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式式微

7、携手入城

　　“你回来了？”少女的衣衫因匆忙奔走而稍显凌乱，君子昕明亮的眸子里满满的全是笑意，刹那间温暖了整个心肺。
　　“我回来了。”少年站住脚，低头笑开，一如往常般伸手拂去少女发间的草屑，疼痛蔓延开来，却未曾阻的凌楚的动作。
　　“干嘛逞强？”伸手打落凌楚不安分的手掌，君子昕有些头大的看着凌楚，语气里满是埋怨“这下好了，谁来带我啊？”
　　凌楚苦笑，啧啧，谁说少女怀春时便会心疼自家儿郎，怎么看这丫头也只是苦恼日后无人伴她玩耍。
　　少年少女比肩而立，林中飒爽风声拂起青丝，忽明忽暗的林火映上他们低头浅笑的面庞，虽是满面风尘，凌楚鼻尖还带着一抹血渍，子昕发间还夹杂着数不清的草屑，可任谁也不忍打断他们的交谈。
　　只可惜，大家登时哄笑一团，只还顾忌着敌人，不敢放声。君子昕咬牙切齿的瞪着袭击而去的乌鸦，手中银剑以追星逐月的速度直奔而去，凌楚好笑的拦住了状要抓狂子昕，安抚的摸了摸头，很有训狗师的风范。
　　“呀“乌鸦惊慌的叫了一声，侧身飞向更高处，不知是吓得狠了，还是报复，一滩鸟屎不负地球引力的作用，直落凌楚肩头。
　　只可惜，子昕紧紧地拉着自己的衣袖，空有绝世轻功竟躲不开这一滩鸟屎，凌楚脸色堪比包公，拂袖甩开君子昕。
　　“哈哈哈“君子昕再也顾不得方才的愤恨，捧腹大笑。凌楚还来不及拂去肩上鸟粪，便伸手捂住君子昕的嘴眼中利剑飞射而出，直逼得子昕笑声一顿，方才放开。
　　子昕捂着嘴照旧闷笑，直笑得满地打滚。一路奔袭而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只是，时间永远是不等人的，即使已经阻的敌军脚步，然时间紧迫，众人也只休息了一会，便马不停蹄的奔向雁门关。
　　这一路，即使疲惫，也没有一个人放弃。
　　这一路，即使困苦，也没有一个人不满。
　　这一路，即使饥渴，也没有一个人离开
　　这一路，即使面临追杀，也没有一个人妥协。
　　这一路，即使在生死关头，也没有一个人后退。
　　他们都是死士，都是孤儿，，没有一个人在这雁门关有亲属，他们从小受的教育是忠于靖北王府，忠于靖北王，然而这一刻，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放弃他们一直以来信念，奔着雁门关而来，只因为他们都是燕唐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家乡，名叫燕唐。
　　即使这一去已注定一死，即使这一去，已注定他们的身上将永远背负背叛的罪名，他们的血液里将世世代代铭刻。他们的子孙将再无天日。
　　所以他们摒弃了一直以来的谨慎，摒弃了一直以来的卑微，肆意玩笑，即使已经猜出少女的身份，依然笑闹一片，浑不在意。
　　他们不再思量她隐瞒身份的原因，反正靖昕公主找到了，他们的任务便完成了一大半，别的，到了雁门关再说。
　　更何况，公主跟大哥站在一起那真叫郎才女貌，看着都像画里的人似的，这些笨手笨脚粗心大意的汉子们谁也不想那少女是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谁也不想他本该是靖北世子的未婚妻。
　　只是谁都知道，当他们到达雁门关的那一天，当他们站在公主府的那一刻，巨大的鸿沟注定要拦在他们之间，犹如王母娘娘划下的那一道银河，从此再不可逾越。
　　“凌楚见过公主千岁。”少年矫健的身姿一落，矮身跪地，俯身叩礼
　　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不知道，所有的人都明白，她不明白，所以她怔了，刚刚踏进门槛的脚落下，甚至来不及和迎出门的奶妈打个招呼，便回转过身。
　　凌冽的寒风迎面击来，少女甚至还来不及防备便被逼退几步，烈烈长风，少女单薄的身子伫立在门前，面色苍白。冷眼看着跪在门前的几人。
　　“丫头”任天游面色不豫，冷眼撇了君子昕一眼。
　　猛的一回神，君子昕反身拔腿就走，急促的脚步声一怔，任天游过神来，皱皱眉倏地俯身跪地“草民任天游叩见公主千岁。”
　　脚步声一顿，就在任天游以为无事的时候，再度走远，留下了愣了一地的汉子。
　　凌楚抬头，眉间尽是不解，半晌才开口“我没得罪她吧？”
