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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   爹地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但小筝知道爹地没在看电视,因为……“爹地,遥控器拿反了。”小筝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

      流川闻言一怔,看了看遥控器,又望了望坐在玩具堆里的小筝,随后,流川丢下遥控器,伸手抱起坐在地板上的小筝道:“小筝,去睡觉。”

      小手搂着流川的脖子,小脸蹭蹭流川的颈侧,小筝点着小脑袋道:“嗯,小筝困了。爹地,爸爸他怎么了?”

      “他在洗澡,你先睡。”说完,流川抱着小筝来到卧室,打开床头灯,将小筝放到小床上,盖好被子,静静地看着鼓着一双大眼的小筝。
      流川满头疑惑:刚才不是说困了吗?怎么还不睡?想也不想,流川抬手遮着小筝的眼道:“睡觉要闭着眼睛。”

      小筝不但没乖乖闭上眼睛,反而拉上了流川的手指,噘着嘴撒娇:“爹地,小筝要听故事,听故事很容易睡着哦,爹地给小筝讲故事,好不好?”

      流川手指顿了顿,眉头一紧,揉着小筝细软的头发道:“我不会讲故事。”

      小筝睁着一双大大的圆鼓鼓的眼,更加兴奋地晃着流川的手指继续撒娇:“爹地跟小筝讲爹地的事,越野叔叔常跟小筝说爸爸的事,越野叔叔常说爸爸好厉害,爹地呢,厉害不厉害呢?小筝想知道更多爹地的事,小筝对爹地的事一点都不知道呢。”

      其实,小筝并不知道厉害具体是什么意思。

      在学校,幼儿园老师有时候也会用厉害来形容功课很好的小朋友,所以,小筝知道,厉害,是夸奖的词。越野叔叔说爸爸厉害,那小筝的爸爸肯定很厉害很厉害。所以,小筝想知道让厉害的爸爸每天都高兴的爹地是不是也很厉害。

      小孩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他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流川不会讲故事,他更不知怎么讲自己的故事。流川大手摸着小筝的小脑袋道:“想知道,去问你爸爸。我的事,他比我更清楚。”

      小筝摇着流川的胳臂,偏着脑袋咯咯笑道:“哦,原来爹地的事爸爸都知道啊。那爸爸的事,爹地是不是也很清楚啊?爹地,跟小筝说说爸爸的事吧。”

      仙道的事,他清楚吗?

      那年,他们之间,通过篮球交流,那年,他们之间,只有篮球。其他的事,并未深究。那年,他们在碰撞中一点点缩短距离,不断靠近,不断亲近,最后近到他无法看清真实的仙道。

      仙道厉害吗?

      少年仙道,没有想要成为神奈川第一的打算,但却有取代牧绅一成神奈川第一的可能。

      流川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许久才摇头道:“仙道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他很厉害,真的很厉害。”

      低头才发现,那个嚷着要听故事的小孩已经抱着他的手指在呼呼大睡,流川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关掉台灯,起身离去。

      穿过客厅,一边收拾被小筝丢在一边的玩具,一边脚步不停地朝浴室方向走去。

      停在浴室门前,流川脑袋微微左偏,左肩靠着墙壁,右手叉腰,左手敲门道:“仙道,还没洗好吗?”

      一声,没有回应,两声,没人回话,三声,只听见水流的声音。这家伙,难道睡着了?

      流川眉一挑,敲门的力道刚要加重一分,忽的想起小筝在卧室睡觉,高举的手指缓慢地降下,力道不轻不重,嘴角一抿,轻声唤道:“仙道,睡着了吗?”

