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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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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了一会儿白玉堂就回来了。展昭询问地看他,他却只是神秘一笑。
疑惑并没持续多久。很快,院门那边就传来一阵嘈杂,吵闹声中惊慌、愤怒、不解等等情绪不一而足。殷鉴远闻声冲出门外,大声叫道:“吵什么吵!”意图将骚动镇下去。谁知那边却折腾得更厉害了,忽地泄出一句:“那玛瑙是殷爷心头最爱,赶紧找!”
这话冲进耳来,殷鉴远大惊失色,急急带上屋门,便奔院子那边而去。展昭啼笑皆非,瞥着白玉堂,显然对他的手段有些不以为然。白玉堂掂着那颗玛瑙,道:“这玩意质量还真不错,看来这个姓殷的确有后台。别那么看着爷!”展昭微笑了笑,无心多说,一跃下地。白玉堂跟着跃下,倒退着随进小屋,顺手将门掩好。
还倚坐在墙边的赵虎和马汉听见响动,以为是殷鉴远回来,都没理会。却听白玉堂的声音道:“猫儿,他们没傻了吧?”
两人猛地一惊,接着狂喜,抬起头来。展昭已疾步走近,蹲下身道:“二位兄弟受苦了。”马汉摇摇头,赵虎只扯了下嘴角。展昭摸了摸马汉脚上的铁链,拔出巨阙欲砍,却被白玉堂一手拦住。展昭一怔,道:“怎么?”白玉堂皱眉道:“他们没傻,你倒傻了。不管这玩意能不能砍断,都必然发出极大响声,这是人家地盘,你想引来人不成?再说,即便砍断了,也还是连在身子上。”展昭垂眼道:“是展某傻了,竟忘记有个开锁的行家在这里。”白玉堂在屋里转悠一圈,寻得一截细铁丝,运力拗成适当程度,也蹲下来,道:“去,少废话,让开点。”
展昭也不起身,就蹲着退了半步。白玉堂拨弄了一会,眉心越锁越紧,嘟囔道:“这玩意不是一般的锁,我瞧多半是王府里才能有的东西。那襄阳王果真对姓殷的很是看重。”展昭问:“可能打开?”白玉堂道:“你信不过白爷?”展昭道:“不是。我是说,如若真的过于麻烦,还是先削断了,再出去找锁匠慢慢凿开不迟。”白玉堂道:“这里是襄阳王的地头,谁知道哪个锁匠是真正的平民老百姓?自然还是他们这窝里最安全。”
展昭看他口中答话,手上认真,心里忽然一酸。这耗子几时开始这么考虑问题了?宁愿自己累着,也不给对方一点机会。可是已经成了束缚,纵然想放手,也是难得很了。这么想着,便伸手替他揉腰,好歹先缓解一些不适再说。白玉堂忙中向后瞥了一眼,道:“上边一点。”语气中是满满的理所当然,一副五爷我乐在其中的样子。展昭依言上移,方才心下的百转千回都凝成了一句话,在脑海里萦绕不止:“你愿意留时,我就陪着;你想走了,记得玩够了回来。”
不一时马汉手上的铁链终于解开,白玉堂额上已有微汗。展昭举袖给他拭了,问:“可要歇一会?”白玉堂道:“不必。你没听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说着又拿起马汉脚上的铁链。展昭也就不再多说,自分了七分心思注意外面的动静。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赵虎、马汉两人手脚上四条铁链尽数除下。白玉堂累得气息不稳,展昭忙将他扶起,让他坐到凳上,一掌贴住背心为他运气。赵马两人歇了这许久,好歹也缓过来一点,便慢慢撑着墙站起身,去床上坐下。
白玉堂调了会息,道:“好了。”展昭撤了掌,回头看向赵虎马汉,问道:“怎么样了?”赵虎低声道:“还好。这些天也没受什么罪,只是我们给下了药,浑身脱力;几次想逃,总是功亏一篑,回来便给那姓殷的一阵拳打脚踢。”马汉接道:“涂善把我们带到这里,总有个目的。谁知只是软禁在这屋子里(白玉堂哼了一声,心想镣铐加身也算软禁?),不许出去。近一月了,总也不知道究竟要干什么。”展昭道:“涂将军中途拦截一事,我们已听陷空岛四位岛主说过。蒋四——哥(白玉堂听他忽然改口不称四侠,唇角微勾。)道,他那时只带了庞煜走,后来又回去带了你们?”马汉道:“这个不清楚了。当时我们受伤昏迷,醒来时已在此处,我想除了涂善,也没别人。”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觉得还是不要跟他们提莫然比较好,况且之前涂善几乎已等于承认是他截走的他们。因此展昭转而问道:“庞煜现在何处,你们可知道?”马汉摇头道:“不知道。平日里就只有送饭的会过来,什么也问不出。展大哥,你不妨去问问那殷爷。”
“我去问。”白玉堂不待展昭说话便抢着道,“这猫形迹已露得太多,终是不好。再说,我瞧他也不像个会问话的。”
不等展昭答话,他已经起身往门外走去。展昭方欲阻拦,眼角瞥到什么,又将话吞回,重新坐好。
马汉将身子直起一点,注视着白玉堂消失在门外。赵虎没动弹,只是微微喘着气,似乎并没有什么自己的意见。展昭沉了脸色,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讲?”
