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池未晚》柔言y

6、整个世界都会心疼的

　　期中考试成绩栏前人头攒动。
　　季池挤进去，目光从上至下扫过，最终定格在年级第十名的位置，是她自己。
　　她轻轻松了口气，嘴角也扬起一抹笑意，然而，这笑意在视线无意间扫到年级第二名时让她定住了。
　　林江知，年级第二。
　　季池眨了眨眼，还怀疑是不是重名，可班级栏清清楚楚写着高二三班。
　　那个开学考英语还要靠抢她答题卡、平时吊儿郎当的林江知，竟然是年级第二？
　　“啧，季池同学，还得加油啊。”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季池回头，撞上林江知带着笑意的眼睛。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夹杂着难以置信瞬间涌上她的心头：“林江知！你开学考是故意的？！”
　　她想起自己当时去告状班主任那平淡的反应，原来不是包庇，而是因为林江知根本就是个深藏不露的学霸。
　　“什么故意不故意？”林江知装傻，眼底的促狭却藏不住，“可能那天状态不好，急需季大学霸指点一下？”
　　“你少来吧你！”季池气结，伸手就想捶他，却被林江知灵活地躲开。
　　周围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让她脸一热，只好压低声音，“你到底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呗。”林江知耸耸肩，转移话题，“明天周六，图书馆，备战竞赛，去不去？”
　　“不去！”季池还在气头上，果断拒绝。
　　“真不去？听说图书馆新进了一批绝版复习资料，仅限馆内阅览哦。而且……”林江知凑近一点，声音带着蛊惑，“我包你晚饭，想吃什么随便点，想买什么也随便。”
　　最终，季池还是被他的请客说服，而且，在家里还不如出去，她才不想见到父母。
　　周六，安静的图书馆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书页上。
　　季池埋头演算，偶尔停下来思考。
　　林江知则效率奇高，很快完成了既定任务，开始不安分地用笔帽轻轻戳季池的手臂：。
　　“季池，好没好啊？乌龟都比你快。”
　　“催什么催！烦死了！”季池甩开他的笔，心里那点因他成绩产生的佩服荡然无存。
　　她正被一道物理题难住，思路卡壳，心情烦躁。
　　“你这题，乱写的吧，思路全错了。”林江知瞥了一眼她的草稿纸，语气笃定。
　　“你怎么知道？”季池不服，她可是乱写的步骤，自己都还没理清。
　　“预言家呗，我就是知道。”林江知拿过她的草稿纸，熟练地在上面画起受力分析图，“看这里，你忽略了摩擦力的方向变化。来，我教你……”
　　林江知讲解的时候，神情专注，语气平稳，与平时的玩世不恭判若两人。
　　季池愣愣地看着他清晰的解题思路，一时忘了反驳。
　　但他们都没注意到，图书馆角落，一个手机的镜头悄悄对准了他们。
　　学到一半，季池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思绪飘远了。
　　她摸出手机，点开与母亲的聊天界面，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上周，是母亲催她周末回家带弟弟的消息。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敲下关于要去外地参加比赛的字。
　　告诉他们又能怎样呢？除了可能换来几句不好听的话，甚至像上次那样引发一场争吵，不会有任何期待中的回应。
　　她默默锁上屏幕，将那份微弱的分享欲压回心底，继续埋头于题海。
　　学习任务完成后，林江知果然兑现承诺，带她去了一家口碑很好的餐厅。
　　吃完饭出来，华灯初上，不远处江边正好有烟花秀。
　　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中砰然绽放，流光溢彩，映亮了整片天空。
　　季池忍不住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拍照，想留住这瞬间的绚烂。
　　林江知也举起了手机，但他的镜头在绚丽的夜空和季池专注的侧颜之间微微移动，最终，画面中心是仰头看烟花的季池，她的眼睛被烟花照亮，闪着难得一见纯粹欣喜的光芒。
　　他悄悄按下了快门。
　　“真好看，”季池轻声说，“我已经很久没看烟花了。”
　　每次家里过年，要么是冷冷清清，要么是父母的注意力全在弟弟身上，烟花似乎从来不属于她。
　　林江知收起手机，走到她身边：“这算什么，我老家过年那才叫热闹，烟花能放一整晚，天上地下连成一片。等寒假有机会，带你去见识见识。”
　　带她去？这种带着归属感的邀请，对她而言太过陌生。
　　她心里有点酸涩，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等寒假那时候，她大概又是独自守着空荡荡的房间吧。
　　林江知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两人道别。看着季池走进昏暗的楼道，林江知才转身离开。
　　周一，季池刚走进教室，就感觉气氛有些异样。
　　几个平时几乎没什么交集的同学围了过来，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笑。
　　“哟，季池，周末过得挺精彩啊？”一个女生率先开口，语气带着调侃。
　　“就是，都一起去约会了啊？玩得够花的呀。”另一个女生附和道。
　　“有些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以为攀上高枝就能变凤凰了，白日做梦吧。”话语越来越刻薄，指向性也愈发明显。
　　季池完全懵了，她不明白这些恶意从何而来，但能清晰地感受到话语里的不怀好意和嘲讽。
　　她攥紧了书包带子，脸色发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下午，孙添明火急火燎地找到正在篮球场上的林江知，把手机递给他：“知哥！你快看学校贴吧！”
　　校园贴吧里，一个匿名帖子正飘在首页，标题十分醒目：“某位转学生手段高超，学霸男神疑似沦陷！”
　　帖子下面配了几张图，一张是图书馆里林江知凑近给季池讲题，角度刁钻，显得异常亲密。另一张是那天烟花秀时，林江知和季池站在一起说话的照片。
　　帖子内容极尽渲染，说季池如何心机勾引，甚至编造了一些莫须有的细节，下面跟帖更是污言秽语，还有人不知从何处扒出了季池“重男轻女家庭不受宠”的背景，加以嘲讽。
　　林江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冷得吓人：“谁发的？”
