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章：一方世界（筑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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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何物？”
许泠川眉头轻锁，他从锦袋中取出一颗碎晶放在掌心。那晶石剔透如琉璃，多数只有小指指甲盖大，于天光之下折射出好看的七色光晕。但可惜的是，这些碎晶美则美矣，其中并无多少灵气，相较于宝物，更像是一堆华而不实的装饰品。
珍宝阁为何要赠送修士这等无用之物？还说什么沾喜气，添彩头？
他心中疑窦顿生，正待追问，抬眼却见店小二已堆起笑脸，转身迎向新的客人。那是一丛风尘仆仆的猎杀小队，成员们各个凶神恶煞，浑身血气，肩背上披着的也非寻常衣物，而是高阶妖兽的皮毛。
这帮人不好惹。小二是被拎小鸡似的挟制上楼的，还是不要现在过去触霉头的好。
锦袋在掌中略有分量，摇晃之下，就有细碎密集的声音传出来，像玲珑的沙包。他不自觉的抛扔把玩着，神态若有所思。
能被这般大方赠送的，绝非昂贵之物。再加上昨夜的庆典，让人很难不联想起凡间某些特殊的节日。诸如端午节，就有佩戴艾草香囊的习俗，取诛邪辟煞之意。想来这些亮闪闪的晶石，在仙域这地方应是同理。
最终许泠川并未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只是手痒痒的，似有瘾症般，盘捏着袋中那些冰钻般的美丽晶石——他有一个罪恶的念头。因为他觉着，这东西很像是陈观雪的泪。
这突兀的想法让他深觉自己是发了癔症。手指却不自觉地扯开袋口，用指尖在其中轻轻翻搅着。
……昨夜的情事或许非常激烈。
他漫不经心地想。虽然记忆缺失，但肌肤上遍布的吻痕已是最好的证明。至于为什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也许是他本能排斥去做屈从的那个。所以情到浓时，他好像是……给了对方一剑。
许泠川很有些不确定。
所以最后，是他把人给弄哭了吗？
这念头像一根钢针，由最善解人意的欲望所操持着，精准而稳健地落在那执掌快感的隐秘窍穴之上。许泠川扯动嘴角，本想露出个得逞的笑意。行至半途，却被掌心传来的一阵轻微刺痛所打断。
“啧，流血了。”
碎晶之中可能藏着咬人的东西。他把手拿出来，伤口摊开在眼前。掌心处被扎出个小口，摸着不很疼。却在指腹的研磨下，逐渐渗出一颗红豆般的血珠。
冥冥中，像是某种训诫，用以警告他的危险僭越。
然而这半点用处都没有，反而更滋生一股邪火。心里极酸极胀，酥麻一片，正因这抹念想翻涌着非常激荡的情绪。但比之更狠的，是一种足以将所有杂念崩解、销毁的巨大能量。宛若冰泉灌顶，从灵台一直冲刷至神魂。药性之烈，让人的大脑都有瞬间的空白。
许泠川被迫站在原地，整整停滞了三息。那足以伤及己身的情绪才潮水般退去，欲|念被拔得干干净净。
他理智回笼的刹那，就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径是多么的荒诞。故而窃贼般左顾右盼了下，顺势将锦袋塞入怀中，心虚的厉害。好在不是人人都有闲工夫去关注他。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许泠川重新整顿精神，他先去赤火峰附近的积分登记点查看初赛的排名情况。未果。由于某种变故，初赛排名的公布必须延后，至于接下来的赛事详情，回去等通知——登记点的执事弟子如是说。
