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雨》飞血狼

1、上

　　“太子殿下请秦王过府一叙。”
　　长孙无忌递上拜帖，从秦王府到太子府，他的品位似乎没有变，仍是一套青布长衫，枝支末节熨得十分齐整，与怒气腾腾瞪着他的两个武人极其不同。

　　其中一个咬着牙，手中挥舞的斧子似乎随时会飞到他的头上。
　　“李建成立了太子，趋炎附势的都去了，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没想到，！”

　　听到这样的话，长孙无忌不禁笑了起来：“知节兄，既然是早知，又怎会没想到呢？”

　　那人为之语塞，却还是呸了声：“少称兄道弟，你配不上！”

　　另一个黑脸的汉子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扯过帖子，鄙夷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长孙无忌还是笑，又躬了躬身：“太子派来接秦王的人马已等在门外了。”

　　他看向一直没有表态的人，那人看了他一会，道：“待我去换件衣裳。”

　　长孙无忌上前一步，仍是面上带笑：“不过是普通的兄弟间吃顿便饭，拉拉家常，秦王若是过于隆重，怕会辜负了太子的一片心。”

　　那人点了点头，道：“也好。”
　　他身边的两人哪里还忍耐得住，忙忙拦在他的身前。
　　“秦王，去不得！去不得！”

　　秦王却笑道：“自家的大哥相请过府一叙，有何去不得的。”

　　抡斧子的汉子急道：“前两年殿下遇刺，定然也跟太子脱不了干系！”

　　闻得此话，秦王微微皱了皱眉，还是道：“此事尚未查清，怎可断言是大哥做的。”

　　见他去意已决，劝也劝不听的，黑脸汉子挺身道：“秦王执意要去，就让老黑陪你去吧！”

　　另一人也要效仿，秦王忙是摆了摆手，无奈道：“大哥又怎会害我的，……不过。”
　　他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道，“知节、敬德若是实在不放心，就请李神医过府一叙吧。”

　　见两人忙是答应着去了，他又笑了笑，道：“无忌，我们走吧。”

　　长孙无忌应了声，随在他的身后。

　　在外人看来，他长孙无忌入了太子府，与秦王府几乎断了联系，连亲生的妹妹也见不上他的面，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他与秦王府一直通着消息，而这极少数的人，便是前边这一人。

　　这一次也是信着他，所以才安心赴约的吧。

　　太子李建成立在门口相迎，见他二弟到来，竟亲自将人扶下马来，牵着他的手入了府去，神态不似虚伪，倒真是透着真情，在有心人眼中，不难看出他眉中的犹豫，长孙无忌一叹，妇人之仁，如何能成大事。

　　世民，把你领到这里来，是要你下个最后的决定，我说过，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尽管是拿你的生命冒险。

　　太子已在厅内设了宴，看着两人在席上坐定，长孙无忌笑吟吟的送上了酒菜，
　　“太子殿下竟然亲自到大门口来迎接秦王，这份手足情深，无忌看了十分感动。”
　　他的眼睛溜过这些暗藏杀机的吃食，微微一笑，是福是祸就在此一线了。

　　太子的手握上了酒壶，小小的酒壶似又有千金重，他的手有些发颤，费劲气力才提起了，一人一杯的斟满，强笑道：“世民，大唐的天下多亏了世民，大哥要谢谢你，大哥，敬你一杯。”

　　他举杯喝尽，再一看，秦王竟是纹丝未动，怕是识了什么破绽，但还是勉强笑道：“世民，有，什么不妥么？”

　　秦王笑笑，摇了摇头，柔声道：“这一杯，该世民敬大哥。”

　　他提起酒壶，慢慢往他大哥的杯中倒酒，“世民记得，父皇曾送给世民一把大弓，世民怎么拉不开，逗得父皇哈哈大笑，是大哥鼓励世民，握着世民的手一点点的拉开；世民的名字，是大哥一笔一划教世民的，大哥去哪里，都喜欢带着世民，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世民的……世民总想，长大了，要把最好的给大哥……大哥，世民终于长大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柔和，眼中透着微微的水光，一字一顿，“世民，最敬，最爱的大哥……”

　　他猛地站起了身，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太子已然站起了身，伸出的手却没来得及阻止，他眼前一阵晕眩，跌坐在椅子上。
　　“世民的好，大哥都记得……”
　　“大哥宁愿，世民没有长大，永远是围着大哥转的世民……”
　　他抚着额，似乎不胜酒力，“大哥，醉了，世民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快些回去吧。”

　　“……大哥。”

　　“回去吧……无忌先生，快些……送世民回去……”

　　长孙无忌本就退在屏风之后，听得太子如此吩咐，缓缓走了出来，躬身道：“无忌送秦王回府。”

　　他回头看了看太子，走出许久，他还是能清晰的想起太子趴在桌上呜咽的情景，他提了提马缰，与前头的人并骑，悄声问道：“世民，有否不适？”

　　马上的人并不说话，只是面色有些发白。前方已是秦王府，尉迟敬德与秦叔宝正翘首以盼，见秦王安然回来，不禁大松了口气，快步来到马前，正要说话，却见马上的人吐了口血，软软栽下马去。

　　“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