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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暗香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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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每不就是以不理会太和郡主的骄傲而引得云阳对她益发死心踏地吗?即使如今,她与她的位置对调了,即使顾云阳已不在她的身边。
但,她与她的较量,最终总是她在她之上。
她有这个自信,即使身处深宫,亦如是。
“你就别装了,”果然,才这么一时片刻,太和郡主就开始变本加厉:“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我还不知道么?离了云阳哥哥,你什么也不是。”
“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弃妃,凭你拿热脸如何去贴君上哥哥,也不会改变什么的。”
……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早有准备的玉妆,倒也无碍,比这更难听话,她早听太和郡主说过了。而玉妆于太后郡主就像是无底深渊,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叫,她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别以为年下云阳哥哥回来,你就想着守身如玉求他带你出宫,”太和郡主气得呼吸急促,周身直颤,满头珠翠叮叮当当轻摇乱颤,平日里那带着狡黠的眸子又惊又惧,竟是飘着层雾气:“若你心底真有他,就不要害了他。”
说了这么多,也只有这一句最后说到玉妆的心坎上去了。
她是为了云阳,才走上这条路的,那么痛苦的一条路,她终于可以走得无怨无悔。若两个女子同时喜欢上一个人,付出的多一些的总是爱得更深刻的那一个。
太和郡主或许爱的不比她少,但她永远也体会不到,很多时候,喜欢一个并人不仅仅只是占有;倘若真在意一个人,她最应当在意的不是他是否陪在她的身边,而是他是否平安喜乐。
她只失去了云阳陪伴在她的身边,其实并不曾失去心底那份深藏在心底的爱意。
而这一切,太和郡主始终不会懂得。
“宋才人娘娘,君上有请。”
就在屋子里玉妆与太和郡主僵持住,冰冷到极限处,李十全适时的敲门打破了满室的沉寂。
“看来恭亲王殿下也该出宫了。”
还是那样得体的起身,尽管玉妆穿着厚厚的多罗呢褂子,仍是走得端庄飘逸,临出门前她望了太和郡主一眼,那一刻,她才知道,除了恨,她在她的跟前有多么的软弱。
太和郡主看她的样子,两团目光幽幽的,像殷红的炭火,在白茫茫的大雪里无力挣扎,最后烧成一片灰烬。
三个人的爱恨情仇,谁也不比谁少,她又有什么意难平的呢!
“臣妾给君上请安,愿君上万福。”
瀛海的暖阁内温暖如春,玉妆跪在铺有波斯进贡的地毯上,只觉周身是暖,心,也暖和了许多。也许,就算面对厌恶她的宣帝,也总强于面对憎恨她的太和郡主。
宣帝对她,只是缘于她的父亲,当中有很多误会,自然,也有无限的可能。但太和郡主对她,即不是误会,也绝无可能,此生,任谁也无可释怀。
她如今,连太和郡主都不怕了,又何必畏惧一国之君。或许,那晚初夜侍寝,她便从来没有怕过。
“那杏仁露朕已经吃过了,你转告母后娘娘,说朕很喜欢。”
“是,臣妾会将君上的原话代到的。”
宣帝便不在言语,跃过紫檀大案,见玉妆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一时有些不知失所措,他又如何不知母亲的深意呢!
像杏仁露这样的小东西,随便打发个什么宫人送来便成,可母亲却巴巴的打发了她来。他是应当拒绝,还是应当“笑纳”呢!
他,应当毫无不犹豫拒绝才是,白日里他已不断告诫过自己的。
可这一刻,他又犹豫了,不断摇摆在是与否之间,每见她一次,这种犹豫就不断加剧,这令宣帝略感烦燥:“你且过来看看,这上头可是你的题字?”
“啊?”玉妆闻言不免吃惊,是几时她在宣帝的书画上题过字。
可宣帝既然向她招手,她不得不走到御前,在距离宣帝三步处的大案前停住了脚步。循着宣帝目光所及,却是冯昭仪那幅“猛虎下山”图,想来装裱之后,冯昭仪便命人将这幅画送到宣帝宫中。
她望了眼上画楣处那行纤弱的题字,淡淡一笑:“臣妾以为此画阳刚有余,而阴柔不足,故临摹了怀素的狂草,因此体须一气喝成,又恐夺了画面的风彩,故将题字弱化,只如云雁掠过……”
记得她初入宫侍寝那晚,也曾笑过的。那晚,她的笑容含羞带怯极其妩媚,相较于此刻,他还是第一次以一颗平常心见到她笑。
浅浅的,仿佛吹气如兰。
她的声音也很清柔,与她品评,不止悦耳,简直令人如沐春风。
“呃,”玉妆一气说了这么多,见宣帝一言不发,只是深深看着她,她不由的垂了头,心想,是不是说的太多所以过头了。
“朕只是有些惊讶你在书法上的修为,”宣帝的确也有些惊讶,许是见惯了后宫的莺莺燕燕,每一次见她,她的清丽淡雅,总令他耳目一新,因笑道:“这句诗,还有半句不曾题完罢!”