听到这里，许泠川便不再浪费时间。开始一门心思为接下来的筑基做准备，这是在二轮赛事前必须完成的事情，预先就打算好的。
他先是把市场内售卖功法的铺子通通逛了一遍，打听搜寻许久，才最终淘到几枚讲授古法筑基的玉简。
而今市面上的筑基要诀，连同星辰学宫开设的课程在内，基本都只适用于“百八要穴”的新派筑基法。这新法因能大幅降低筑基的准入门槛——与古法中打通三百六十多道窍穴才能筑基相比，新法确实高效，是节省修士寿元及修炼资材的最佳法门。为多少资质平庸、资源匮乏、或缺少师承指引的底层修士开启了通往更高境界的捷径。以经济之用论处，新法在上仙宗、乃至整个修真界都备受推崇。
但古法并非无人问津。一旦筑得圆满之基，在正式对阵当中，不仅能稳压普通修士一个小境界。对今后的道途成长、神通感悟等也尤为重要。因而古法就背景与资源雄厚的精英阶层而言，就是必选之路。只是这样一来，难免形成垄断。寻常的店铺是买它不到了，许泠川辗转许久，最终在一家知名商行的小型拍卖会遇见。据说是某败家子缺灵石花，便从自家的宝库中拿了功法出来卖。
对方开价极高，把许泠川的身家彻底掏空后才勉强购入。只是如此一来，筑基所需的丹药暂时就买不起了。想去秘境探宝搜寻，时间上又实在耽搁不起。
于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地调转脚步，在昨夜失去初吻之地（回春堂）前盘亘许久。神色带着点羞耻与张惶，像只可怜的等待人认领的小动物。
但陈观雪此刻仍在赴宴，所以最终，他没能等来主人，便大着胆子自己偷溜了进去。
照他所想，昨夜发生的事情，本该就来向某人讨要点补偿的。更何况那些药，原也是给他炼制的不是吗？以陈观雪目下的能耐，总不会需要去吃什么筑基丹。而那些珍药再放下去就要药性散失，彻底坏掉了。那么，身为对方唯一的弟子，他非常有义务帮师尊扫清障碍。
回春堂前堂卖药，后院单独辟出一隅，专为丹房租赁之用。所供地火更是以纯度极高的火精为柴薪，焰心呈赤金色，跟许泠川的本源非常相像。若能在此处筑基，岂不是相得益彰？
种种原因的驱使下，他走到那间熟悉的丹房门前，神情仍有些踟蹰。说到底，此处乃陈观雪个人私域，禁制重重。若是对方不愿对许泠川开放，那么所有的期待自然会落空。
怀抱着某种隐秘的忧怯与试探，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搭上门扉。
其上禁制灵光隐现，威压深重。却在许泠川指尖触及之时，如同虚设。未遇半分阻碍，便悄无声息地打开。
房内是冷清的。
那个人不在，药鼎下地火已灭。伸手摸了摸鼎壁，质感冰冷粗粝，半分余温都没剩下。唯有空气中那抹带有回甘的浓郁药香，充盈整个嗅觉，随着他推门步入的动作，温柔地拥入怀中。
许泠川回看禁制，嘴角上扬。
他开始眷念起昨夜那个近乎掠夺的拥吻，那种仿佛将人揉碎、攥入骨血的力度，竟让他疯了般，从那蛮横的对待中，品咂出一丝能填补心脏空缺与荒芜的、扭曲的安慰。
若是成长的更快一点就好了，这样他就能接住对方所有粗暴的对待。从而让这个游戏永无止境地进行下去，即使陈观雪中途醒悟，想要脱身也不能够。
许泠川的目光冷静地在药架上梭巡着，那里是码放整齐的各色灵丹珍药，似乎与他离开前别无二致。他熟门熟路地走过去，信手拉开几个抽屉，取出几样眼下最需要的——筑基丹、淬体丹，提升体质，突破境界；少许补灵丹，为后劲不足备用。
他将这些瓷瓶一字排开，放在距离蒲团最近的右手边，保证触手可及。随即将手放在腰带……这身新衣服肯定是要脱下的，不然待会被火灵烧坏了可怎么办？但是，在此私域内除去衣物，若陈观雪回来刚好撞见——
许泠川不自觉吞咽口水，耳根发烫。最终他强忍住没有胡思乱想，将一身衣物尽数剥离，寻了个安全的角落妥帖收好。
