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二章：灵台筑梦（前世篇-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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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观雪，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麻木地扯起嘴角，为自己对这双眼睛下意识的迅速联想而感到讽刺。这好像已经是某种心照不宣地怪异情结，或者说，致命的癖好。
这少年的长相与那人其实并不相似，且举止轻浮，神态谄媚。唯有这眸色……许泠川竟不知，时过百年，那副厌憎至极的容颜非但没有从脑海中消失，哪怕是已经被他亲手诛灭铲除，心魔已消。
可如今稍有苗头，立时便要猖獗地卷土重来。哪怕这回忆带来的是极致的痛苦与伤害，却让许泠川病态般的依恋着，甚至是带着一种心惊胆战的果然与踏实之感——如同悬剑坠颈，一朝铮然落下，贯穿咽喉，血溅当场。反而让人觉得松了口气，觉得就该如此。
许泠川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胸口窒闷。周身隐有灵爆闷响传出，磨耳倒牙如骨裂之声，一派山雨欲来的危险势头。
就在这时，廖冰语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带着事后的沙哑和一丝放浪的调笑：“怎么了雪瞳？干嘛跪着呢？哦……又是什么有意思的新把戏？”
他边说边走了出来，身上只随意裹了件丝袍，胸膛上还残留着暧昧的红痕。当他看清门外景象时，脸上那点嗔怪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但只是一瞬。
廖冰语很快恢复了镇定，甚至抬手拢了拢散乱的衣襟，对跪在地上颤抖的少年温声道：“雪瞳，别怕。先下去吧。”语气是惯常的、带着纵容的安抚。
然后，他才看向许泠川，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无奈和疲惫的笑容：“泠川，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日有宴，会晚些么？”他走上前，试图去拉许泠川的手，“不过是解闷的小玩意儿，你也知道，我在这清欢殿里，实在闷得慌……”
他的指尖还没碰到许泠川，一直沉默如雕像的男人，终于动了。
许泠川一步步朝前走去，脚步沉重。他的目光掠过廖冰语，落在那个名叫“雪瞳”的少年脸上，尤其是在那双寒玉般的眼睛上停留了许久。
廖冰语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他侧身，隐隐挡在少年身前，声音沉了下来：“许泠川，我说了，让他走。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你来承担？”许泠川终于开口，声音被怒火灼穿过的嘶哑“你拿什么承担？”
他的目光转向廖冰语，那双在看向爱侣之时，总是盛满炽热依赖和倾慕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碎裂的寒冰：“廖冰语，我问你——仙庭上下，美人如云，你要谁不行？”
他猛地抬手攥紧廖冰语的衣领，看着地上的少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为什么偏要找一个像他的？！为什么偏偏是他？！啊——？！”
廖冰语脸色一变，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许泠川却像是被这个沉默彻底点燃了压抑已久的火山，他一步上前，伸手直接掐向那少年的脖颈！
“许泠川！你敢！”廖冰语厉喝，周身灵力爆发，就要阻拦。
“滚开！”
许泠川反手一掌，磅礴帝威毫无保留地轰出！廖冰语虽有防备，却没想到对方竟对自己下如此重手，闷哼一声，被狠狠拍飞出去，撞在廊柱上，喷出一口鲜血。
而许泠川的手，已经牢牢扼住了少年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少年双脚离地，痛苦地挣扎，那张漂亮的脸因窒息而涨红，可那双寒玉般的眼睛里，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水般的麻木。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没有尊严为人狎弄的卑贱玩意，生死于他而言，并无区别。
“雪瞳！”廖冰语挣扎着爬起来，目眦欲裂，“许泠川！你放开他！你有气冲我来！别伤他！”
