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师》熬夜小羊

1、第 1 章

　　“不好了大人！李世华不见了！”

　　李世华涉嫌谋害朝廷命官，皇帝大怒，下了死令要求锦衣卫找到凶手，可昨夜才找到的凶手，今日一早就不见了。

　　锦衣卫指挥使顾宸一双眼如夜色般深邃，叫人看不清半点儿情绪，他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声音不带起伏却更叫人害怕，“赵杜明，人是你负责的，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话音未落，前厅里的人便哗啦啦跪倒一片，在听清话中内容后，更是无一人感言，安静的叫人心生惧意。

　　停落在院中树枝上的麻雀扇动翅膀朝府外飞去，从寂静中落入一片喧哗。

　　前几日落了场春雨，天气热起来之后，在街上走动的人们也多了起来，颇有一股欣欣向荣的味道。

　　可偏偏府内寂静无声。顾宸手段狠辣，再嘴硬的犯人在他手里也撑不过一天，不仅是犯人，对待犯错的下属更是严苛，又是这样最简单的错误。

　　刚才被唤作赵杜明的人脸色瞬间惨白，道：“指挥使！我已经去让人找了！肯定能把人完整的带回来！”

　　话音刚落，几道匆忙的脚步便从院中传来，被派出找人的几个锦衣卫匆忙回来，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便快速禀报道：“大人不好了！人…人被杀了！”

　　这句话仿若雷声般炸响在众人脑海中，不顾赵杜明惊恐的面容，顾宸怒极反笑，“死了？”

　　锦衣卫回道：“是一女子所为，但她说自己不是凶手，还说她能查到真正的凶手，邀大人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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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啊……

　　刺骨的寒意从四肢涌上躯干，湖里寒凉一片，口鼻被水围堵，窒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包围。不断挣扎着想要求救，想要出声，却动弹不得。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像是晕过去又醒来，在一片混沌中，她听见了自己嘶哑咳嗽的声音。

　　“咳咳…咳……”

　　嗓子的剧烈疼痛终于唤醒了张穗敏，她连眼睛都来不及睁开，不顾嗓子的疼痛开始大口呼吸起来。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死亡的阴霾被一点点驱散，良久后，五感终于回归现实。耳朵动了动，周围寂静一片，鼻子动了动，浓厚的血腥味传来……

　　这样的味道，距离她很近！

　　几乎是一瞬间，张穗敏便睁开眼，但并看不真切，右眼被部分血色覆盖，抬手抹去，手上沾染了血，而眼睛也勉强能将周围看个清楚。

　　墙壁房梁上挂着蛛丝，地上全是灰尘，面前立着几尊破落佛像，很明显是一副破庙的景象，还不等她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看清了自己身上所穿的衣物，藏蓝色破旧罗群，长发垂落胸前缠着一抹发带，一副明显古人服装的样式。

　　她记得自己晚上从警局下班回家路上，路过一个桥的时候被人推下了河，难道，她这是…穿越了？

　　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张穗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缓缓移向右手边，带着茧的手里握着一把沾血的刀，而在手旁边，是一个躺在地上、穿着也明显是古人服饰的男人，胸口处是被利器刺入的伤口。

　　伤口…刀…血腥味……

　　突然，一个猜测涌进她的内心，张穗敏有些不可置信的想着，她该不会是穿越到一个杀人犯的身上了吧。

　　不等她细想，脑后就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她的大脑。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张穗敏，唯一和她不同的是，这个人的母亲依然健在，而她的母亲在她小时候便病逝了。

　　原身和她母亲互相依靠，母亲因病常年卧床，又恰逢节日，原身便想着来寺庙为母亲祈福，不料路上被一黑衣蒙面男子打伤，等再醒来，就是这里了。

　　判案多年的她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一场构陷谋杀案。

　　而且很像是有预谋的一场构陷谋杀案，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该出现证人了。果不其然，下一秒，破庙外就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一群带刀人便涌入破庙中将她围成一圈，为首男子更是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冷声道：“你杀了他？”

