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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世子燕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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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珩!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姜非晚的脑海。
昨日秘密抵京……佛堂……那个气场冷冽危险、被称为“世子”的男人……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昨晚在佛堂遇到的那批人,领头的那位“世子”,竟然就是燕北王世子燕珩!他秘密回京,深夜潜入永宁伯府废弃佛堂,是为了什么?
寻找母亲藏匿的通敌证据?还是……他与父亲姜弘的“烬石”走私案有关?他是调查者,还是……参与者?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压下了方才因那封信而产生的混乱与彷徨。
无论燕珩目的为何,他的出现都意味着,永宁伯府这艘破船,已经驶入了惊涛骇浪的中心!而她,就站在这艘即将倾覆的破船之上!
不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姜非晚猛地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之前的犹豫和矛盾被强烈的求生欲和复仇火焰焚烧殆尽。
母亲的信指向父亲通敌,长公主在暗中调查,燕珩这个手握重兵的世子也秘密介入……永宁伯府垮台几乎已成定局。她要做的,不是拯救这个从根子上烂掉的家族,而是——自救!以及,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但首先,她必须熬过眼前赵氏下的毒手,并且顺利参加长公主的赏花宴。那是她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可能改变命运的契机。
“知夏,绿意,”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却不容置疑,“听着,我们没有时间害怕了。赵氏今晚必会再来查探,若发现我无恙,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快速扫了一眼屋内,目光落在那盆彻底枯死的茉莉上,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绿意,你立刻想办法,将这枯花连同泥土悄悄弄出去,丢得越远越好,绝不能让人发现泥土的异常。” “知夏,你去小厨房,弄些干净的草木灰来,越快越好!”
两个丫鬟虽不明所以,但见小姐神色凝重,不敢多问,立刻分头行动。
很快,知夏捧着一小罐草木灰回来。姜非晚让她将灰烬仔细撒在自己榻边、袖口、甚至唇角,做出呕吐过的狼藉模样。然后又让她将自己的脸色用脂粉扑得更加惨白,甚至泛着一种不祥的青灰。
做完这一切,姜非晚躺回床上,盖紧被子,身体微微蜷缩,做出痛苦颤抖的姿态。
“听着,”她气息微弱地吩咐,“若有人来,尤其是赵氏的人,你们便哭,说我傍晚用了饭食后突然呕吐不止,浑身发冷,现在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哭得越惨越好,但切记,绝口不提中毒,只说是旧疾复发,病势沉重!”
她要顺势而为,将计就计!赵氏不是想让她“病”吗?那她就“病”给他们看,而且要病得极其严重,病得奄奄一息!如此一来,既能解释为何明日无法起身(避免赵氏再下毒手),又能为后日“病情稍缓”去参加赏花宴埋下伏笔——重病之下仍挣扎赴宴,更能显得她对长公主的邀请无比重视!
更重要的是,她要借此,将“五小姐病重”的消息彻底坐实,并尽可能地传出去!传得越广越好!最好能传到……某些有心人的耳朵里。
知夏和绿意重重点头,手心都是冷汗,却也明白了小姐的意图。
夜色更深。
果然,亥时刚过,院门外便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赵氏心腹刘嬷嬷那故作关切却难掩刻薄的声音:“五小姐可歇下了?夫人实在放心不下,特命老奴再来看看!”
绿意按照吩咐,红着眼眶打开门,未语泪先流:“刘嬷嬷……您、您快看看小姐吧……傍晚用了些粥,就突然吐了……现在浑身滚烫,说着胡话……奴婢、奴婢好怕……”她哭得真情实感,带着巨大的恐惧和后怕。
刘嬷嬷心中窃喜,面上却大惊失色,一把推开绿意,带着两个婆子闯进内室。
一股混合着酸腐和草木灰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只见姜非晚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灰白,唇瓣干裂,额发被虚汗浸湿,黏在皮肤上,被子下的身体不住地细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油尽灯枯。
知夏跪在床边,握着姜非晚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刘嬷嬷假意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额头(触手一片冰凉,实则是姜非晚用冷水帕子敷过的效果),心中大定。这模样,分明是快不行了!
她强压住嘴角的笑意,唉声叹气道:“哎呀!怎么病得这般厉害了!定是白日里出去吹了风,旧疾复发了!我这就去回禀夫人,请最好的大夫来!”
