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谎言与真话 ...
-
如果我死亡
请将我在野外埋葬
不要隆起坟包
我会于地心平躺
只需要种子等待雨水
花草会拥抱我的尸骨
在我留下的营养里
肆意的生长
如果我死亡
请燃烧我的尸体
让它变成细小的粉末
撒入大海溶于波浪
我要和那些不曾谋面的朋友
去看看陌生的远方
或许会在时间长河遇见思念的人
拥抱，拂过他们脸庞
如果我不能死亡
请为我感到悲伤
我会变成无家可归的孤魂
迷失在绝望
—契约
沁白看着手中的恶魔牌陷入回忆。她的第一幅塔罗牌是在十二岁时自己攒钱买的，起因是此时的她对神秘学近乎痴狂，书架上的书也不知何时从漫画变成了各种未知之谜，神秘的古代文明，星座相关，自然而然的就接触到了关于塔罗牌的知识。叛逆期的小孩一般都觉得恶魔比天使更有吸引力，沁白也不例外。她在一本书中偶然看到黑魔法阵，想试试是不是真的可以召唤什么东西，那是经典韦特塔罗。
特意挑了一个乌云密布的夜晚，她在天台山用装饰用的蜡烛摆了个魔法阵，在有风的夜晚，沁白用尽了心思才点上了蜡烛，在地上摊开了买牌的时候赠送的黑色布料，小心翼翼的把牌摊开。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塔罗牌，就着微弱的烛光认认真真的看完了每个牌上的图案。沁白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着“我是谁”，其实沁白想问的是你是谁，但是为了测试牌的准确性，临时加了个我是谁的问题。
当时她以为她知道自己是谁。
郑重的洗牌后用左手抽出了一张牌。然而不等沁白看清牌面，一阵风把牌吹走了，直接吹倒了楼下。
“啧”沁白烦闷的啧了一声，这算个什么事。慌忙的收拾好牌，吹灭了蜡烛，她又跑到楼下寻找那个被吹落的答案。楼下的绿化带又灌木丛和树林，哪里是流浪动物的家园，好在沁白偶尔会喂食流浪动物，在春天捡起掉落的杏花做成香包，对绿化带还算比较熟悉，在被树枝擦破了额头一点皮后，最终在灌木丛里找到了那个长角的恶魔牌。
那日晚上沁白做了个梦，自己站在一个黑暗的旷野中央。考虑到睡前进行过占卜，沁白以为这是自己连接到的某个空间。许多奇形怪状的灵把她包围在中间，围着她不停转圈，耳边尽是她听不明白也听不清的哀嚎与呢喃。直到这个自称诺亚的灵用黑白色的雾气包裹住别的灵，沁白才迎来了安宁。但是诺亚告诉她，自己所处的位置就是自己的识海，而诺亚也是沁白，沁白也是诺亚，沁白还是那些千奇百怪的灵，而那些千奇百怪的灵都是沁白。
“你们都是我前世灵魂？”沁白不可思议的问道
“如果你非要那么理解也不是不行”诺亚变换成一个六翼天使“但是，确切来说，我们是残存的意识”。
“欧，原来你们是藏在阴沟里的脏东西”沁白丝毫没有因为诺亚天使般的外表迷惑“想要侵占我身体的寄生虫”
“也没有那么严重”诺亚有些委屈地说“我们没办法侵占你的身体，但是你的身体活着对我们很重要，我们也会因此守护你的”
“欧？那你们可真是大善人，无私奉献，不求回报”沁白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好忽悠的“现实里，一个国家也就那么几个守护神，我到好，一下子这么多个”
“总共79个”诺亚道“但是我们还不算你的守护灵，需要你先向我们求助，这样就会有契约，我们就会成为你... ...”