　　“匿名的，我查不到。”孙添明摇头。
　　“行。”林江知把手机还给他，“广播室现在还开着吗？”
　　“广播室一般只有早上和下午开……”孙添明懵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江知没回应他，只是把手里的篮球一扔，径直就想朝着教学楼顶楼的广播室走去。
　　“哎！知哥！别冲动啊！”
　　他走过去，学生会成员试图阻拦，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闯进广播室，打开全校广播开关。
　　“喂。”他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校园每个角落，声音冷冷的，“校园贴吧里那个匿名发帖造谣的，还有底下跟风起哄的，我给你们一个小时，自己把帖子删了，和季池道歉。如果没做到，让我查出来是谁，后果自己承担。”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还有，季池不是你们随便能碰的人，谁敢继续在背后乱嚼舌根，恶意中伤，那可以试试看。”
　　“季池是我林江知护的人，她不是你们建立在喜乐的玩具，要玩就滚回幼儿园玩泥巴去。”
　　广播室里外一片哗然。
　　季池当时正好走在广播室附近的走廊上，林江知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她脚步一顿，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点慌，有点暖，又因为成为全场焦点而无比尴尬。
　　周围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窃窃私语声让她如芒在背。
　　林江知从广播室出来，正好看到走廊上孤立无援而脸色苍白的季池。
　　他大步走过去，无视周围各种目光，站在季池身边，眼神扫视了一圈，冷冷道：“看什么？该干嘛干嘛去，滚远点！”
　　他的气场震慑住了不少人，围观人群渐渐散开。
　　尽管林江知做出了强硬的警告，但谣言并未完全平息，只是转为了更隐蔽的流传。
　　各种难听的话依旧时不时飘进季池耳朵里，关于她家庭的议论更是让她难受。
　　但她选择了沉默，没有哭闹，也没有再向林江知求助，只是把这些委屈都默默咽了下去。
　　她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
　　许昕注意到她的低落，课间悄悄递给她一瓶温牛奶，小声安慰：“季池，你别理那些人，她们就是嫉妒你。我相信你，需要我帮忙做点什么吗？”
　　季池感激地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谢谢，我没事。你不用掺和进来，免得连累你。”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唯一表现出善意的许昕也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几个星期后，知识竞赛的日子如约而至。
　　比赛前一天，两人一大早就在学校门口集合，坐上了前往隔壁市的专车。
　　季池和林江知坐在一起。
　　或许是起得太早，又或许是昨晚没睡好，季池一直在强打精神看书，脑袋却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林江知看她这样，伸手直接把她的书抽走了：“别看了，困了就睡会儿吧，养足精神更重要，反正到了还有时间准备的。”
　　季池想争辩，但眼皮实在沉重，只好依言靠在车窗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到达目的地，入住主办方安排的酒店。
　　环境果然不错，季池的房间就在林江知隔壁，她刚把行李拖进房间，还没来得及关门，手机就尖锐地响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劈头盖脸的责骂：“季池！你死哪儿去了？老师打电话说你去参加什么比赛？你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说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翅膀硬了是不是？你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压抑已久的委屈和愤怒瞬间决堤，季池听着电话那头的咆哮，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季池全身的力气在那一瞬间都被抽空，她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屏幕上。
　　家庭的冷漠、学校的谣言、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彻底将她淹没。
　　她死死咬着嘴唇，想了很多很多……从小到大，好像所有的爱都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从来都没拥有过，老天爷也不放过她。
　　哭得投入，连身后的房门被推开都没有察觉。
　　林江知站在门口，看着蹲在地上哭泣的季池，走进房间，轻轻带上门，蹲下了身。
　　“季池！你现在和败家女、垃圾没有什么区别！”
　　林江知听着电话那边啰哩巴嗦的责骂，忍不住冲电话里头说：“闭嘴，她不是败家女，也不是垃圾！”
　　不等电话那边反应，他就猛地挂断了电话。
　　池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是林江知，慌忙用手背胡乱擦着眼泪，强装镇定：“我没事……就是太紧张了，怕明天比赛出错……”
　　林江知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狼狈的样子，没有戳穿她的谎言。
　　他递过去一张纸巾，声音是少有的温和：“季池，有我，明天会百战百胜的。”
　　林江知的话语在季池心里是唯一的一束光，照进了她布满深渊的心底。
　　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虽然情绪依然低落，但莫名的，因为他在，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
　　季池慢慢站起身，调整好了情绪。
　　林江知也跟着起身。
　　“抱歉，负能量全都丢给你了……”季池不好意思地偏过头。
　　林江知笑了笑：“这算什么，我们季池大小姐不开心就不开心呗，反正我这边的整个世界都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