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未央》桃小妖儿

9、第九章

　　望江楼上，李陵三人相聚在一起，点上了一壶小酒，叫上了几碟小菜，地北天南地聊了起来。
　　司马迁原本得知青璇受了伤，便想去探望，谁知她一直呆在宫中，实为不便，直到今天，才见到她已经痊愈。司马迁拿出了一卷竹简，递给青璇，说道：“这是我新写过的项羽传记，还请姑娘过目。”青璇接了过来，慢慢看了起来。那日在司马迁的府上，她对项羽这个人物曾提出过自己的看法，令司马迁深有感触。对待项羽这么一个悲剧英雄，司马迁也是既崇敬又同情，重写的项羽传记深刻地将他对项羽的这些看法都一一表达了出来。青璇看完后，将竹简还给司马迁，说道：“司马大人好文采，令小女子佩服。”司马迁举起酒杯，说道：“青璇姑娘，我敬你一杯，这篇文章我可是颇受你的启发。”青璇笑吟吟地举起杯，也一饮而尽。李陵在旁小声劝道：“别喝那么急，小心呛着。”司马迁呵呵笑道：“青璇姑娘，你还没过门，少卿就这么急着护着你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对埙来，放在桌上，只见这对埙有雁卵般大小，一只呈黑色，一只呈浅灰色，埙身上刻有两行字，黑色那只上刻着“夫妻好合”四个字，而浅灰色那只则刻着“如鼓琴瑟”。司马迁说道：“这对埙是我一位朋友相送，埙身上的字则是我刻上的，就送给二位好友，算是子长我的祝福。到你二位大婚之日，定要请上我好好喝上一杯喜酒。”
　　青璇拿过那只浅灰色的埙放进了衣袖中，与李陵对望了一眼，说道：“多谢你了司马先生。”

　　夜晚，青璇在房中看着这只埙，手指拂过“如鼓琴瑟”四个字深深浅浅的刻纹之中。轻轻放到嘴边吹起来，那声音缓缓从指尖的小孔中流泻出来，带着些许的哀婉缠绵，又仿佛是哪家的姑娘正浅吟低叹，这幽静的夜里，心也渐渐沉寂下来。若离进到房中，对青璇说道：“小姐，外面有个人，说是要找你。”
　　这都入夜了，还有什么人会来找她？
　　青璇走到府门外，一人正在门前等候，他穿着平常衣服，乍一看倒没能认出。
　　“袁大人，你怎么来这儿找我？”
　　来人正是袁维安，他见着了青璇，便说：“姑娘请移步，我家主人相邀一叙。”
　　青璇一颗心怦怦跳了起来，她走上前去，低声问道：“是皇上要见我？”
　　袁维安拿出了一件物件，青璇定睛看去，正是当日在西郊营地，她输给刘彻的那块玉佩，通体碧绿，在夜色下仍能见出它的光泽。刘彻知道青璇未必肯见他，因此让袁维安将这玉带上，青璇见着之后，念及他的两次相救，定会前来。
　　青璇知道若是不去相见，他定不会死心，倒不如向他表明心意，从此断了他的念头。她说道：“劳烦袁大人带路。”便跟着袁维安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今日是月圆之夜，圆盘似的明月洒下点点清辉。河边的凉亭中，刘彻一边饮着酒，一边等着青璇，他忆起初初见到青璇的时候也是皓月当空，也是夜色浓重，一样的夜晚，心境却是大大不同了。
　　袁维安带着青璇来到了凉亭中，青璇见到刘彻忙行了一礼，刘彻拉住她道：“我是微服出宫，现在我不是皇上，你也不用害怕，我只想和你说几句话。”青璇抬眼望着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夜行出宫，不为别的，只是想要和她说几句话，身为皇上，又何曾这样对待过别的女人。夜里有些微凉，青璇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刘彻见状，便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给她披在了身上。青璇一惊，想要拒绝，刘彻说道：“更深露重，你是女孩儿，身子骨弱，小心别着凉。”边说，边替她将披风系上。
　　“皇上，我想和你说……”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彻就拉过她：“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青璇被他拉着来到河边，银月之下，河面上竟浮起了一片荷花，红艳的花瓣，宛若娇艳的少女盈盈含笑，这无数朵荷花连在一起，远远望去仿佛仙境中披着红纱的女子正在河面上翩翩起舞。青璇不禁赞叹道：“好美啊！”
　　可是这季节怎会有大片盛开的荷花？青璇走近一看，却见那都是油纸做的荷花灯，里面点着一支蜡烛，是刘彻派人做了这些花灯放到水中的。他走到青璇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青璇，这大片的荷花是朕为你而做，你可喜欢。”
　　她不作声，这样的心意她承受不起。
　　“青璇，朕想和你说，每到夏天，在宫中的荷塘里也会有这样大片的荷花盛开，若是你喜欢，你可愿意以后陪朕一起看。”
　　“皇上……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不愿意留在宫里。”
　　刘彻听她还是这样说，失望之情又袭上心头，但他仍不放弃，继续说道：“今日朕来，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上，无论你喜欢什么、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若是你不喜欢宫中的生活，朕可以让你随时回家中探望，只要你肯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皇上，我已心有所属，所以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可能答应。”
　　青璇的话虽然说得柔缓，但在刘彻听来却如重锤一般。心有所属，他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她，他所为她做的这一切，原以为定能打动她的芳心，但如今，她却只是抛给他“心有所属”这四个字。青璇将披风解下，还给了刘彻，拜了一拜说道：“皇上，夜色渐浓，您也该回宫了。”
　　“青璇……”他叫住了转身而去的她，“难道，你对朕就从没动过心？”
　　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怔怔盯着她的背影。
　　青璇摇摇头，说道：“没有。”
　　她头也不回的走，没有一丝留恋，一丝犹豫。刘彻站在河边，对着这满池繁花，心境却感到一阵凄凉，权倾天下又如何，如今他竟得不到一个女子的心。