“最坚强的后盾”沁白直接打断了打算推销一番的诺亚“我可谢谢你们啊，离我远一点就是最好的保护”
“可是，你能从我们这里获得现实世界得不到的力量和知识”诺亚没有放弃想要说服沁白
“啧，现实只能用现实打败，大不了失败了，走向死亡而已，只有死亡才是永恒的，消失才是存在的归宿”沁白依旧不为所动，甚至仗着识海是自己的领地强行离开。
“你还会回来的”诺亚的身影忽的变成了冒着红光的恶魔，朝她大喊。沁白切了一声，缓缓竖起中指。
“你下次召唤我的时候，你就必须与我签下契约”
自那日起，沁白再也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不变的就是一直被追杀的自己。从起初的恐惧，再到好奇的尝试反杀到最后的麻木，沁白觉得自己在梦里和现实里一样累。
沁白的回忆被手机里发出的鬼哭狼嚎强行打断。手机屏幕依然是黑的，里面倒映出披头散发，翻着眼白的女人。沁白把手中的牌放在手机屏幕上，声音逐渐变小，过了几秒就消失了。掏出打火机点燃许久没有碰过的香薰，再把家里唯一的水晶，一串黄玛瑙放在香薰上加热，用香薰产生的烟把牌都熏了一遍。这一步其实没必要，只是沁白的中二之魂开始燃烧，想要做一些具有仪式感的事情，毕竟她要链接的是自己。
沁白心中默念着那个她许久没有想起的名字，诺亚，洗牌，切牌，刚刚被她放进牌堆里的恶魔牌再次出现在她手上，吹灭蜡烛后眼神中多了一丝忧郁，但是这几日莫名出现的阴气一下子就消失了。
“咔”沁白手腕传来刺痛感，黄玛瑙手链好几颗都碎了。沁白的眼神忽然变得空洞，意识出现在一片黑暗之中。沁白对这里并不陌生，小时候第一次玩塔罗牌那日晚上，睡觉时她也来到过这里。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睡呢，就被拉入到自己的意识领域。
“好久不见啊，别来无恙”一团灰白的雾气突地出现在沁白眼前，这是个自称诺亚的灵。
“你竟然还对时间有概念？”沁白扯了扯嘴角，不知是笑还是什么。
“你还是这么没礼貌”雾气变换着形状，最终变成了一只猫，只是这个猫怎么看怎么抽象，像是还未完全成形的幻觉，有成人那么高，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样子。
“还好吧”沁白环顾四周，这里就像是黑色的旷野，虽然已经过了十几年，沁白依然能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场景。
“怎么想起求我帮忙了？”猫的语气中毫不掩饰戏谑之意“不是说像我这样的恶魔是阴沟里的脏东西吗？不是说要用正义和现实打败现实，而不是像我这样的，怎么说来着，不属于现实的虚无求助的吗？”
沁白丝毫不在意诺亚的冷嘲热讽，这么多年来她也没有改变过想法，恶魔就是阴沟里的脏东西。
“没办法，毕竟我现在也在阴沟里了，只能找原住民帮帮忙了”沁白的眼中只有鄙夷，这些灵对她来说只是寄生者“况且我也没有求你帮忙，是你自己上赶的”
“呵，你的嘴臭究竟是拜谁为师的，我刚刚可是帮你解除了诅咒，配得上一句谢谢”沁白竟然从这个看上去十分抽象的猫咪脸上看到了委屈。
“我要的是你解除诅咒？”沁白的语气没有丝毫感激，甚至有点责怪多管闲事的样子。她要的是让下咒的人一起死，不是要自己不死。
“平时不联系，一联系就要人帮忙做事，要人帮忙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才是我认识的你啊”诺亚歪头看着沁白“可是沁白，这副躯体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这里还住着一群孤魂野鬼，也不是你想死就可以死，而且无论是你有意也好，无意也罢，稳定的链接已经生成了，你和我们的契约也将会生效，而你，这次再也无法逃避”
沁白无奈的看向别处，她你能够感受到这里其他灵的存在。
“你可真会强买强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沁白用双手揉乱头发，像是要把烦恼排除脑袋之外。
“这就是你的命”诺亚嗤笑道“我见过太多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类了，总以为自己能够打败命运，实则只是把自己有限的生命越过越乱。如果你第一次就乖乖的让契约生效，你又何必经历那么多痛苦”
“呵，你们的那次帮助不是有代价的”沁白不禁冷笑出声“嘴上说着我的身体不只是我的身体，我和你们是共同体，你看看，仅仅只是帮忙解除诅咒，就要和我签订这么不平等的契约”