      流川的耐心在等待中耗尽,握着门把,用力一拧,紧闭的门,忽的开了一条缝,门没锁。流川推门而入,雾气朦胧的浴室,视线受阻,眼前看见的,除了水雾还是水雾。

      流川回身朝墙壁一按,抽气机嗡嗡作响,随着嗡嗡的细响,眼前雾水渐渐散去,视线一点点清晰,闷热的浴室也随之清爽起来。流川一低眉就看见全身泡在浴缸,脑袋靠着墙壁,双眼紧闭的仙道,果然,睡着了。

      流川抬手从衣柜抽出毛巾,大跨步来到浴缸边,弯腰蹲下,将毛巾搭在仙道的脑袋上用力地擦了擦,一边还不忘唤道:“仙道,起来了,到床上去睡。”

      仙道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安静地垂在一边的手也只动了动,在水中不安地晃动了一下,嘴巴动了动,梦呓的是流川的名字。正在为仙道擦头的流川手微微一顿,随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揉擦着仙道的脑袋。

      “仙道……再不起来要着凉了。”

      接着,不管流川如何唤,仙道再也没动一下,也没再说梦话,倒在流川肩头继续昏睡。

      为什么会睡的这么沉?

      流川困惑,手指擦过仙道的额头,滚烫的触觉使得流川身躯一僵,大手抚摸仙道额头,掌心不正常的体温告诉流川,仙道发烧了。

      洗热水澡能洗到发烧,仙道,你可真能干啊。

      流川起身抽出浴巾,从水中将仙道捞起,水都没擦,随意将浴巾往仙道腰间一围,一手绕过仙道的双肩,一手穿过膝关节,标准的公主抱。

      这家伙,真重。

      流川费力地将仙道放倒在床,随后跑到客厅,从客厅的茶几下拿出家庭医药箱。

      打球的时候经常受伤,仙道每次都从这里掏出一些药,看不出仙道这么死板,就连放医药箱的位置都没变过。

      流川扶着仙道,让仙道上身躺在他怀里,一手捏着药片送到仙道嘴边,微一用力,将药片塞入仙道嘴里,侧身从桌上拿过水杯,举到仙道唇边,流川凑到仙道耳边道:“仙道,喝点水。”

      或许是因为口渴了,或许是听到流川的声音了,不管是如何,总之,仙道很听话地含住了杯沿,喉结滚动,水顺势而下。喝得太急,水渍溢出,湿了流川的手指,湿了仙道的下颚。

      放下水杯,抽了些纸擦了擦仙道的下颚擦了擦手,流川这才将仙道平放在床。拉过被子,盖严了仙道,摸了摸仙道的额头,流川眉头紧蹙。

      降温。冰袋。好在现在是夏天,冰箱不缺冰。

      流川趴在床沿,看着脸色发潮的仙道,出神。原来,你也可以如此安静,没有暖人的笑,没有明亮的眼,不再神采飞扬,安静地像睡着的小筝。

      手有意识般抚着仙道的眉,划过他的脸,遮住那紧闭的双眸,一切是如此熟悉,却一切又是如此不真实。

      那一年,如果,我说‘我们一起去美国吧!’你会如何回答呢?

      答案,是否定吧。

      你是负责任的,明知肩上的担子很重,你依然不会放下。

      你绝对不会丢下陵南,你绝对不会让陵南失望,你一定要带领陵南站在全国大赛的舞台,这是陵南几辈人的愿望。重责任的你,怎会逃避这份重担。所以,你会拒绝吧。

      “仙道队长,听说了吗?流川枫明天要去美国了呢。”
      “啊,是吗?”
      “这些日子你们不是经常一起打篮球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那小子可不是你,什么事唯恐天下不知。”

      他知道,他早晚要去美国,他在全国大赛的舞台宣言了。

      十六岁的流川枫,说出的话,绝对不会收回来,目光坚定,方向明确,行动迅速。

      十七岁的仙道,明明很在意,却假装一切不在乎地对站在校门口的人挥手笑道:“哟,流川,听说你明天要出国。”

      而他只点点头,眼眯成一条缝隙,声音漠然无情:“嗯。”

      原来不是传言,仙道拍着流川耷拉的脑袋笑道:“今天还练球吗?”

      流川偏过脑袋,甩开仙道的手,咕哝道:“不要了,我要回去收拾东西。再见!”

