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心安》序昭Liora

5、发霉

　　一脚踢开占据大面积空间的那个平摊着的行李箱，李思月把自己扔进沙发，“不行了不行了——我累了！怎么回事啊，我带了这么多东西的吗？一个下午了怎么还没收拾好啊——”
　　“谁让你什么都想着要带一点啊？”王祁安笑着默默把被踢开的行李箱拖到一旁，拿出里面的衣服帮她挂进衣柜。
　　“我哪有——”李思月从沙发上爬起来，抬头想反驳王祁安的话，视线正好落到了窗外，“哇！太阳雨诶！安安！”
　　“嗯，你在云漪多待一段时间就不觉得稀奇了。”王祁安转身瞥了一眼，继续挂衣服。
　　“还真是随时随地就下雨啊，感觉你在这住得说话都冒水汽。”李思月叹了口气，起身继续收拾。
　　王祁安一时没听明白她这评语的意思，“啊？说我湿气重？”
　　“啧，你瞅瞅，连我说的话都听不懂了。”李思月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衣服塞进衣柜，把她按到沙发上坐下。
　　“你再品品你刚刚说的，多待一段时间就不稀奇了——”李思月捧着她的脸强迫她对视，“王祁安，你是被这雨浇得发霉了吗？”
　　“软塌塌、湿漉漉的，你那股子莽劲儿呢？”李思月手上不自觉加重了力气，又赶紧松了手，搂上王祁安的肩，抱在她肩上的双臂收紧，在她耳边说话的声音似乎还染上了一丝颤抖。
　　“我真怕你下一句就要说‘算了吧，凑合过呗’，你明明最讨厌这种感觉了。”

　　被李思月这突然激动地情绪吓了一跳，王祁安抬手轻拍她的背，一下一下地安抚，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反应，甚至可以说她此刻对于李思月表达的情绪是麻木的。
　　长时间以来的生存习惯，她似乎已经抛弃了某种称为共情的东西，那种只会伤她更深的东西。
　　“你怎么不说话？”李思月鼻腔里呼出一口气，没听到王祁安的声音，起身再次和她对视。
　　“我应该说什么？”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哄着她的笑。
　　王祁安垂眸，她不敢看李思月此时格外清澈的眼睛，再看，她那点仅有的保护壳都要被掀飞了。
　　“王祁安，你看着我。”李思月牵起她的手，掌心向她传递自己的热量，“你……”
　　手机铃声在此刻突兀地响起，王祁安迅速从李思月手里挣脱开，瞥了眼手机屏幕，是姜行远。

　　王祁安“腾”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前，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顶着小雨跑门外的亭子接电话。
　　“喂？姜老板。”
　　探头透过窗户看了一眼里面，李思月正直勾勾看着这边，王祁安有些心虚，背过身不再看过去。
　　“我在帮月月收拾东西，怎么了？”
　　“你现在没在她身边吧？”姜行远的声音难掩激动。
　　“嗯，出来了。”
　　她倚着栏杆，视线落在地上，雨丝一点点跳进水坑，阳光肆意地照出反光。
　　“好，跟你说个好消息！哥找到摄影师了哈哈哈，怎么样？这进度，这效率，是不是超强！”
　　“找到了？”
　　王祁安有些惊叹于姜行远的行动力，“你确定是认真找的，不是糊弄？”
　　“当然是认真找的！”姜行远瞬间提高了音量，“这哪里是能糊弄的，我仔细看了他们工作室的作品的！”
　　“行行行，你别激动，小点声。”生怕被李思月听见，王祁安又往外走了几步，“暴露了就全是你自己的锅。”
　　“咳咳，好，我认真说。”姜行远摆出了平日里对接商务的那副姿态，连说话的语调都不一样了。
　　“工作室名字叫野火，野火摄影工作室，本家在北熙市，北熙创意圈里小有名气，叙事视角独特，个人风格强烈，出了名的高质量，就是头牌……首席摄影师有点挑，要求比较多，但是按他要求拍出来的绝对好看。”
　　“是——很多时尚品牌、音乐人和追求个性的新人夫妇的首选……嘶——”
　　“姜行远，你是不是在照着他们的宣传语念啊？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了解过？”王祁安听出了他话里的生疏，一语道破。
　　“咳咳，我当然了解过了，这不是他们自己写的听起来比较专业嘛，要我说的话——”姜行远的声音突然停顿，不远处的电脑传来几声消息提示音。
　　“说什么？你有工作要忙？跟我说个对接时间就挂，喂？”

　　王祁安握着手机，后背离开栏杆，平时这种情况不少，她也都习惯了等他先回复完工作消息。
　　听着那边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她随意抬脚走了几步，抬眼就看到了憩园的门牌稳稳地待在墙上。
　　这里的第一感觉就是和一方庭很不一样，新中式装修加现代化厨卫设施，比她那边的老物件好多了。