　　果然如此，张穗敏几乎是在一瞬间做好决定，不管是不是穿越，她曾经作为人民公仆，决不能任由原身背上这样的污名，何况如今，原身亦是她。

　　为首男子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侧头冷声吩咐道：“把人给我带回去好好审问，剩下三个人，赶紧回去通知指挥使。”

　　绝对不能被带回去，根据这些人的服装以及推测，大概率是这个世界里类似警察的角色，而古代又是权利大于一切的地方，便是不看电视剧，也能知道被带回去审问是什么下场。

　　如果被带回去，受刑是第一方面，破坏现场就是第二方面。

　　她不能离开这里，这个被凶手布置好的第一现场。

　　“大人，不可！”

　　张穗敏赶在几个锦衣卫上来抓她之前，快速开口：“我并非杀人，此时是有人陷害于我，我需要在留在这里找出证据。”

　　话音落下，那几个锦衣卫停下脚步，朝着为首男子看去。

　　为首男子不为所动：“刀在你手里，人死在你面前，你说你不是凶手。锦衣卫断案自有办法，你……”

　　他话还没说完，张穗敏便快速道：“大人，这个人的死活对你们一定很重要，若是找错凶手，你们指挥使定会大怒，抓错人的你们也会因此受到牵连，既然如此，为何不信我一次，左右我就在这里，你们都带着刀，我一女子如何能够逃脱。”

　　张穗敏加重了语气：“大人，相信我，我能找到凶手，这里是第一现场，绝对不能放过，还请您邀指挥使大人前来，我愿当面查清真凶。”

　　为首男子定定看着她，像是在思考她话中几分真几分假，片刻后，扭头对还没离开去通风报备的三个锦衣卫，道：“按她说的来，通知指挥使。”

　　张穗敏无声松了一口气，不管接下来怎么办，起码能免去一顿牢狱之灾。而且为首之人虽面冷看似凶残，却也愿听她言语，想必不是历史上残暴无情的锦衣卫。既然并非善恶不分，想必洗脱冤屈便不会极为苛刻。

　　在等指挥使前来的间隙，张穗敏就安静的坐在地上，避免让周围围着她的锦衣卫以为她有什么小心思。但这个期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张穗敏把目光落在面前男子身上，男子五官略显周正但唇色发白，以及胸口处的伤和匕首上沾染的血迹，很明显利刃已经全部插入身体。一个女子想要将匕首全部插入男子身体，也必须得在情绪激动下才可为，可原身明显是个瘦弱的病秧子，很难做到。

　　而且……

　　张穗敏又扒开男子胸口伤痕看了看，思索片刻，把头上的木簪取下，然后抬头问为首男子：“我可以先验尸吗？”

　　验尸是仵作的事，为首男子打量着她，像是怕她从中做什么手脚，侧头招来另一个锦衣卫，道：“宋玉，你看着她。”

　　然后警告的对张穗敏说：“他家祖上皆为仵作，莫要动什么歪心思。”

　　张穗敏并不在意的点点头，在宋玉过来之后，她问：“大人，请问您有银针探针吗？”

　　宋玉看了她一眼，把一直背在身上的包拿下来，里面全是仵作检尸用的工具，张穗敏道了声谢，扔掉木簪，拿起一根长针顺着伤口处探入，然后又拿出剪刀钳子，在宋玉的帮忙下，进行剖尸验尸。

　　原本盯着她的几个锦衣卫有些不堪的移开目光。

　　“…你看，根据伤口走向，明显是一刀毙命。”张穗敏说：“这样的力气绝非我一女子可为，只有男子，可以制造这样一个干脆利索的伤口。”

　　宋玉点点头。

　　张穗敏简单说了下自己的遭遇，道：“所以我怀疑，是凶手借用我的手，杀了他。”

