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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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的低层总是一幅愁云惨淡的暮色光景，只有走到稍微高些的层数，才会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艳阳高照的夏日。
在略微潮湿的空气里，微风被五月的阳光染成金色。
肖为有晨练的习惯，他会在清晨的时候出发，从底层一直向上徒步，直到非常高的层数...这时候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日出。
如今在魔都里看到并非魔族也非魔修的人已经并不稀奇。肖为这种浑身上下一丝邪气也没有的人，独自走在魔都之中，也没有引起怎样的骚乱。肖为静静地站在第十七层的大型观景平台上，看太阳的金光正好自云海中喷薄而出，天空也蓝得好像要滴落一般，投影下青年轮廓分明的影子。
帝国的高层有特别的建筑结构，恰好可以化解位于高处而可能有的强风。风虽然没有了，空气还是十分凉薄。时候尚早的平台上人员寥寥，这样艳丽的天空和微凉的空气造成的不真实的感觉，都是属于肖为一个人的。
从平台上望去，正好可以看到远处巨大的纪念石碑，位于城市中心的平原上。昭阳照来的时候，石碑上传奇的名字和故事，都仿佛在闪烁着光辉。
塔尖的位置是最新刻上的字迹，是魔界最年轻的英灵。
肖为望着那个名字，内心一阵阵地刺痛。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剑鞘上的明珠。
——鲛人泪。在夜祁离开之后，肖为独自来到魔界低层的深海边缘，真的在退了潮的岩石上，发现了这样的珍宝。发现的时候是一对紧紧挨在一起，肖为将它们握在手心里，默默无言。
本应该是两个人的发现，但是故事的另一个主角，已经看不到了。
一个月前，也是在这个地方，肖为哀求魔尊不要把夜祁的名字刻在那座石碑上。
“他还没有死啊！为什么...”
魔尊承受了他所有的质问，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夜祁没有死，可是世界上的所有人都默认他已经死了。也许如今六界都不是很想提起夜祁的名字...提起来只有沉默。除了沉默，没有什么能够概括他曾做过的事。只有他的故乡，魔界的人民偶然谈起他的时候，还会带着几分敬畏地看向纪念石碑的方向，也许那个时候，夜祁的灵魂也正微笑着看着他们。
天痕最终没有真的消失，而是留下了一个不大的开口，像是一道真正的伤疤一样。从天痕里望不见光明，只有混沌和黑暗。六界的人就这样忍受着不知何时就会袭来的混沌和黑暗过日子，假装自己幸福，假装自己和平。
如今再也没有什么人对他们发号施令了，他们再也不会因为什么奇怪的原因，被抹去历史，被毁灭文明，被勒令战争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罪魁祸首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肖为根本不敢去想夜祁将自己和神一起封印的时候的心情，那个时候的他已经众叛亲离。夜祁想要的是和支配了他们太久的神明决一死战，哪怕会赌上一切，也要将践踏了他们的生命和尊严的人撕裂和粉碎。他要的是毁灭和打败...但是这个时候，除了肖为和楚炎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对他说住手。
“比起逞一时之快的尊严来说，还是活着更重要。夜祁，你退下来，我们和神谈判。”
——他们希望夜祁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一个砝码？用夜祁能够从神呃手中换取什么呢？苟活的权利？希望神不再用她的意识支配世人？还是...
夜祁看透了他们的想法，肖为从他年轻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悲凉。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世界上本不应该有神的！到底要怎么活下去难道不是我们自己的事么？为什么你们要自愿把选择的权利交到神的手上！”
...夜祁作出了让步。
他没有杀死神，神也没有杀死他。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把自己和神封印在了地下不见天日的不知何处。天痕愈合了，人们不知道夜祁和神，到底哪一个会先无法承受对方的力量，到底哪一个会先醒来。
...林竹烬说，封印着夜祁和神的地方，是整个世界的发源之地——最初的灵脉所在之处，所有被用到的灵气，都是顺着它的细枝末节被送到地表之上。
明明想的是决一死战，最后却这样屈辱地彼此存活下来了。
战斗结束了，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种茫然的状态里，只有肖为忙得不得了。
几乎是刚从战场上下来，楚炎就倒下了，在病房里足足静养了两个月。
医生说他虽然身体一直在超负荷工作，但真正打倒他的，还是内心受到的沉重打击。
“楚哥...？”
“我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所谓的天命之子指的，到底是什么。”
——夜祁确实是天命之子，从他一出生就注定了。他是一个千年工程的终点，一个生来就是为了抗衡神的武器。而正是随着楚炎对他的训练，使得他自己逐渐解开了他的父母为他封印起来的力量。
一切从他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这不是任何人能左右的，哪怕是楚炎。这是命运。确实有人从一出生就是被作为毁天灭地的武器的。明明是他保护着所有人，但是没有人能够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因为没有人比他更强了。
夜祁的强大衬托着他们的渺小。拥有真正强大的力量难道不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吗？而且直到最后一刻，夜祁看起来也并没有对自己的力量有任何的埋怨。所以楚炎无法判断夜祁有没有对这样的命运感到不公，但无论夜祁是怎样想的，这些都无法成为楚炎宽恕自己的理由。
...也无法成为他原谅其他人的理由。
即使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为了活下去，毫无尊严地向神低头...