“你都没看过契约内容，你怎么就知道这是个不平等的契约”诺亚向前靠近沁白“你不是有时候也会腹诽愿意付出生命甚至爱情去换取所谓的成功吗？”
“那你倒是说说，我要为你们今后的守护付出什么，而你们的守护是如我所愿还是只是你们的想法去实现”沁白丝毫不觉得自己担心是多余的。
诚然，从文学作品看到的，那些为了利益向恶魔出卖的，所谓的重要的东西，对她来说似乎都不是什么无法割舍的东西。但实则，如果真的有恶魔要来和她交易，恶魔所选的一定不会是她能轻易割舍的。更何况，沁白和以诺亚为首的灵所签署的契约，根本是单方面生成的。沁白觉得自己愚蠢极了，愚蠢到竟然以为自己识海中的灵至少会满足她的心愿，在她愿意接受的情况下，契约才能生效。
诺亚变换成人的形状，向沁白伸手，手中出现了一张牛皮纸。
“认真的吗？”沁白看向诺亚的眼神像是看向智障“这里是我的识海，你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这可是事关你命运的契约，总得有些仪式感”诺亚变幻的人性竟然长出了清晰的五官，在对沁白微笑。
沁白刚要伸出手，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
“契约，真的生效了吗？诺亚？”
“当然”诺亚微愣两秒做出了回应。
“呵呵呵”沁白摇了摇头“你知道吗？撒谎的最高境界是自己相信自己，不，你显然不知道”
“你在说什么？”诺亚清晰的五官再次变得模糊“你不是对契约内容感兴趣吗？契约就在这里你倒是拿去看啊”
“你知道吗？我刚刚觉得很奇怪，如果契约的生效条件只是你或者说你们随机的，有自主选择的为我实现一个愿望，甚至只是做一件能够对我有利的事情，那这个条件满足的未免太容易，就像你说的，接受这个所谓的契约内容就是我的命，我不能和你们讨价还价，甚至不能让你们完成我想完成的，这未免也太单方面了，如果只要链接上你们契约就能生效，那为什么第一次没有任何问题”沁白在识海造出了一个躺椅，悠然的躺了上去“我现在想明白了，因为你在撒谎，你的第一句谎言是在见到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下次召唤之日就是契约生效之日，为的就是让我相信你的说法，从而自然而然地，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完成契约生效的真正仪式，从你的手中接过拿分契约”
诺亚彻底放弃幻形，变回了一团灰白雾。
“你刚刚生动形象的表明了什么是没脸见人”沁白笑眯眯的从椅子上站起“你太自以为是了，哪怕你等到我说出要求后满足我的愿望再告诉我契约已生效，我都更有可能会相信”
“但是你这次不能像上次一样轻易离开”诺亚的语气变得冰冷且威严“你唯一的出路就是签订契约”
“如果我不离开会怎样”沁白的语气充满好奇，她似乎真的很好奇会发生什么。但是诺亚清楚，沁白根本不在乎。你会死这句话甚至没有你会缺勤从而工资减少没有杀伤力。
“不愧是能够容纳这么多残灵的魂魄，你要比我想象中的聪明”诺亚的毫无感情的夸了一句，旋即又说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被困在识海超过三天，你就会成为和我一样的灵，会获得像我们一样的永生。那你猜猜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沁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出现了，她最不能放弃的，对她来说最珍贵的权力，死亡，彻底死亡。
“你就是这么变成灵的？”沁白直起身子，从躺椅上站起，眼神逐渐严肃
“呵”诺亚只是轻笑一声，没有明确回答。
“你骗不了我，所以不如一起商量一下契约的内容，实现共赢呢？”沁白无奈叹息说“其他的都好说，但是任何意义上的永生都免谈，伤害无辜之人，甚至无关之人都免谈，向你们献祭什么活人也免谈”
“我需要问一问其他灵的意见”随着诺亚的声音，那些奇形怪状的灵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包围住了沁白。那个令人不安的噪音再次出现，只是现在的沁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孩，这十几年的噩梦经验早就让她的心志得到了历练。她安分的站在原地，等待着诺亚宣布商量结果。
作者有话说第2章 谎言与真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