　　“我哪知道”任天游赌气的开口，这丫头，哪根筋又犯毛病了，方才跪得急了，没看地方，生生埂在石阶上，这才一会儿，便疼得有些受不了了。
　　凌楚倒没踟蹰，利落的站起身来，抬手示意众人都起了“任大哥，凌楚先告辞了。”便带着众人奔府衙而去。
　　啧啧，连你都比我有气魄，说不跪就不跪了，任天游有些着恼的瞪着君子昕离去的地方，这算是怎么回事，当真是要罚跪，任天游有些赌气，索性也不挪动地方，直挺挺的跪在那儿。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凌楚带着雁门县令匆匆赶回，见任天游跪在门前，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下官雁门县令张士林求见。”着人拿了拜帖前去求见，张士林抚着胡子等待，并未多往旁边瞧上一瞧。
　　“张大人，请。”君子昕匆忙走出，看了任天游一眼，随意的道了句“起了吧”
　　重新换上雍容的紫衣，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却已经盘好了发，脸上也洗去了风尘，重新施了女红妆，眉眼间全是淡淡的温润笑意。瞧了一眼君子昕，任天游闷闷地站起身来，疼的受不了呢。
　　雁门关的布阵图公主府自然是有的，不多时守城的将领也纷纷赶来，突厥大军袭来的消息登时乱了一座。
　　“云泽军如今怕是已和突厥短兵相接，我方毕竟兵力不足，至迟明日晌午，突厥必到。”凌楚侧身长立，毫不留情的击碎将领们妄图搬救兵的念头。
　　“李将军，我雁门关现如今有多少将士？”张士林扣着桌子的手一顿，抬头问道。
　　“两万出头。”李云英略算了算，拿起炭笔勾画开来，一五一十的细数各方守卫。不多时布防图上基本的信息已经出来了。
　　赞许的目光停留在李云英身上，凌楚接过炭笔，“此处还有一条小路，只是极为隐秘，加之普通军士无法通过，众人也就没在意。但是云泽军中尽是高手，这一条路必堪大用。”
　　“何止，我燕唐有的是大好男儿，这一条路，怎挡得住那些武林好手。”君子昕拍手叫好。
　　“公主，这次守卫雁门关，谁当统帅？”张士林不紧不慢地开口，这才是今晚最该讨论的，最该议定的事情。
　　君子昕目光飘向凌楚，却没想到一直自信满满，从不低头的他竟然埋下了头，再不接一句话。
　　“这还有啥问的吗？自然是李将军。“豪爽的男儿从不知隐晦，登时便吼成一片。
　　“公主的意思呢？“张士林倒没盲从，躬身施礼。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飘向凌楚。
　　“李将军的实力子昕信得过的，可是——“君子昕顽皮一笑”这统帅之职子昕却想试上一试呢？“凌楚，我知以你的身份必然不能担任统帅一职，也知道你有的是惊艳绝伦的满腹才学，我不会让你施展不出，既然你不能，那么就让我做你的手中刀，掌中剑。替你开出一条路来。
　　靖昕公主没有军功在身，甚至还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血缘，身份，地位永比其他更重要，所以作为这个世界上最最尊贵的女子，作为威名远播的靖昕公主，永远不会有人，敢，对她说不。
　　更何况，雁门关中，没有哪位将士没受过靖昕公主的恩情，没有哪位将士不佩服靖昕公主的雷霆手段，雁门关百姓的眼中，靖昕公主就是他们的父母，他们的神。
　　就这样，靖昕公主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这次保卫雁门关的主将统帅。
　　今夜，注定无眠，少女连同这满屋的汉子在这里彻夜长谈，一道道指令下达，一条条命令颁布，少女安静的眼神总是看向那个俊秀的少年。
　　凌楚清楚自己对君子昕的影响力，他也毫不犹豫的利用了这种影响力，每当意见不一致时，他总会用自己的眼光无声的看向君子昕，然后一言一出，便顶得上他的万千解释。
　　只是，她不知道，就在明日，鲜血浇注的雁门关将无情的撕毁少女仅剩的单纯，她不知道，明日，凤凰将涅槃重生。
　　所有的百姓都在安睡，他们不知道明日起雁门关就会被围，他们将独守孤城，见证一个女子的绝代风华，也见证残酷无情的沙场。

作者有话说

　　随意看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