夜祁被封印之后三天，肖为再次见到了系统。
“...你的任务完成了，回到原来的世界吧。”
肖为站着没有动。
“...怎么，不想走吗？”
“我觉得你骗了我。”
“哦，怎么？”
“我不懂，我在这个故事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如果我没有爱上夜祁，难道他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难道他就可以被人理解了吗？而我爱上了他又怎么样？我改变了任何事吗？我...我只会让他更痛苦而已。”
“...好像是这样的呢，”系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地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话，“除了见证，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法对事实作出任何的改变，不是吗？”
肖为长久地沉默着，只是这一回，系统并没有催促他。
“你说得不对，事实，已经改变了。”
肖为自嘲地笑出了声。
“...已经改变了啊。”
“改变了什么？”系统问道。
“如果是在一年前，我有机会离开这个世界，我会马上离开...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法离开了。”
“为什么？你留下来也救不了...”
“我救得了。”
第一次，肖为抬起头，仿佛在直视着什么东西，即使在他面前的只是虚空而已。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还有一些谜团，还没有被解开。能够救夜祁的秘密，就藏在那里——那个属于上个文明的、位于原始森林的城市遗迹里。林芊芊曾经去过那里，但是她只找到了一个遗迹，我不相信上个文明只遗留下来了一座城市。而且魔界起源的历史也是空白的。这个世界和夜祁一样的谜团还有很多，我想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我们能找到能够救他的方法...”肖为握紧了双拳。
“认真的吗？你小子！”系统的声音显得非常的严肃，“通往原来世界的通道可不是随时能开的...你真的不留恋原来的世界吗？而且即使是林芊芊那样的天才也无法弄明白的谜团，你能弄明白多少，你知道这要花上多少年吗？即使作为修真者你的生命可以很长，但是你能忍受这样的漫长的追寻吗？”
“回到原来的世界又怎么样？当做自己在这个世界看到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吗？如果在哪个世界都无法活得有意义，活在哪一个又有什么区别？我不敢说一辈子...但是我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只有这一件...我要到林芊芊曾经去过的遗迹里去！”
系统忽然发出了大笑。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肖为也意义不明地笑了几声。
“不错，如果无法活得有意义，在哪个世界活着都没有区别。而如果连真正需要自己做的事也无法去做，也就不用谈论什么意义了！人类比起动物到底哪一点更高明，难道不就是知其不可为之吗？那就照你想的那样去做吧，肖为！”
即将和系统告别，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见到。肖为忽然想起了什么。
“...这是你真正的目的吗？”
“真正的目的？”
“你知道这么多‘将来’才会发生的事...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连同我会留下来，设法救他也算好了吗？”
系统尴尬地笑了两声。
作为世界上魔的祖先，他当然还是要替后代考虑周到点嘛。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样的话，那么，谢谢你。”
...
虽然肖为对系统永远不可能信赖，但是这句话是真心的。
谢谢你让我和夜祁遇到彼此。谢谢你给予我，用余生去将他从封印里拯救出来的机会。
...
肖为离开了观景平台，没有回自己位于低层的住处，而是直接去了魔尊私宅。
今天是和楚炎约好一起结伴前往遗迹的日子。
在肖为对他说了夜祁还有救的消息之后，楚炎的身体总算是开始好转了，但是也躺了有一段时间。他坚持要和肖为一起前往那片未知之地...肖为知道他也放不下，所以也没有太着急。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行动的经验比楚哥少太多了，确实和楚哥一起走是比较好的选择。
以后会有很长的时间相处，为此楚炎终于下定决定，要正式收肖为为徒弟，教会他自己毕生所学。
在楚炎休养的这段时间里，肖为看过了所有曾经和夜祁约定过要一起走过的景色，也说过了许多以前没有来得及说过的话。
“...楚哥，你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被和七个美女有过风流往事吗？”
“...假的。加上芊芊我一共才处过四个，剩下三个只见过一面。还有，叫我师傅。”
“好的，师傅。”
... ...
到了门口，听到还有玄白的声音。
他们两个在吵架？
这还真不太寻常。玄白现在忙得跟什么似的，同理，还有夜岑和狐三，这几个人跟他们已经是聚少离多了。
“凭什么，你当年不收我现在就要收他！那小子到底哪里好了？”
“...你怎么还放不下这茬？”
“我就是不服！本来要接你回十四州的你也不愿意走，现在你还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我总有自己该做的事吧。肖为，你来了？”
肖为走到楚炎的面前，但是玄白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知道玄白有没有对自己杀死的人感到愧疚过，但是现在他作为十四州的领袖干的还不错，而且后来确实没有作出过丧心病狂的事来了。至于他和楚炎现在的关系...不好说...
大概是解开了一些误会吧？
玄白这个人，也真是看不透。
“我今天就是不服，怎么的？”他瞪着肖为，“楚炎，我亲自跟这小子过过招，赢不了我你们谁也别想走。”
看这架势楚炎是明白了，玄白跟他杠上了。但是他根本不慌。
“肖为，你不是一直后悔没有机会用上你学的东西吗？现在你机会来了。去把他给我打趴下。”
...打败玄白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反正肖为看这家伙不顺眼很久了，早就该找个机会打一架。而且现在的肖为应该还是有勉强一战的实力的。楚炎明白他徒弟的心理。
而玄白看上去很气，但是楚炎知道他就吃这一套。
计划通。
“明白，师傅。”
肖为站到了玄白的对面，摆出了架势，灵气的光焰凝聚在他的掌心中。
...
... ...
“你为什么要跟来？！”
“...人家不想一直让三儿瞧不起嘛，偶尔也要帮着做点大事嘛。”
肖为看着自己包里趴着一只毛茸茸的作出楚楚可怜表情的白狐狸，嘴角一抽。
“你难道不知道你最擅长的就是添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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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