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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二节:亦幻亦真 亦梦亦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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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亮。脸上,依旧是冷霜七分,只留了三分淡然。
白衣青年,轻轻吹开了浮在水面儿上的茶叶,泯了口茶。他的眼睛,把站在身前的苏凉又打量了几番。
可,他却不像刚才主动说了话,而是一言未发,品着淡淡的茶。被他吹起的茶雾,散了开。茶的香味,慢慢地缓缓地飘进了苏凉的鼻子里。
飘进苏凉鼻中的茶气,入了肺,使得苏凉清舒了几分。
苏凉亦是未语,白衣青年也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香茶。二人冷清的无语,与之暖暖的茶气,显得极不相协。
终于,苏凉耐不住性子,慢慢拱手,施礼!像个犯错的小孩,措然不然!
“望请公子示下,苏凉,感激不尽!”
白衣青年,慢悠悠地,挑起眼皮子,斜着眼看了看苏凉,把手里的茶碗放在了旁边的黑木桌上。
“示下?示什么?”
淡而冷清的言语,如见其人一般,冷冰之言,让苏凉浑身发寒。
“苏凉既入此门,便是已决心意!此后,苏凉不再是苏凉!终至老矣,任凭,公子随意差遣!”
苏凉说的字字铿锵,有力而坚定。心中之意,如珠般吐出,胸中的憋闷竟也一扫而去。到如今,是无法回头的。
苏凉不禁暗自思叹,抛却了自己最为重要的东西,这一身的负重,竟也随之而去了。更是不禁自问,何为心之最重?
是父母,还是她?
“既然,尔已把命送吾手,不只是由吾差遣,尔之命,更由吾定!”
“明、明白!”
无力的轻言,却是不容改变。白衣青年,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微笑。而苏凉,眼露凄凉地看着面前的窗色。
白光白窗纱黑窗框,黑白相间,却也识不出,屋里是亮还是黑!像是天明未几,不甚亮。
“右手第二间屋!”
“嗯?”
“那个屋是空着的,打扫打扫,暂且住下吧!”
话毕,白衣青年便从腰间抽出刚才那把白折扇,起身踱出了门。而那两扇黑门,更是自开自闭。白衣青年,未碰那门丝毫。
白衣青年,冷冷清清,时而多言,时而少语。虽是处处透着玄机与古怪,却因最后一句之言,让苏凉冷了若月的心,有了丁点的暖意……
这个人,虽然传说中这里不人有人,可是,却是好心的吧。
苏凉慢慢转身看了又看,一抬头,又看到了屋子正前方的黑屏风。他轻慢踱步,整个店里,只有苏凉一人而已,也只有他的脚音。可他,却依旧轻轻地走着,脚底儿,竟不愿发出一丝声响。
他,像鼠儿偷食般,高抬脚低落步,怕是能惊起屋里什么似的。慢慢转到了黑屏风后面,却有一席黑帘挡住了门。两扇门,一帘门。
苏凉,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掀起了那一黑帘,轻轻推开了两扇隔门。
刺目的晨光直射苏凉的双眼,“夜来香”的厅里,一直是昏昏黄黄,暗暗淡淡,忽来的光亮,苏凉极不适应。
慌忙中,用胳膊挡住了双眼。
片刻后,苏凉才看得明了。
一个干净清雅的后院,中间是很宽的石子通道,有一道门挡着,左右各两间侧屋。那一道门后,又是什么,苏凉不敢去想。
仔细看来,除了一尘不染与清净淡然外,也无其它特别。除了那,黑砖黑瓦黑门黑框。干净得有些发亮。
又是,处处黑色。
苏凉,他又是轻轻推开了右手边第二间屋。
不出意料,清净之外,又是一片黑色的摆设与内置。除了窗纱的白色,再看也不到什么其它颜色的存在。
慢步于床前,床铺收拾的很干净,这里的一切都很干净,像是时常有人居住似的。他慢慢地躺了上去,是那样的轻举,更怕是惊起什么似的。床,竟是出乎意料的舒软,看着黑色的幔帐,苏凉的心思不知飘向了何处……
不知觉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叩、叩、叩……”
轻缓而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了梦中游的苏凉。
猛然惊起的苏凉,头,居然略微发晕。抬眼四处望去,竟是在自家的后院。院中亭台处,他不知怎地睡在这里。因何,怎会瞬间由一张舒软黑床,转而趴睡在了自己曾经常纳凉的,亭中桌上?
“叩、叩、叩……”
缓缓的敲门声,再又响起。声音亦是不高,可是每一下,却都敲在了苏凉的心上。
叩门声每响一声,苏凉的心就跟着猛跳一下。过于激烈的心跳,使得苏凉当下难以喘息。苏凉不由地把手放在心口前,困难的喘着粗气。
如此相熟的院落,如此相熟的叩门声,如此相熟的梦之惊醒。
苏凉此时,实不知身置何处,更不知是醒是梦!
“叩、叩、叩……”
叩门声,又再响起。缓缓地,怕是把苏凉家后院坚实的木门敲碎般,是那样小心地轻叩。
四下无人,又与那时竟是如此的相似!
