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好像还活着？【真男鬼1】》青柠邮递员

2、第 2 章

　　晨光漫过床沿时，黎相还保持着抬头的姿势，目光死死盯着床边那块空荡荡的地板。

　　空气里残留的烟草味正一点点淡去，那是程归生前最喜欢的一款烟，味道不冲，带着点淡淡的焦糖香，从前总缠着他指尖，如今却成了确认鬼魂存在的唯一凭证。

　　他缓了很久，才慢慢松开攥皱的床单，掌心被指甲掐出的红痕已经泛了青。

　　起身时腿软得厉害，踩在地板上像踩在棉花里，每一步都带着虚浮的晃。

　　走到床头柜前，他拿起那只凉透的保温杯，指尖摩挲着杯身上程归贴的卡通贴纸——是去年冬天他发烧，程归跑了三家便利店才买到的暖手杯，回来时耳朵冻得通红，还笑着说“这样你喝药就不怕凉了”。

　　杯盖拧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里面还剩小半杯没喝完的温水，早已经凉得刺骨。

　　黎相把杯子贴在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他想起程归临走前说的话，“等你习惯了，我就走”，可“习惯”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像钝刀子割肉，每多相处一天，日后的空缺就会更疼一分。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医院的复诊提醒。

　　黎相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点。

　　从前都是程归帮他记着复诊时间，会提前一天把病历本和医保卡放进包里，第二天早上拉着他去医院，连排队挂号都不让他动手。

　　现在没了程归，他连自己的药放在哪都要找半天。

　　他走到客厅，目光扫过沙发上搭着的灰色外套——那是程归的，葬礼那天穿的，回来后他没舍得洗，还保持着当时的褶皱。

　　茶几上放着程归没看完的书，书签夹在第37页，书页边缘还留着他手指摩挲的痕迹。整个屋子到处都是程归的影子，却又处处都空得让人窒息。

　　厨房里传来“嘀嗒”声，是水龙头没关紧。黎相走过去，伸手拧紧，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突然想起程归总说他粗心，每次洗完手都忘了关紧水龙头，然后会从背后抱住他，用下巴蹭他的发顶，笑着说“以后我来帮你关”。

　　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黎相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怕自己的哭声太大，会惊动什么，又怕太小，程归听不见。这种矛盾的心情像藤蔓一样缠着他，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

　　下午的时候，他强撑着精神去了医院。医生看着他眼底的青黑，皱着眉问：“最近没休息好？是不是又没按时吃药？”

　　黎相攥着衣角，没敢说自己看见程归鬼魂的事，只含糊地应了句“最近有点失眠”。医生没多问，只是给他开了些助眠的药，又叮嘱他“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快黑了。风有点大，吹在脸上凉凉的，黎相裹紧了外套，慢慢往家走。路过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时，他停下脚步——以前程归总会在这里买他喜欢的草莓味牛奶，每次都要冰镇的，说这样喝起来更甜。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拿起一瓶草莓牛奶，付了钱，指尖触到瓶身的冰凉时，突然想起程归以前总把牛奶揣在怀里捂热了再给他喝，说“冰的对胃不好”。

　　走出便利店，他看着手里的牛奶，眼泪又掉了下来，滴在瓶身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回到家时，屋子里黑漆漆的，黎相没开灯，摸索着走到沙发边坐下，把牛奶放在茶几上。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却又下意识地不想开灯，好像这样，程归出现时就不会被吓到。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就在黎相快要睡着时，一阵熟悉的、带着淡淡焦糖香的气息飘了过来。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程归正站在茶几旁，目光落在那瓶草莓牛奶上，眼神里带着点心疼。

　　“怎么又买冰的？”程归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依旧是低沉温和的调子，却比早上更空旷了些，“胃会疼的。”

　　黎相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程归的身影，在黑暗里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却能准确地感受到他的目光。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只是想喝了”，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程归慢慢走到他身边，停下脚步，像是想伸手碰他的头发，却又怕吓到他，指尖在半空中停了很久，才轻轻落下，却什么都没碰到。他的手穿过了黎相的头发，落在了空处。

　　程归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

　　黎相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想去抓他的手腕，却也同样穿过了一片虚无。

　　“我碰不到你……”黎相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又开始往下掉，“程归，我碰不到你了……”

　　程归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黑暗里，黎相好像看到他的身影又透明了一点。

　　过了很久，程归才轻声说：“没关系，我能看到你就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牛奶我帮你温过了，你喝吧。”

　　黎相低头看向茶几上的牛奶，瓶身果然已经变得温热，就像从前程归捂热的那样。

　　他拿起牛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熟悉的草莓味在嘴里散开，却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明天我陪你去复诊。”程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记着你的药该换了，医生说那个药长期吃对身体不好。”

　　黎相咬着唇，点了点头，眼泪滴进牛奶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知道程归的时间不多了，知道他会一点点消失，可他还是忍不住贪恋这份短暂的陪伴，哪怕这份陪伴，是用日后更深的痛苦换来的。

　　那天晚上，程归就坐在沙发边上，陪着黎相。黎相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听着程归轻声跟他说话，说以前的事，说他没来得及陪他去的地方，说他想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天快亮的时候，程归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影也越来越透明。

　　他看着黎相，轻声说：“我该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黎相睁开眼，看着程归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晨光里，空气中的焦糖香也渐渐淡去，只剩下手里还温热的牛奶瓶，提醒着他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他攥着牛奶瓶，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亮起来，心里空荡荡的，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的期待——期待今晚的到来，期待能再看看程归，哪怕只是一眼。

　　但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