“别伤他？”许泠川缓缓转过头，看向廖冰语，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暴戾，“廖冰语，你看清楚了——这不是陈观雪！你现在这副样子，究竟是为了谁？”
他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少年的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我算什么？”许泠川的声音低了下来，却更让人毛骨悚然，“我这数百年的付出，我予你这帝后的尊荣，还有这仙庭上下所有的特权纵容……我到底算什么？啊？！”
“是你从来不肯让我碰你！”
廖冰语嘶声喊道，脸上再不见平日的温柔娴雅，只剩下被戳破伪装的尖刻和怨怼，“你将我困在这金丝笼里，给我无上尊荣，却连最基本的夫妻之实都不愿给我！许泠川，我也是人！我也有欲望！你不给，还不准我自己找吗？！”
“你找谁都可以……”许泠川盯着他，一字一句，从齿缝里挤出，“唯独，不能是他。”
“凭什么？！”廖冰语尖叫。
“凭我恨他！”许泠川咆哮出声，积压了数百年的恨意、屈辱、不甘，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凭我许泠川此生最恨之人，就是他陈观雪！你找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找一个像他的！廖冰语，你是在告诉我，这么多年了，你心里还装着那个魔头？你看着我！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哪里不如一个被我亲手斩下头颅的手下败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五指猛地收紧！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少年挣扎的动作骤然停止，那双酷似陈观雪的眼眸之中最后一点光润，也就此熄灭了。头颅无力地垂下。
“不——！！！”廖冰语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像是被人活生生挖去了心肝。他状若疯魔地扑向许泠川，“我要你偿命！许泠川！我杀了你！！！”
许泠川随手将少年的尸体丢开，看着扑来的廖冰语，眼中没有半分波澜。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令人心悸的金红光芒。
那光芒看似微小，却蕴含着毁灭性的帝君之力。
“我给你的，也能拿回来。”他屈指一弹，那点金红光芒没入廖冰语的小腹。
“呃啊——！！！”
廖冰语身形剧震，凄厉嘶嚎，整个人蜷缩在地，浑身剧烈抽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精修养护的气海，正在那霸道力量的侵蚀下，寸寸碎裂、消融！磅礴的灵力从他四肢百骸疯狂逸散，修为如退潮般跌落。
化神退，元婴散，金丹消……转眼间，他便从高高在上的化神期道君，跌成了一个灵力尽失、经脉寸断的废人。
许泠川面色酷烈，冷厉如阎罗。他忽然暴起，一把抓住廖冰语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拖拽起来，走进已然是一片死寂的清欢殿。此时的殿内，尚且还弥漫着情事后的甜腥气，一室凌乱。
廖冰语哀叫着，面色惨白似鬼，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绝望，却连半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许泠川冷眼睨着他这副狼狈丑态，眸中再无半分心痛。他挥袖，灵力化作数道灼热的赤金锁链，哗啦啦飞出，将廖冰语的四肢和脖颈牢牢锁住，另一端死死钉在殿中最粗的床柱上。锁链收紧，廖冰语被迫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跪趴在床榻边。
“喜欢他是吗？”许泠川蹲下身，捏住廖冰语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廖冰语，你听好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万载寒冰般的冷意。
“朕会亲自去冥界，调阅阴司簿，找到陈观雪的魂魄。”
廖冰语瞳孔骤缩。
“然后，朕会把他带回来。”许泠川贴近他的耳畔，如同情人间低语，吐出的却是最恶毒的诅咒，“在你面前，再杀一遍。”
“一遍不够，就两遍。两遍不够，就十遍，百遍。”
“直到他魂飞魄散，真灵泯灭，在这天地间再无丝毫痕迹。”