做完这一切，他打开药鼎一侧控制地火开关的龙头。轰地一声，赤金色的火焰猛窜三尺多高！屋内火灵丰沛至极，是足以将人烤到昏厥，甚至燃烧成灰烬的绝对温度！
许泠川却极为舒爽的喟叹了一声。
不再浪费时间，他就近盘膝坐下，拿出那几枚耗尽全身家当的古法筑基玉简。它们从左到右，分别讲述了如何破境、破境后如何操持火灵，运转功法稳固境界。
许泠川自然是先破境。他倒出三粒淬体丹，一口吞服。
当强劲的药力冲击而来，《惠灵心经》自行运转接收，在体内经脉运转不过三个周天，身上便发了一层浊汗。体内的杂质顺着细密的毛孔尽数排出，活跃的火灵元上下窜动。不过一息，周遭清气瞬时被洗劫一空，汇成洪流打着旋儿，自许泠川头顶“天窍”处疯狂涌入——天窍，乃修士体内灵根之端，头顶正当中，被认为是灵慧集结之地。若是此处封堵，则断了与天地沟通的窗口，灵根无用。
与此同时，激变的灵压扰动得整个房间都开始四下颠倒摇晃。许泠川不动如山，只紧守灵台，调取所有力量冲破最后隔膜，努力地往下一境界进发！
他却不知，由于长时间身处寒灵之地，体内那自诞生以来就备受打压、饱受饥寒的极品火灵根，发展至今，已经成为一个饥渴难耐、不知魇足的“暴食性生物”。
自地火出现的刹那它便蠢蠢欲动，直到此刻，在许泠川所有的状态都调整的无限趋近于完美。它终于可以敞开肚皮，甚至是不加节制地进食！
地火热浪翻涌，赤金灵元转瞬暴走，化为飞龙火蛇四处游走窜动，嘶叫着悍然撞向壁垒，像是要挣脱这八面围笼。却在能量攀升至巅峰的刹那，被一股无形之力如长鲸吸水般吞噬殆尽。
许泠川镇定自若，一呼一吸，壁影绰绰如进食凶兽，随之起伏吞吐，火光明灭间，便是细微动作，也皆能引起此方世界的构解与重塑。
直到灵力的吸收达到这副躯体的极限，丹田内已是一片炽热的金红，肉壁为釜，灵液作沸，不断向外满溢。
于某一刻，伴随着灵台内清晰的裂帛之声！神府猝然拓宽数倍，丹田内自成小世界，上浮为清，下沉为浊，上下周游，清浊循环。如此，终于筑得圆满之基，正式踏入道途！
许泠川却仍不敢轻易放松，因为火灵元仍在疯狂吞噬。炼气期的功法在滔天热浪前束手无策，惠灵心经自此废用。不多时，他额际便渗出一层细密冷汗，丹田生疼。
新生的丹田世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道清晰的裂帛声仿佛再度响起——不是突破，而是崩溃的前兆。经脉被过剩的灵元撑出细密的裂纹，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针，从丹田刺向四肢百骸。
许泠川果断攥起第二块玉简，玉质温润，贴在额际隐有阴凉。他屏息凝神，将其中一枚贴在额前，神识沉入。浩瀚信息如涓涓细流，汇入脑海。他摒弃杂念，全神贯注于那古老而晦涩的法诀真意。
此经名曰《诸天混元诀》，专为筑基期修士稳固境界而备，开篇便极为晦涩：
“内视丹田，神念为引。尔所见清、浊二气，可视为道之两仪。上者非必为天，下者非必为地。忘其名相，观其本质。清者，升腾之性；浊者，沉降之质。”
许泠川将体内焦灼之感强行压下，兀自感受领会。
清气自不必提，乃是周天诞生伊始的仙灵之力，是各属性灵元的总和。而浊气，在外本指周天肆虐之煞，乃是魔力的代称。但此刻在内，指的却是肉体凡胎自带的浊於之息。
前者通天，后者达地，是为清、浊二气之本质。
“勿强分上下，勿执于正反。一念起，引清气下探，如天光垂照九幽；驱浊气上浮，似地脉通达霄汉。令二者交汇于虚极之处，融抵、亘转。此非丹田，亦非容器，而是星河始诞、混沌初开一胚胎。胚胎者，呼吸也，生长也。”
这番晦涩之言，令许泠川思考了至少九息，才堪堪开始行动。然而清气虚浮不肯下探，浊气凝沉不肯升腾。小世界无论如何就是运转不起来。