　　“你在看这个角度，很明显是从上往下刺入的，而我的身量低于死者，如果凶手利用我的手杀人，匕首进入的角度也应该是从下往上，所以极有可能，在匕首刺入之前，死者处于下位，下位代表他可能受伤了，也可能晕倒了，所以一会儿要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张穗敏专注尸体，完全没有注意到破庙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也没有发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后。

　　张穗敏继续着自己的猜测，“所以凶手将我打晕后，一定是将我带到了这里，这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他把我带到这里，那么他一定也要进来。”

　　“又或者说他在外面将人杀死，也需要把我和死者带进来，这个庙里，一定会存在他出现过的痕迹，比如脚印。”

　　说到这里，张穗敏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像在现代一样，有些怒其不争道：“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第一现场，但是你们的脚印破坏了这个现场，不过好在破坏程度不高，我现在需要找出凶手的脚印，所以你们都不要动。”

　　张穗敏说着便要起身，然后一回头，就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

　　来人一袭玄色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祥云宽边锦带，其上挂着一块上乘的墨玉，形看粗糙却古朴沉郁，乌黑的长发一半被黑色发带束起，额前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黑色发带交织在一起，举手投足皆是不凡。而面容更是让人惊叹，鼻梁挺拔，薄唇微抿，剑一般的眉毛斜飞入鬓角，英俊到无可挑剔。

　　而在她打量面前男人的时候，男人也在审视着她。终于再对上那双眼眸后，张穗敏意识到这里并非现代，可她不懂这里的礼数，只能低头道：“民女见过大人。”

　　“你学过仵作之术？”

　　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像是经年墨玉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民女无意看过一些书，便了解了一些。”

　　这明显是谎言，这样的判断怎么可能是仅仅一点了解便能说出来的，顾宸也没有戳破，只是道：“刚听闻你要找脚步，找脚步要做什么？”

　　张穗敏回答：“人留下的任何一个痕迹都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脚印是体现最多的，它可以指出一个人的身高、体重、是否跛脚，甚至还可以知道这个人的年龄、外貌。”

　　话落，破庙里响起点点声音，显然是没有人听过这样的话。

　　顾宸审视着她，道：“我竟不知，这世上竟有如此奇术。”

　　张穗敏不卑不亢：“大人尽管一看。”

　　“你做便是。”

　　张穗敏避开地上的脚印，观察到周围的脚印花纹都一样，显然是这些人进来时带进来的。她开始找不一样的脚印，这里很明显是久无人来的破庙，地面已经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土。

　　走到窗口后，张穗敏动作停下来，窗台上覆盖着一层很新的灰尘，很薄。张穗敏弯下腰，仔细小心的将上面的灰尘吹开，台面上很快露出一个被遮掩过得脚印。

　　鞋印花纹不同于在场所有的花纹，也不是原身鞋底的花纹，而且这个脚印的主人很明显有一定的防备心理，还左右踩了踩借此掩盖，但这些技巧对于浸淫警局多年的张穗敏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找到了。”

　　张穗敏头也不回道：“烦请大人给些纸笔。”

　　纸笔很快被递过来，她开始一点点描绘上面的鞋印，然后再一点点描绘着深浅。

　　身后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的动作，没有人出声，却也没多少人信，虽说看她做法似乎有模有样的，但根据一个脚印就能画出凶手的模样，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呢？

　　所以他们在看向张穗敏的眼中也流出一抹怜悯，指挥使说一不二的态度是出了名的，只怕这位说大话的小姑娘要惨了。

　　顾宸眼底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只是静静看着她的动作，他愿意给张穗敏这个机会有两个原因。

　　第一，他在进门的时候就看了李世华，胸口处的伤口不像是一个姑娘能造成的。第二，张穗敏的眼神太坚定了，他不由得生出想要试一试的态度。

　　这是他过往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顾宸心里想着，如果是真的话，那或许……

　　或许什么，顾宸没有再想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穗敏依然蹲在地上还原脚印，终于在众人不耐烦的视线中她站了起来，冷静道：“这个人身高应当有八尺，体重在七十八公斤左右。”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其中有人出声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小姑娘，你凭什么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