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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   接到老妈电话时我刚落地都灵,连行李都没放好,她的国际长途就打来了。
      她说老家的那棵桂花树死掉了,她和丁阿姨决定砍掉那棵树。那棵树陪伴我多年,我一直视它为所有物,老妈说理应知会我一声。
      听到要砍掉桂花树的时候,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它承载我的所有回忆,它的死去仿佛也带着我的回忆一起离开一般。
      但是它死掉了,没人能挽回,只能砍掉。
      就像我长大了,回忆就应该被我遗弃。
      尤其是关于那棵桂花树和两个窗口的回忆。
      老妈那头挂掉电话后,我刚进酒店房间的门,开门就看见了窗口,外边有一棵树,那瞬间我像回去了从前。
      那个高考后的炎炎夏日。
      太热了。
      我躺在床上闷出了一身汗,桂花树正好遮住了一半的太阳,光影婆娑,光斑正好落到我的窗口。我总认为这样的天气是有史以来最热的一次,那天正好停电,我只得脱掉衣服,留下一条短裤松松垮垮地挂在我的腰上,耳朵边放着令人烦躁的音乐,我内里跟火炉在烧似的,快要将我整个人点燃。
      一直到我受不了的时候,我拉上了窗帘。白色的纱窗帘并不遮光,光的影子绰约,时不时有一股闷热的风牵引我的神经,它很不知分寸地勾搭我的窗帘,让窗帘因此舞动,让那些偷偷进来的光投在我的窗台上。
      我将自己展开,试图散热,可那温度太高了,没过多久我就躺到了地上,贴着冰冷的地砖,感受它从我的头顶到足跟挨个沁入,这仿佛在我身体里下了场雨。
      我希望大雨就此将我淋湿,驱赶夏日。
      就在地砖被我的体温捂热的那一刻,我房间的门打开了,一道光仿佛是从天井里泄进来的,兀然伴随那道身影出现在我房门口。
      回忆和光一样发白,即使是现在,我仍然这样认为,那是我的白色纱窗帘所无法阻挡的。

      -
      在都灵的第二天,或许是我看见了似曾相识的景象,我很早就醒了。
      又可能是因为觉得桂花树死期将至,我心里很难安宁。
      我记得它的枝桠,绿叶,还有那还没小米大的花朵,阳光和雨水会穿过那些缝隙,钻进泥土里,再把养分赠送给桂花树,它天生地长那么多年,最后也死在了那里。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受到胸口沉闷,仿佛那些泥土被填进了我胸口里,挤得我的心脏毫无居所。
      或许...我应该回去,至少见它最后一面。