　　“好了好了好了，我回来了，我接着说啊。”姜行远忙完工作又回来继续讨论，“用我的话说就是有个性，好看，酷！月月绝对喜欢！”
　　“行，到时候见见先，你安排个时间。”王祁安不想多扯闲篇，再次问他对接的时间。
　　“今天呢？这天也不早不晚的，你跟月月不出去玩了吧？”
　　“也行，几点？”
　　“现在是三点四十九，快四点，干脆你们一起吃个晚饭好了，我定个饭店，你们五点见呗，到时候把地址发你，到地方了给我打视频。”
　　“行，挂了。”

　　王祁安收起手机，看着依旧没停的小雨，她想再在这待一会儿，刚才和李思月的对话，她确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悄悄瞅了一眼窗外依旧站在小亭子里的王祁安，李思月往衣柜的方向走，刻意避开会被她发现的角度。

　　手机里躺着几条和姜行远的对话消息：
　　班长：计划加速！必须加速！她现在就是个被雨水沤烂了的蘑菇！
　　体委：体委收到！请指示！
　　体委：班长还练单押了啊哈哈~
　　班长：你别扯，赶紧安排他们对接，急死我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体委：我尽快，明天怎么样？
　　班长：今天！今天就去！她现在肯定不想跟我待一屋里，她怕被我说穿，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体委：体委收到！立即执行任务！

　　李思月看着姜行远回复的一个“OK”的表情包，嘴角总算重新扬起一点笑意。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能入我学委的眼。”打完这一句话发出去，李思月又补充了一句，“你千万盯着点！那人要是不合格你立马辞了！”
　　姜行远迅速回复：“收到！”

　　回到房间后，王祁安和李思月简单交代了一下要出门对接工作，心知肚明对方是出于关心，抬手抱了抱她。
　　“这个话题我们先存档，以后再说好不好？”王祁安说话时叹了口气，“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嗯，注意安全，有事赶紧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死扛啊！”李思月不痛不痒地轻轻锤了一拳在她肩上，这事儿算是暂时结束了。
　　仔细叮嘱了一些方便她一个人出门觅食的地点，王祁安有些不太放心地背上包，离开了憩园。

　　走出竹音弄，王祁安看了眼时间，正好四点，她发了个消息给姜行远，提醒他把饭店位置发来。
　　“哦哦哦，忘记了忘记了——”姜行远果然忘了，迅速发过来几张截图，“这个看着不错，绝对好吃！”
　　点开图片看到“云筵”两个字，王祁安直接按着语音就一顿输出。
　　“大哥你有没有看人家是什么定位啊？商务宴请的席啊！我们就两个人能吃多少你没个数的？怎么的你手机还能隔空传送啊？我手机可没法给你送过去。”
　　“啊？那不是写的顶级餐饮体验、按位收费、食材奢侈——”姜行远的声音里全是坦然。
　　“停，别念了，我识字。”王祁安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继续打字，“你把它退了，我来定。”
　　“败家子！”气不过她又回了一句，收到姜行远一个擦汗的表情包，以及一条语音。
　　“要懂得享受好不啦，王祁安同学，你不要总觉得我在乱花钱好不好，给我媳妇儿好姐妹吃点好的怎么了呢？”
　　王祁安一心查看可以定位子的饭店，还是没忍住回了他一句，“婚礼还没办呢就花出去一堆了已经！”

　　不再管他回复什么表情包，王祁安在预定界面找到了一家价格合理的特色饭店，既然对方是北熙来的，吃点特色的总没错。
　　把定好的截图发给姜行远，对面二话不说就把钱给转了过来，还附带一句调侃，“得嘞，我把定位发给人家，你到时候脸色好点，别跟个煤似的黑个脸奥，我听人家说是个帅哥来着。”
　　“我管他帅不帅呢？少说话多做事的才好。”这条回复刚发出去，姜行远就又回了过来。
　　“嫌我话多？行，一会儿吃饭你看着，我不说话。”

　　收到姜老板消息的时候，林禹泽刚换好出门的衣服，之前对云漪的天气和温度不太了解，带的衣服都不合适，这是紧急采购的一套相对凉爽一些的服饰。
　　简易海蓝的纹理缀在白色短袖衬衫上，他宽大的骨架上正好撑起挺括的面料，搭一条休闲又不乏正式的牛仔直筒裤，白色板鞋的鞋带系得整齐。
　　手机屏幕里是姜行远发来的餐厅定位，“临水阁？”
　　林禹泽下意识地念出上面写的名字，似乎在片隅里刷到过。
　　简单看了一下导航和片隅上对临水阁的描述，这是一个在古坞区的云漪特色菜饭店，坐落于古镇水边，主打荷花宴，风景怡人，美食沁口。
　　只看这些信息他便了然，姜老板作为甲方，肯定知道他来自北熙，所以想要安排特色菜饭店，让他体验一下当地风味，这确实是用心的，只是以他交流时的发言风格来看，感觉不太像是他会做的选择。
　　那么，会是她，做出的决定吗？
　　林禹泽不知道，一切都是猜测，但是他格外期待这次的“商务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