“展大哥,”马汉见他神情已知他不悦,虽觉得这不悦有些太重,这会也没空多想,“非是我不信任白五爷,只是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瞥了一眼赵虎,“虎子和我这些日子来也商量过几次,却全无结果,但总觉得兹事体大,牵涉到襄阳王爷和朝中几位重臣。我们不过是小小校尉,自也弄不清这里面干系,需要大人和先生去处理。但五爷终究是江湖人,卷入其中多有不便。”
展昭叹了口气,心想白玉堂早就卷进来了,想脱身恐怕也不能;要不要告诉他,也只好先看看是什么事。听到后来,不禁吃了一惊。牵涉到襄阳王那是半点不奇,可是朝中重臣又是何意?
“哪几位大人牵涉其中?”展昭问。马汉道:“我只听到有太师和八王爷。有没有其他人,却不一定。”展昭暗中又是一惊,道:“你们被软禁在此,怎会听到这些?”马汉道:“我们不是逃过几次么。有一次我和虎子分开走,心想出去一个也好。我不认得路,闯到了那边院子里,正好听到那殷爷和人谈话。那人道:‘太师的意思就是这样,先让大公子休整一阵。八王爷那边,我们自然会去说合。’殷爷答应着,只说会去禀报王爷,请他放心。我不敢多留,赶紧换了方向,才出院门,就被抓回来了。”
展昭道:“然则你方才说不知庞煜下落——”马汉道:“我确是不知。仅从这两句话,还不能说他就在襄阳。”展昭点头道:“那也是。八王爷那边……八王爷一向与包大人为盟,和庞太师势不两立,他们有什么好说合的?”
马汉说了这么久有些累,因此没接话。赵虎却忽然开口:“哼,我瞧也不见得。王爷们的心思,谁猜得清楚?只有大人心地耿直,才那么掏心窝子。”
展昭皱起眉头:“此话怎讲?”赵虎像是憋了有一阵子了,语气急促且着恼:“我们和陷空岛四位岛主押庞煜上京,被涂善截住之前,曾在距京城两百里处歇过一晚。因为已经走了很久,眼见着快要到地方,就都放松了些。他们在一处休息,我走开去方便。他们生着火,我当然要找个暗处,偏生那晚月亮挺好,什么地方都很亮。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我可能有些着凉,想拉肚子,总不能熏着他们,所以越走越远。那地方吧,树是稀稀拉拉的,草也没几根,找不着什么遮蔽的地方,好容易寻得位置解决了,月亮被云挡了,我找不见路回去——”
马汉已听他说过,这时仍觉好笑。展昭也不禁莞尔,道:“后来呢?”赵虎气哼哼地道:“笑什么?我想没有月光,他们生火总有光吧,就顺着光找。谁知道找了半天,没找着他们,却找着另几个人,也是生了一堆火,正在谈话。我一看找错了,怕打扰人家,转身想走,却听一人说道:‘这次包黑子恐怕会麻烦了。’另一人道:‘不知王爷还会不会帮他。’头一人道:‘还帮?’他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我听他们对大人不敬,本来想出去骂几句,但他们提到王爷,我也不好……唉总之、总之我就没动。过了一会,那人又道:‘像白玉堂那样的人,王爷早就看不顺眼,这回还帮包黑子才怪。’”
“什么?”展昭脱口道,极是惊诧。赵虎道:“是啊,我接着听,他们又说别的去了。我抬头发现月亮要出来,赶紧走了,然后才慢慢找到路回去。”
他也说得累了,闭目喘息。展昭心下甚乱,一时也没说话。好一会儿,才摇头道:“不对,八王爷看白玉堂不顺眼,最多是不喜欢他的江湖做派,决不会因此迁怒大人,否则怎当得起先帝所赐的一个贤字?他决不会为了不喜欢白玉堂,就与大人决裂,反去与太师一路。这些人说的,必定不是八王爷。”这最后一句他说得很是笃定,任谁听了也会深信不疑。
马汉叹道:“我本也是这样说,但虎子亲耳听见,总不会错。在京里,不喜欢白五爷,又一向帮大人,这除了八王爷再没别个。我们也不是要确定什么,只想就此提醒大人一句。虽然先生定要骂我们多事,总好过让他们一点不知。”赵虎也道:“就是。展大哥,事关朝廷,我们是只管干活不管说话的,但既然遇见了……也是份关心,你可千万别说我们僭越。”展昭苦笑道:“赵兄弟过虑了。即算是我去和大人说,恐怕也逃不脱僭越二字,怎么敢来说你们。唉,只是……”
如今身在襄阳,奉旨追捕庞煜,想平白地去对包拯说留心八贤王和庞太师,显然是不可能的,自有时间来考虑是否上报。但他实在不能确定,这话到底要不要告诉白玉堂。现在想来,白玉堂当时大闹汴梁,似乎也并没给八贤王添过乱,他二人甚至根本没见过几次。倘若八贤王真的对白玉堂颇有微词,包拯不至于一点不知。那么,会不会赵虎听到的那些话,只是王府中人的妄自揣测呢?
三人都沉默了,只听得外面微风将树叶吹得窸窣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