不同的是,日头不像那日那样强烈,还有些许薄雾随意飘动!
苏凉无奈地闭上了眼,是祸是福,终是命之所定。逃,终是逃不过的!
碰上她,是苏凉命之所劫!
细长白净的手指,说明这主人不是普通人家子弟。就是苏凉这双研墨习字之手,拉开了后院的门,更是拉开了苏凉的凄凉岁月。
同样的面貌,同样如莺儿般的拔动心弦之音。
“叨扰公子,小女子路经此处,甚是乏力,可否给口水喝?”
长长的睫毛下,黑珍珠般的眼睛,明亮闪烁。微低额头略似含羞,如那花苞待放。如此人儿,怎会不动心?
伊人眼中暗波流动,早把苏凉的六魄勾去了大半。三魂,有也如无,行之言语早已不由自己。
同景同人,同言同情,苏凉依旧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叹与向往。心中也克制着自己,却又不由己身。
与那日般,不自禁地想与她多说几句。
与那日般,忽略她过于常人的白,忽略了她不同于常人胎痣。右脸颊处,一只欲展翅而去的黑色蝴蝶。
又与那日般,迎她进了苏府。
“姑娘,勿需多礼!天气炎热,自然会口渴。苏府虽不是大富之家,这清茶还是常备之物。姑娘,可到那亭下饮些水,吃些果物,即解口中之渴,更解体之乏力!”
苏凉说的是彬彬有礼,话间,早已为这位叩门女子让开了道,低眉侧身站在了门里。苏凉心里很是想与这位女子多说几句,但行为之中,一贯的君子之言行,自然而为。
这位女子,早已历经人世沧桑数载,看尽世间百态,识尽人之丑状。不由自主,跟着这谦谦君子进了门。
她迈着莲花小步,跟在苏凉身后。身后的两扇小门,随着她的前行,慢慢自行关上了。而这些,走在他前面的苏凉并未看到。可惜,他没有回身。不管是在之前,还是在现在的梦中。
苏凉把她带到亭下,又请她坐下。
“姑娘稍坐片刻,我这便为姑娘沏些茶水来!”
“有劳公子!”
看着苏凉紧急离去的身影,她的愁苦又上眉头,泪水不禁流了下来。衬得她黑珍珠般的眼睛,比常日更明亮三分。
“我不想害人,我真的不想害人!”
“姑娘,不必担忧,你不会害着他的!”
“我不想害了他,他……”
苏凉,明明看到,她,只是一个人,却因何,又听到一人之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明明是为她去取茶水与盘果,怎么忽然会看到她的黑珠之泪,怎么又能听到她与另一个声音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回事呀?
她刚才在说什么,说自己什么,为何听不到了……
苏凉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爬来爬去,爬来爬去……
伸手摸来,觉得摁到了什么东西,小小的,硬硬的。苏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片黑色,映入眼底。
苏凉心中一阵空荡荡的,是梦呀,可这梦也太过真实了。像是,自己又把过去的事,重再经历一遍。
不是梦么,可是,自己却还躺在“夜来香”院中的厢房里。
苏凉用力眨了眨眼,确实是在黑幔黑帐黑色被褥的床上。
苏凉忽觉右脸又是一阵痒,才记起,刚才自己的右手像是摁到了什么东西。像是,什么虫子?
苏凉慢慢起身,万分小心地把脸上的小虫抓在手中。
张开手来,一只很小很小的黑虫,只有小拇指甲盖一半大小,还有硬壳。这只虫子,一动未动,像是死了般。苏凉心中大骇,这个地方处处透着古怪与惊奇,这样的小虫肯定不似平常人家的虫子。
若真要死了,虽非有心之为,却也难逃其咎呀!
就在苏凉万分焦急之时,这只小虫扭动了两下身子,忽悠忽悠地飞了起来。苏凉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儿,这只小虫“嗖”地一声,从窗户缝儿飞至外面去了。
苏凉再是愚钝与鲁笨,也清楚这小虫是怎么回事!
装死!
果然,自然之物,遇则危急时,便会用此招保护自己,以求脱身之机!
重新坐到床上的苏凉,不由地再次回味起刚才的梦!
黑珍珠般的眼睛,连泪水也如那珍珠。
苏凉不禁苦笑,自己一生怕是永远无法忘记那双眼睛。
名如其人,黑珍珠呀,黑珍珠!
这颗珠子,滴溜溜地落在了苏凉的心上!
此时的苏凉,才又仔细地打量了这间厢房。干净致极,应是平日就有人清扫的,根本无需自己动手。
苏凉坐在床沿,用手慢慢摸着褥子的黑面儿。很真实的感觉,自己确实是醒着的。
数月前,苏凉便听人说,“夜来香”里,阴寒森冷,如地狱般。如今看来,那也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此房间,除了颜色有点特别,与其他人家并无太大差异。
苏凉虽然有着万千的疑惑与不解,但却觉心比在进到这里前,有了着落。终归是进来了,前路如何,渺渺不知,但也有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