她说着,却并不立刻走,反而眼神闪烁地在屋内逡巡,似乎想找到那盆被处理掉的毒花。
绿意和知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床上的姜非晚仿佛被惊动,极其微弱地呻吟一声,艰难地睁开一线眼睛,目光涣散,气若游丝地喃喃:“冷……好冷……娘……娘亲……”
这一声虚弱至极的呼唤,带着将死之人的绝望,听得人心头发酸。
刘嬷嬷这才彻底放心,看来真是病入膏肓了,连人都认不清了(姜非晚生母早逝)。她懒得再多待,敷衍地安慰了两句,便急匆匆地带着人回去复命了——得赶紧告诉夫人这个“好消息”,五小姐快死了,赏花宴的名额空出来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姜非晚立刻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冷冽,哪还有半分方才的濒死之态。
“小姐……”知夏和绿意腿都软了。
“没事了。”姜非晚坐起身,擦掉嘴角的草木灰,“她们信了。接下来这两日,我们便‘精心侍疾’,谢绝一切探视。”她需要时间消化那封信的信息,并思考下一步计划。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日上午,汀兰苑依旧大门紧闭,对外宣称五小姐病重需静养。
姜非晚正在屋内反复研究那封信和那个鹰隼徽记,试图找出更多线索时,院外却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似乎还夹杂着守门
婆子惊慌失措的问安声。
“参见世子爷!”
世子爷?姜非晚心頭猛地一跳!燕珩?!他怎么会来?光明正大地来?
她立刻躺回床上,重新做出一副病弱之态,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脚步声径直朝着她的房门而来,守门的婆子根本不敢阻拦。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瞬间带来的压迫感让屋内的光线都仿佛暗淡了几分。
姜非晚透过垂下的眼睫缝隙望去。
来人穿着一身玄色暗云纹锦袍,腰束玉带,身形劲瘦挺拔,肩宽腰窄,只是随意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渊渟岳峙的冷冽气场。他的面容极其英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线薄而锋利,下颌线条绷得有些紧,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和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正是昨夜佛堂中那个声音冷冽的男人!燕北王世子,燕珩!
他竟然真的敢大白天的直接闯进她的闺房?!
燕珩的目光如同实质,冰冷地扫过屋内简陋的布置,最后落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姜非晚身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宫中内侍服饰的中年人,面色白净,神态恭敬却难掩倨傲,正是皇帝身边得力的太监总管高公公。高公公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锦盒药材的小太监。
这诡异的组合,让知夏和绿意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浑身发抖。
高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姜五小姐,陛下和皇后娘娘听闻您落水受惊,凤体欠安,特命咱家随燕世子前来探视。这些是宫中所赐的滋补药材,望小姐好生将养。”
皇帝和皇后?探视?还派了燕珩和高公公一起来?
姜非晚心中惊疑到了极点。她一个区區伯府嫡女生病,何德何能劳动宫中如此兴师动众?这绝非寻常探病!
她挣扎着,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起身行礼,声音细若游丝,断断续续:“臣女……臣女叩谢……陛下、娘娘……恩典……恕臣女……不能全礼……”
燕珩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他忽然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冷澈,听不出什么情绪:“高公公,既然姜小姐病体沉重,不便挪动,便在此宣旨吧。”
宣旨?!
姜非晚瞳孔骤缩!连床边的知夏和绿意都忘了害怕,愕然抬头。
高公公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的绢帛,缓缓展开。
“陛下口谕,”高公公的声音变得庄严肃穆,“永宁伯姜弘之女姜非晚,性资敏慧,婉婉有仪。念其体弱,特赐宫中良药,安心静养。另,靖安长公主赏花宴在即,特许其带病入宫赴宴,一应规矩可从简,以示天家恩恤。钦此。”
口谕的内容如同一个个惊雷,炸得姜非晚耳边嗡嗡作响!
皇帝不仅知道她“病”了,还特意下旨让她“带病赴宴”?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恩宠!不,这绝不是恩宠,这是……强行将她推至风口浪尖!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这道口谕一出,等于彻底堵死了赵氏和姜非婳想要李代桃僵的路!皇帝亲口允许她带病赴宴,谁还敢阻拦?甚至,她这“病”若是很快好了,反而会引人怀疑!
而燕珩……他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他向皇帝进了言?还是……昨夜佛堂之后,他查到了什么,此举意在试探?或者……保护?(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被她否决)
姜非晚脑中飞速运转,背上却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天威难测,帝心似海,这道突如其来的口谕,背后的深意让她不寒而栗。
她不得不再次“挣扎”着,用颤抖虚弱的声音谢恩:“臣女……谢陛下……隆恩……”
高公公宣完口谕,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将赏赐的药材交给知夏,意味深长地看了姜非晚一眼,便带着人先行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依旧“病弱”的姜非晚,和伫立床前、存在感极强的燕珩。
空气仿佛凝固了。
燕珩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脸色惨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少女,目光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过于用力而泛白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
忽然,他极低地、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佛堂的夜风,看来确实冷冽入骨。”
姜非晚的心脏,在这一刻,骤然停止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