“是,”玉妆点了点头,才想起那日因宣帝突然驾临碧芸宫,她因急着离开,只匆匆写了一半,就摞下来。
宣帝从象牙雕的笔架上取出一只白玉湖笔,在盛满朱砂的天青色端砚中轻轻一蘸递给玉妆:“过来将它补全了吧!”
玉妆不得不再走近两步,与宣帝仅一步之遥,她已能轻楚嗅到宣帝身上时不时飘来的龙涎香,兴许是融合了宣帝身上温热的气息,十分甘甜,浓而不烈。
她一直不喜过于芳香馥郁的香薰,可她却意外的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怎么了?”
见她迟疑,宣帝不由的往前坐近了一些,他穿着明黄的缂丝龙袍,外披紫貂端罩,绣有云纹的阔袖又宽又大,轻轻一扫,衣袖间的龙涎香扑面而来,恍若薰风吹得人睁不开眼,隐隐有些许迷离。
“朱笔乃君上御用之物,臣妾不敢簪走。”玉妆连忙定了定神,她这是怎么了?竟有那么一丝心慌意乱。
怎么,他有那么令人感到害怕么?自她入内殿以来,他没说过一句重话呀!好吧,他承认,她第一回侍寝他是过于“严厉”了些,但那时,他不正是在气头上么?
倘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为人,就算他是宋文修的女儿,他也不至于如此为难她……
宣帝不再犹豫:“朕说使得,就是使得。”
玉妆这才伸手去接,可因宣帝执笔太久,饱蘸的朱砂从笔尖处溢了出来,滴了两滴洒在画面上,红红的,无比刺目。
“若君上许可,”玉妆感到为难,用朱笔题完整那句诗,半墨半红,本就非易事;如今可巧这画面污了,还要做到遮丑,这就更加难上加难。
“但凭你处置,”宣帝来了兴致,他也很想要知道,这个兰心蕙质的女子将如何去补这个缺。
玉妆见画面已污,从衣袖间取出绢帕,将其展开,从上往下一抛,轻轻盖在污淖处,葱管长的指甲又轻轻一挑将其弹了起来,复又落下;这才提笔又饱蘸了朱砂,隔着绢帕往画面上或点或刷。
却是泼墨。
宣帝也素喜此种技法,相较于男子纵笔豪放,玉妆若行云流水,灵动轻盈,放眼后宫诸人,只怕擅绘如冯昭仪,也望尘莫及。
末了,神来一笔,她将透字的绢帕一抽,整个画面一气喝成,如点睛一般。
“君上,臣妾能够想的也唯有如此了。”
玉妆虽尽了全力补的别出心裁,可在她看来,这修补的终究比不得浑然天成的,但愿能够入宣帝的眼。
待她将笔搁在笔架上,宣帝仍久久盯着画面并不曾作声。
玉妆这心里愈发忐忑,不知宣帝到底是不满意还是很不满意,她略带张惶的望了宣帝一眼:“臣妾——”
“呃——”宣帝清了清嗓子刚要夸玉妆,却见她紧紧抿着淡粉的小口,便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急着想要表白,却一句也吭不出,越急,那香腮带赤,大片红晕如压倒桃花,清丽的脸上刹那闪过冶艳之姿。
清艳相宜,令宣帝按捺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君上——”
就在宣帝被撩拨的春心渐乱,隔着一人高的十二扇苏绣落地屏,传来李十全的尖细的声音:“敬事房和司寝的尚仪捧来绿头牌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玉妆屈膝道:“夜色已深,太后娘娘还等着臣妾回话,若君上没别的指派,请允许臣妾回永寿宫复命。”
“你且退下罢!”宣帝闻言不免失落,若李十全将写有后宫名字的绿头牌呈了上来,他自然而然就翻了她的牌子。
可望着她娉婷的身影消逝在殿外,却又觉得来日方长许是比此刻就燕好更来得细水长流。
他有那么多的后宫嫔妃,总是招之则来、挥之即去,漫说两情相悦,或许她们当中真有那么许多人,他连长相也没看清,又或许他只是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