      他去了美国,以后恐怕很难见到他了。

      十七岁的仙道,在一刹那间尝到了恐慌的滋味,仙道将手从流川脑袋移到流川的肩上,手腕一用力,就将转身要走的流川拉了回来,手指敲着流川的肩头建议道:“以后说不定没机会见面了。去吃散伙饭,如何?”

      “不去,没时间了,我要走了,再见。”

      他只是来说再见的,当意识到这一点时,仙道慌了,仙道二话不说地扣紧了流川的手腕:“你这家伙,就算我为你践行。走吧,再拒绝,我拖着你走,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

      “这才对嘛,走走……”

      就这么,两个人拖拖拉拉的地走在落叶纷飞的小道。

      风中间断地传来仙道爽朗的笑声,偶尔传来流川简单的嗯哦之声。

      十年前那一天,他们的对话结束于流川的:“再见。”以及仙道的:“一路顺风。”

      那时候,他太年轻,很多事,当时并不清楚,在他离开后的那些日子,他才将这一切看清。

      为了惩罚他的迟钝,他付出了十年的光阴。

      桌上放着一张字条:“我送小筝上学了,已经代你向医院请假了,你好好休息。”

      仙道放下字条,浑浊的脑袋彻底清醒过来,坐起的身体又重重地倒下,头好痛,是因为昨晚的酒吗?还是因为梦见他离开的缘故?

      仙道用力地敲着脑袋,想减轻头痛,却未果。

      十六岁的流川枫,目空一切,旁若无人般打篮球,好似整个赛场只有他一人。

      十七岁的仙道彰,眼观四方,统筹策划地指导整场比赛,全神贯注地打篮球。

      那时候的他们,以为,彼此眼中只有篮球,那时候的他们,以为,自己心中只有篮球。

      所以,毫无留恋的说着再见,毫无不舍的挥手告别。

      流川拧开门,越过客厅,直奔卧室,开一门,就看见目不转睛望着天花板发呆的仙道,流川走进卧室,来到床边,盘腿坐在地板,摸着仙道的额头,掌心一片清凉,又用手背测了侧仙道脸颊的温度,最后,流川轻轻嘘出一口气,淡淡道:“烧退了,起来刷牙,先吃早点然后吃药。”

      在流川来到玄关处时,仙道就听到声音了,他知道流川回来了,但,他没有起身,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等着流川。在他暗数时间时,他已来到他身边,满脸担忧地摸着他的额头,拂过他的脸颊。

      流川的手,带着室外阳光的暖气。

      发烧了吗?仙道没有印象了,他只觉得这次睡的好沉好久。

      仙道侧过脸,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流川纯黑的眼笑道:“我发烧了啊,我说怎么全身无力。”

      听着仙道的笑语,流川未收回的手在仙道额头重重拍了一下:“大白痴!起来吃早点。”

      仙道坐起身,右手横过流川的后背,头颅埋入流川颈项,宿醉加发烧后的脑袋一片沉重,嘴角抿成一条线笑道:“流川,我梦到你离开的那天了,我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暖,海边的风很凉爽,你走后,我在海边坐了一天,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明白了,那时候的茫然失措是难过,我是不是很迟钝?”

      十七岁的仙道笑容太亮以至于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孔,十七岁的仙道光芒太耀以至于让人触不到他的内心。

      此刻的仙道,微笑着将内心的最深的想法明确的表达出来了,却让听着的流川心紧缩了起来。

      我们一样迟钝。

      身体前倾,闻着仙道身上的味道,手环住仙道的肩头,流川低声道:“我以为你很高兴我离开,那天,你笑的如往常一般耀眼。”刺得他双眼生疼,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心里像少了什么似的,那时候,以为只是一时的不适应,现在想来才道,这是与仙道一样的难受。

      十六岁的流川枫,从不喜形于色,冷漠地近乎没有人情味,好似谁都与他无关一样。

      但此刻的流川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触动他的心,让他害怕,让他难受,让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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