　　几日后，李广老将军出外巡防归来。李陵得知爷爷回来的消息，赶忙去房中拜见。李广老将军正在房中擦着他的弓箭，他一生征战，有着万夫不当之勇，为大汉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即使皇上也对他敬重有佳。李陵见到爷爷，跪了下来，恳切地说道：“爷爷，孙儿有一事相求。”李广见他这般，知是大事，便道：“少卿，你先起来，有什么事，但和爷爷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替你去办。”李陵站了起来，向李广说道：“爷爷，我与青璇相识多年，一直情投意合、亲密无间，我想求爷爷到赵府提亲，我要娶小璇儿做我的妻子。”李广虽然年纪大了，但他二人的心意又怎会不知，他慈爱地望着孙儿，说道：“少卿，这件事本来很容易，爷爷只要去赵府送上聘礼提亲就是，只是那日狩猎，皇上夸赞你少年英雄，说要亲自为你定一门好亲事。那这件事就必须要皇上亲口允诺才是，明日你与我一起入宫求见皇上，请他赐婚。”

　　未央宫中，窦婴、赵绾等几位大臣正在与刘彻议事，在任用了这些儒生官员之后，儒学在朝内也是如一股风一般已然形成气候。这日，他正与几位臣子商议要在地方上大兴儒学，改变从春秋战国起百家争鸣的情形，他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刘彻知道，此事只要在地方上推动开来，整个天下的思想就都成为一统，他大汉朝的统治也将会牢不可破。
　　议事完后，刘彻有些疲累，便吩咐众大臣先退下，想要休息一下。袁维安前来通报，说是李广老将军和李陵求见。李广外出巡防多日，回来后刘彻理当召见，他想了想，便传令他们进殿。
　　李广虽满头白发，但仍威武豪迈，身旁的李陵虽然年轻却也英姿勃勃。刘彻将行礼的李广搀起，说道：“老将军此次巡防辛苦了。”李广谢过皇上，说道：“皇上，老臣和孙儿少卿此次前来，是有一件事，请皇上做主成全。”刘彻说道：“老将军是大汉朝的功臣，朕一直钦佩敬重，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但凡朕能做得到的，一定答应。”李广和李陵听皇上金口允诺，不由面露喜色，李广禀道：“皇上日前出城狩猎，曾说要替少卿许一门好亲事，今日我祖孙二人便是为这事而来。”刘彻听他所说乃是这件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并不露声色，只是听他说下去。
　　“少卿与御史大人赵绾家的千金青璇姑娘相识已久，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他二人情投意合，可说是一对佳偶，老臣还请皇上成全，给他二人赐婚，也了了老臣一桩心事。”
　　一阵死一般的宁静弥漫在未央宫的殿堂内，李广见皇上并不答话，只是站在那里，他双眉紧锁，似乎怀着极大的心事，两只手握成了拳微微颤动着。
　　“皇上……”
　　刘彻望向李陵，他凌厉的眼神直直地射向他，他一步一步走到李陵身边。原来她说的心有所属就是这个男人，他不解了、困惑了、气愤了，他是君，他是臣，可是他竟输得这样一败涂地。
　　“不行，朕不能答应你。”刘彻的嘴角微微动着，眼中仿佛是能射出火光一般。
　　李陵情急，忙说道：“皇上，我和小璇儿……”
　　“不要再说了！”刘彻的愤怒如潮水一般汹涌起来，“李陵，天下这么多女子，你为何偏偏要和朕争，你要娶谁都可以，唯独青璇不行！朕告诉你，朕喜欢青璇，她只能留在朕的身边！”
　　这一番话说得气势凌厉，让人不得不胆寒。李广听得皇上这些话，心中大骇，他并没有料到，原来皇上也爱上了青璇。
　　李陵却并不畏惧，他说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皇上坐拥天下，这世间女子都是你的，而我李陵只想要青璇一人，还望皇上成全。”
　　刘彻怒道：“李陵，你好大胆子，你敢和朕争？”
　　“争！”李陵说道，“若皇上执意而为，李陵虽无权无势，但也要和皇上争到底！”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李陵笑道：“皇上要杀了臣，自然是轻而易举，只是臣与青璇早已是一心，若我死了，青璇这一世只会怨你、恨你，绝不会留在皇上的身边。”
　　他说的不无道理，刘彻自傲的心突然间感到无能为力，但他不甘认输，他需要时间，不论李陵和青璇曾经多好，他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能赢得青璇的心。
　　刘彻朝李广说道：“老将军，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提了，朕是不会答应的。不过朕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会替少卿择一门好亲事的。”
　　李陵还想说什么，却被挡了回去，刘彻头也不回地走回后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