许泠川阵痛难忍的同时，抓了一把筑基丹，企图强行稳固小世界，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
什么呼吸，什么胚胎，讲得还能再抽象些吗？！
他额际隐有青筋暴露，但为了重新使自己镇定下来。脑海自发将那些晦涩之语，转变为一阵泠泠仙音。清冽如甘芳之泉，潺潺周流；雅意似古琴鸣奏，昆玉相击。
没错，正是陈观雪的声音。落在躁怒焦灼的灵台，格外幽微抚慰，亦格外好听上头。
许泠川面红耳赤，重整旗鼓。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当是为了有一天能把这声音听个尽兴也得坚持下去。
他显然有一套自己的强盗理论，这便调动火灵元先从浊气开始入手，澎湃高亢的火元甫一接触浊气，便开始滋滋作响，少顷，便将那凡胎之息烧灼的轻盈起来。至于炼化产生的杂质，通通被他透过毛孔排出体外。
浊气既然升腾，汇入清气，清气便立即被“污损”，变成一团凝滞之物，被许泠川用神念小心地牵引着下沉。如此，勉强完成了一个循环。
既然有第一次的成功，后面的便如法炮制，顺利得要命。不多时便上下斗转，清浊循环起来。
许泠川在循环之速最快的时候，陡然抽干灵元。丹田内灵压骤变，清浊二气猝然凝缩在一起，水乳交融，汇于一极。
如此，便是完成了第二步。
至于最后一个胚胎呼吸，实在太难理解……许泠川不得不打开第三枚玉简，从中迅速获取信息。
“筑基非筑墙，而为拓宇。也即是说，空间不在大小，而在循环不息。清浊流转一刻，你之世界便呼吸一次。吞吐之间，天地自宽。”
陈观雪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疾不徐，细雨般淅淅沥沥淋了他一身。这感觉太过真切，就好像被那人揪着耳朵，掰着肩膀，一点点地矫正教导于他。
许泠川心里美滋滋的，他开始尝试领悟，在丹田内重新探入一股火灵。灵压微变，那凝缩如鸡蛋的清浊圆球便开始自发地、舒缓地一张一弛。
一吸，四周狂躁的灵元被尽数吞入圆球，在没入那旋转的核心后，被碾磨、提纯、压缩得更加致密。
一呼，更为精纯温和的灵力被反哺而出，滋润经脉。
如此一张一弛，收放自如，很快便形成了完美的韵律。多余的灵元不再狂暴，而是如百川归海，有序地投入这循环，被吸纳贮存。
他似乎有点明白那玉简所言之“呼吸”与“生长”了。
丹田还是那么大，空间也是这么点。但世界的“质”却变得更为紧密和坚韧。就如同稀松土壤比之致密玉石，所能承载的重量自然倍增。
更重要的是，随着那清浊核心旋转不绝，杂质不断被炼化排出。吞吐之间还保证了能量的纯度与品质。
许泠川心念再动，清浊团微微倒转，一股远比吸入时更为精纯浑厚的灵力，如春雨般沛然洒出，瞬间充盈四肢百骸。
吞吐之间，天地自宽。
原来，宽的并非疆界，而是世界本身的“器量”。
行至此刻，进境稳固。
许泠川长出一口气，灵台清明如镜，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片轻盈的羽毛，随时可御风而去，游荡于天地之间。这是他“眼中”的世界，万物生长，草木呼吸，动静皆可感；天光垂照，气机周流，虚实皆可触。
此时此刻，神魂与体魄的发展都在巅峰状态，潜意识里他终于成人，也变得足够坚韧。于是，那些埋藏在脑海深处，从未消失的一段段晦暗过往也跟着卷土重来……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第六十章：一方世界（筑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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