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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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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的是‘像白玉堂那样的人’?不是直接说的白玉堂?”良久,展昭方问了一句。赵虎想了想,道:“是。他们说的是像那样的人。”展昭嗯了一声,心想:“像他那样的人……哪里还有第二个?大概是他们自己看他不顺眼,随口扯一句罢了。或许他们指的就是江湖中人?马汉说得不错,符合那些描述的,只有八王爷一个;而八王爷确是对江湖中人不太满意的。那就是说,大人遇到了什么和江湖中人有关的麻烦?什么麻烦呢……”
正沉吟处,外面忽然传来人声,听动静是往这边来了。展昭做个手势,闪身贴在门后。赵虎和马汉坐回墙边,拿起铁链绕上手脚,垂头不动。
来人脚步踉跄,似乎是受了伤,却没发出太大声音,可见功力不错。展昭暗暗戒备,赵马二人亦抓紧了铁链。
只听来人喘了几声,扑入屋子,脚尖一转,迅速地隐到门后,任屋门敞开着。那动作不免有几分拖泥带水,但仍可算得上干脆。展昭刚好站在另一扇门后,已看清这人是个白衣女子,衣上血迹斑斑,人则气息不稳,看来伤得还不轻。她勉力提着气,动作又快,瞥见地上坐着两人,镣铐缠身,并没在意,却没发现展昭。
展昭从门后缝隙中看去,那女子拖了一路的血迹过来,丝毫没有掩饰。看血迹方向,她和他们一样,是从墙上翻过来的。瞧她眼下这状态,显然是后面有人追杀,却不知多久才会追过来。
过了约莫盏茶功夫,听得院门那边有人道:“殷爷这会儿没空!管你是盐是糖,都不见!”声音相隔并不近,只是这人嗓门太大了些。又有一人的声气响起,却听不真切,大约是在赔笑。那大嗓门的人不耐烦地道:“没空就是没空,快走快走!”又过一会,第三人开口说话,声音飘到这边,已是断断续续:“……在逃……追捕……”但他话还没完,那人就大声打断:“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襄阳,不是你长平县!你一个小小捕头,也敢在殷爷府里闹事?”随即是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就展昭听来,极似是腰牌。
一个阴沉的声音划破了刚被那人镇出不久的安静:“贵府里也不能随便见红吧?可那丫头是带伤闯入的,只怕早污了贵府宝地。既然殷爷没空,我们自去找她便是。”这人说话声音不响,却能清清楚楚地传到这里,也算是个好手了。
那大嗓门的人明显怔了一下,但还是道:“我们府里的事,不劳你费心,自有人去清理。”已收敛了许多。方才那人叹道:“得罪了。”一声闷响,大约是那拦阻的人被打倒在地。随后几人重重地往这边而来。一个谨慎的声音道:“阎爷,那边有血迹。”那阴沉的声音嗯了一声,几人走得更快了,没一会就到了这屋子前面。
“辛武,你去看看。”那阎爷道。辛武应了,仔细打量着大敞的屋门,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对里面道:“苏姑娘,你还是随阎爷走的好。从长平县一路至此,也累了吧?”
对面那女子没有应声,展昭自然更不会出声。辛武等了一时,听不见回应,又道:“你既不出来,我只好进去请你,千万莫怪。”
才踏进一步,一扇门便猛地朝他撞来。那女子藏身在后,积了这许久的力道化作势若万钧的一掌,穿过门板,结结实实地印在他胸口。辛武大叫一声,往后摔出,脸色已是青灰。
那阎爷看也没看辛武一眼,冷声道:“苏虹,你不要顽抗了。赶紧跟我回盐行去祭大掌柜的,还能给你个痛快。”他旁边一人怒道:“岂有此理,苏虹自然是随我去归案,怎能被你滥用私刑?”正是那被摔了腰牌的捕头。
阎爷道:“你柴心农又没本事抓她,我有,她自然是跟我走。”说着看向倚在破了的门板上不住喘气的女子:“你这一掌已是极限,还有什么本事?”
他踏步向前,伸手便去拉她。展昭不明就里,不欲贸然出手;何况听那捕头提到在逃、追捕、归案等字眼,更不好多管。那苏虹见要被阎爷拉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举手往自己头顶拍去。阎爷抢上一步,一把格开,道:“你想死,也得到了地方再死。”苏虹哼了一声,心道:“若不是一时大意着了你的道,何至于落到这个境地。”阎爷冷笑着瞥着她,也不理会她目中的仇恨光芒。
正在这时,院门处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哟,这不是阎正诚阎老板嘛,怎么跑这里来了?”
几人都朝那边看去。白玉堂已经走近,挑眉看着他们。阎正诚一时没认出来,道:“你是谁?”苏虹却是一惊,道:“你来干什么?快走,这不关你事。”声音里满是担忧。那捕头柴心农也想了起来,道:“就是,你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门后的展昭皱起了眉头。白玉堂冲苏虹笑笑,又道:“阎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阎正诚愈发疑惑,手上不禁松了一松。白玉堂眼神一煞。
呼的一声,一枚石子正中阎正诚手腕。阎正诚哀号一声,叫道:“是你!那天在树林里坏了我好事的原来是你!”白玉堂跟着一脚飞起,将他踢了个跟斗,冷笑道:“你自己瞎了眼,怪得了谁去?滚!再让我见到你找苏姑娘麻烦,定打得连你娘都认不得你!”