      -
      我的老家是一个小村子,泥土小路很坑洼,即使坐在轿车里都觉得颠簸得快要飞起来,过完泥土小路就是前几年新修的水泥路,路途一下平坦起来,视野都开阔了,我能看见很多房子,很多农村自建的小洋房。
      其中有两户人家,挨得很近,中间只隔了一棵桂花树,像是互相帮衬着的桂花树的守护者。
      右手边就是我家,左手边是丁阿姨家。
      还没开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就看见了老妈和丁阿姨,她们两个人在我家门口眺望着,一直到看见我的车才喜笑颜开。
      先迎上来的是丁阿姨,她四十多岁,很高,白且瘦,但是她脸上皱纹比我上次见她时深了不少,泪痕也重了,就像她无时不刻都在流泪一样,她见我就笑着说:“没想到你今天就回来了,丁砚比你回来得早,正好咱们今晚可以一起吃饭。”
      久违听到丁砚的名字时,我恍惚了,甚至险些站不稳,是握紧手憋足了一口气才撑住没在老妈和丁阿姨面前失态的。
      我绕到后备箱把行李拿出来后,才挤出一抹笑,“行啊丁阿姨,晚上一起吃饭啊。”
      下午的日头很盛,就站在院子里那几分钟我就出了汗,老妈拍我叫我去洗澡,说房间里的空调已经给我开好了,她赶我上去,我笑着跑掉。
      楼梯有一块地方被天井透进来的光照耀着,我小心翼翼躲过去,才得以不被选中。
      推开门先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冷气,像那年地砖的温度,牢牢抓着我的身体。
      上大学以后我就很少回家了,但是我房间的布置依然没变,连灰尘都没有,是我妈固定打扫的功劳。她让我的房间跟我离家之前保持着同样的模样。
      洗完澡后我躺在床上,白色纱窗帘透着洗衣液的芬芳,我闻着有些昏昏欲睡,舟车劳顿几近三天,或许我已经陷入了疲倦,闻着洗衣液的味道,我彻底睡着了。
      ......
      丁砚逆着光,一点都不讲客气,裹挟着外面的热气走了进来。
      他头发有些长了,刘海几乎快盖住他的眼睫,显得他很阴郁。
      丁砚是冷着脸进来的,见我躺在地上仰望他时,他脚步一顿,沙哑的声音随即响在我耳边,彻底盖过我书桌上那个音响放出的音乐声。
      我听到丁砚说:“你没来找我。”
      我装傻充愣,“你什么时候让我来找你的?”
      他的呼吸声停下了,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灰压压一个直接蹲在了我身旁,丁砚还是冷着脸。
      我笑着朝他那边挪,可他不吃我的讨好,他的右手捏住我的脸颊,并挑着半边眉毛看我。
      我的脸颊被捏得生疼,牙齿紧贴着口腔内壁仿佛快要强硬地嵌进去一样,有些疼,我眼眶里瞬间泛出泪水。
      而丁砚此刻居然笑了,我望进他眼里,除了笑意,还有我滑稽的模样...当然还有我没穿衣服的样子。
      丁砚捏住我的脸让我说不了话,只有舌头在嘴里面扑腾,稍不注意我的口水就落到丁砚的手上了,越流越多,丁砚的脸越来越黑。
      他或许是想给我一个教训,可惜我先恶心到他了。
      于是他松开我,他手指的红印留在我脸上,丁砚遂起身去抽纸擦手。
      他又问:“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瘪瘪嘴,心道肯定不愿意去呀。
      但是我没那么说,而是说:“昨天张叔家的狗一直在桂花树底下待着,我怕它叫。”
      丁砚坐在我的椅子上,两腿交叠翘着,细手一指就说我撒谎,说他昨晚盯了一晚上的桂花树,根本没有狗。
      我从地上爬起来去挨他,“哎呀,我昨天懒得跑嘛。”
      丁砚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我也只能看着丁砚。
      丁砚长得好看,我总喜欢盯着他的脸看,小的时候第一次见他,我认为他是一个女孩子,结果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到现在居然比我高了半个头,宽肩窄腰,还是个衣架子。
      丁砚也看我,但他不像我这么呆愣,他冰凉的手指先是摸上了我的手臂,我的手臂内侧是光滑的,或许是跟丁砚的不同,他总痴.迷于那一部分,每次...都喜欢咬那里。
      他摩挲得很用力,一直到把那块地方擦红,在不知觉之间我们两个人的呼吸也粗重起来,我的背部从冰凉变得冒出汗水。
      天地一晃,我们两个躺倒在了床上,丁砚压在我身上,居高临下看我。
      他沉寂的眸子里仿佛藏着暴风雨。
      他俯下身舔吻我,手指抚摸我。
      我伸手去捂他的眼睛,将两团酝酿着暴风雨的乌云遮住,但是又在希望。
      请这场大雨将我淋湿,我要跟丁砚一起被淋湿。
      做夏日里最格格不入的小天地。

      -
      醒过来的时候,入目一片漆黑。
      我有些茫然,打开手机一看,居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我昏睡了好久,但是没有一个人叫醒我,想必老妈和丁阿姨都想着让我多休息一会儿。
      我沉浸在梦境里,更好的形容是,我还沉浸在回忆里。
      一个普通的夏日午后,我和丁砚躲着所有人干着最亲密最不应该的事。
      我记得丁砚的汗水滴在我的胸口的感受,那块地方跟烫伤了一样。
      我记得丁砚叫我名字的时候,他在咬我的耳朵,私语着情话。
      我更记得我去亲吻丁砚的手臂时,他发疯似的顶我,将我外壳尽数剥进,他总想吃到最柔软的内里。
      我抱着他的脊背,仿佛快要魂.飞.魄.散。
      接着,梦醒了。
      我晃了晃脑袋,继续把这些回忆掩埋起来,整理了一下心情,打开房门。
      落入耳朵里的是我妈和丁阿姨的说笑声,没有丁砚的声音,我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走下去的步伐略微沉重。
      还没走完楼梯我就先勾出一抹笑,下一刻就僵住了。
      是啊,我有些犯傻了。
      丁砚不爱说话,他怎么可能加入聊天,没有丁砚的声音也不代表丁砚不在。
      丁砚,丁阿姨,我妈都坐在沙发上,仰头看在楼梯上的我。
      我妈说:“终于醒了,还以为你晕过去了呢。”
      我干笑几声,继续走下去。
      我看着丁砚,除了头发短了,他还是没有很多变化。我同他一对视上就赶紧挪开眼睛,结果一时不知道看哪里。
      我走过去坐下,结果我妈和丁阿姨的话题早已结束,客厅里居然就此陷入了安静。
      最后是丁阿姨看气氛越来越僵硬时,开了口:“然然啊,饭在桌上,你热一下吃,我跟你妈要出门了。”
      我问:“出门?出什么门?”
      我妈则说:“小孩子家家的,别瞎打听。”她说完就拉着丁阿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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