐建设故作一本正经的开我的玩笑。
　　我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哦，我也爱他，满头银发的徐医生是大家公认的最能理解病人、最幽默的医生。
　　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心里一片温暖。

作者有话说

　　让阿城离开，作者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写这章居然有掉眼泪，是不是很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