“你不是喜欢他那双眼睛吗？”许泠川松开手，站起身，俯视着如坠冰窟的廖冰语，“到时候，朕会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制成饰品珍玩，就挂在这清欢殿里，让你日、日、看、着。”
说完，他再不看廖冰语一眼，转身走出清欢殿。管事的等人还跪伏在地，跪在外头，抖得不成样子。
许泠川的目光扫过他们，又扫过地上那具少年尚温的尸体。
“今日当值清欢殿者，全部处死，神魂贬入九幽之火，永世灼烧。”他冷厉道，“封锁清欢殿，无朕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出。”
他抬步离开，身后传来沉闷的殿门关闭声，以及加固封印的灵力嗡鸣。很快，清欢殿便被一层赤金色的光罩彻底笼罩，隔绝内外。
许泠川独自走在漫长空旷的仙庭长廊上。周身阴冷森寒的气势却在此刻消解萎顿，暴怒及狠戾如潮水般退去，徒留下一片虚无的空寒、疲倦，和骨髓深处泛上来的、细密绵长的痛楚。
数百年的执念，已经穿骨入肉，一朝拔除，难免竭力煎熬。
他扶着冰冷的以精美玉石雕琢的扶栏，整个人歪栽着、竭力稳住身形。隐忍许久，唇瓣噬咬出血才将所有痛苦呜咽死死压下。
可一行屈辱至极的清泪，还是自眼角缓缓滑落。许泠川颤抖地伸出指尖，向身下探去。
那里空无一物，唯有冰冷撕裂的痛楚。时至今日，每每回想，皆生不如死。
无人知晓，当朝帝君竟是残缺之身，不能人事。而这一切，全都源自于他那份污秽不堪地、扭曲又阴暗的禁断欲念——陈观雪，人人都道他为天边之月，不容进犯。
许泠川深恨他这份孤高与皎洁。这个世界是那么糟糕，那么污浊，他拼尽全力往上爬有错吗？便是不择手段又如何？
一个身处高位，权柄在握的人怎么会懂得他的痛苦？还说什么狼子野心，养虎为患……众目睽睽之下多番贬斥侮辱于他。
呵，陈观雪，就你是干净的！就特么地你有傲骨，你刚正不阿，出淤泥而不染！可你瞧瞧，现在是谁赢了？是我！是我这个卑鄙小人赢了你！
而我现在不仅要赢你，我还要将你一起拉入地狱！
许泠川失控地喘息着，手指攥到发白。时至此刻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如今的缺陷究竟是怎样造成的。
他只是、他只是控制不住想要弄脏那个人……而且他曾经真的就要成功了！他知道陈观雪的秘密，知道他救人过后，本源损耗会暂时进入虚弱期，这个时候的他，最好掌控了。
只要一剂“天仙醉”，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倒在那，任人摆布！但可惜又可恨的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得手。那个人太强了，最后关头都能给他逃脱。
到最后，精心准备的一切刑具都没用上，还被反戈一击，斩断孽根，就此成为残缺之人。
啧，真强啊陈观雪。
许泠川痛恨又痴迷地想。可是那一剑你到底是心软了，你该杀掉我的——若无你当日的恻隐与宽恕，又何来今日的仙界至尊，圣元帝君呢？
想到这里，他眼眸微眯，神情之中的破碎凄楚很快为一种过亢的潮红所取代。整张俊逸的面孔完全扭曲了，只剩下某种禁断的念头在神经上反复碾磨。
他知道自己快疯了。但是，管他的呢！
陈观雪那样的人，恨上他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至于说廖冰语……哦对，他记得那件事情正发生在二人新婚夜的前夕。真糟糕，他虽没了那样物什，但从没想过做屈从的位置。所以这个新婚夜注定潦草收场，许泠川在书房枯坐一夜，第二天便收拾东西出秘境试炼去了。
至于廖冰语当时作何感想，脑海之中已经没有任何的印象了。
所以，在得知廖冰语出轨之事的那一刻，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大抵是松了一口气的。有一种扭曲的、好像我们大家扯平了、从此后两不相欠的吊诡念头，就那样恶毒而不受控地涌现出来。
曾经，他憎恨这一切。但时至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欲望面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便是尊贵如仙帝，此刻也只是一条被剥光了皮毛、架在火上炙烤的畜生。
他已经没有那方面的能力，也给不了廖冰语想要的，更无法一以贯之地保持忠贞。所以天材地宝、地位权势、无上修为，向来是对方要什么他便给什么，只为偿清恩义。
他的心早已经变卦，纵使残缺但仍欲望澎湃，渴望着一股灭顶般的、足以贯穿神魂的伟力来浇灌。
可许泠川心里清楚，这样的东西，别人都给不了他。而能给他的人，只会嫌弃他的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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