阎正诚爬起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多管什么闲事!这丫头杀了我们大掌柜的,我岂有不报仇之理!”白玉堂道:“你既知道那天树林的是我,又何必还垂死挣扎?你敢说你不是存私?”阎正诚道:“总之这事与你无关。”白玉堂懒得跟他废话,眼角瞟见柴心农已向苏虹走去,几步掠过,一把揽起苏虹,径向院外而去。阎正诚又惊又怒,也不顾手腕犹痛,更不顾辛武死活,急步跟上。柴心农自然也紧随在后。
展昭向赵虎马汉使了个眼色,悄没声地摄在最后。赵马二人自安坐调息,知道白玉堂既如此回来,那殷鉴远一时也不会过来找他们麻烦。
白玉堂抱着苏虹,心想襄阳城中万万不能随意,好在她伤势虽重,却也不是非要看大夫不可,自己就可替她止血治伤。心念电转之间,已带着她到了城外人烟稀少之处,寻得片草地,看上去还柔软,将她安放下来。
苏虹一双妙目凝视了他许久,方叹道:“原来你功夫这么好。”白玉堂道:“对不住。我本来有事在身,倒不是故意要瞒你。”苏虹道:“你救了我两次,这一点点隐瞒,我也就不怪你了。”白玉堂笑道:“多谢。”说话间已点住她身上穴道,气血翻涌顿时缓和下来。
阎正诚追到三丈开外,不敢再靠近,只立定了叫道:“喂!你是不是丐帮的?”白玉堂理也不理,低声对苏虹道:“不管你们俩之间什么过节,我瞧来那家伙总有点不对劲。不过那个什么捕头,可就有点难打发了。”苏虹道:“不劳费心,那捕头我对付的了。”白玉堂道:“那也不必。”
他又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服,转过身来,首先就瞥见一袭蓝影闪在树后,眼珠一转,对柴心农道:“柴捕头,苏虹犯了什么案子,在下能不能问问?”
他明明已经问了,却偏要说能不能问,一股叫人不可推拒的气势隐隐散出。柴心农那晚受伤,对他还算有好感,可是如今得知这叫化子原来的确是装的,不免很有点不舒服,道:“官府中事,不用你插手。”
白玉堂嗤地笑出声来,又正色道:“好吧。那么江湖中事,你也插不得手。”柴心农道:“杀人已触大宋律例,怎可照江湖规矩办事?”白玉堂道:“她杀人是为了报仇,这本来就是江湖纷争。若说杀了人就要官府过问,那当初她家人被杀时,官府哪里去了?”
苏虹家人如何被杀,被谁所杀,白玉堂也只是当时在树林里听了苏虹诘问柴心农的那么只言片语,于详细情形自然不知。但想灭门之事实在甚惨,何况起因似乎只不过为了一张名单,这于情于理,他当然都站在苏虹一边。再说他时时记得苏虹毫无功利之心地称己为友,白五爷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岂能不讲义气。因此柴心农一说官府,他便即刻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平日里与展昭相戏,也说过不少这方面的事,展昭尚且说不过他,这柴心农怎是他对手?
果然柴心农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强硬道:“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若当时受了委屈,现在就可还报,还要律条作甚?”白玉堂冷笑道:“原来柴捕头看来,当时官府没管,那人就白死了;如今官府管了,不该就死的人也得马上去死。这是哪条规矩?几时进了京城,倒想找当今天子问个明白。”
这句话其实已隐露出他身份不同寻常——试想随便一个叫化,武功再高,又怎敢随口说出找官家质问这种话。但此时苏虹重伤,阎正诚心绪纷乱,柴心农又素来是个直肠子,竟都没听出来。只有展昭闭了闭眼,心道:“耗子,这话展某也给你记一笔,到时候一块算账。”
柴心农语塞。过了一会,道:“我早说过你必不是寻常叫化……你定要管,我也没办法,但你绝对没法叫我就此罢手。”话虽软了,却坚定得很,白玉堂不由有点头痛,偷眼瞄了瞄树后。
阎正诚一直没插话,见他二人成了胶局,便蹑手蹑脚地走近苏虹,想趁她闭目调息时制住了再说。岂知柴心农面对着苏虹,看到他的行动,叫道:“喂,你要干什么?”白玉堂头也不回,反手劈去。阎正诚闷哼一声,立时晕倒。
“这件事我已经伸手管了。待我问清楚详情,自然会依你的大宋律例办。我瞧你上次被她打了一掌,这一路追过来伤也没全好,不如先去养养。你要是再跟着,我可真不客气了。”白玉堂蹲身察看苏虹伤势,口中对柴心农道。柴心农却不答应,刚要说话,忽觉轻风拂面,脑中一昏,什么也不知道了。
白玉堂拍了拍手,站起来,道:“这两人昏在这里,总比昏在那殷府中好。你怎么样?”苏虹嗯了一声,没睁眼。白玉堂低头看看,只见衣上又多了许多灰尘,这才想起本来说吃完饭去洗澡的。念头还没转完,臂上忽然一暖,一股危险的气息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