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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堆小人儿欢快蹦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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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整,太阳尾巴刚藏了个尖,正是学校后街餐饮小店最忙碌的时候。
谢知之把共享单车停在公交站旁边的停放点,绕过黄色袋鼠和蜂鸟小哥,沿着烟火气往里走。
街道不窄,梧桐种在两侧,风一吹,很招牌的花山市风光。
这座城市大概偏好汤食多些,路上多是馄饨面条的馆子,少有几家鸡蛋灌饼和快餐店,只零星散落在街角巷末。
一路走来,店主大多是本地人,约莫从十九中建校起就一直做生意的,操着一口地道的花山市口音,打发外卖和往来排队的的学生。
几个推搡之间,一个女孩撞倒谢知之的手肘,力道不大,后退几步看到少年的样子,脸蛋通红的说什么。
女孩子声音软而轻,最适合江南的方言调。
好听是真的,听不懂也是真的,多半是道歉不小心撞了人。
“小伙子躲着点哎,辣油淋到鞋上啦。”
上了年纪的店主阿姨一手把外卖打包递给袋鼠小哥,一边扭头半是呵责的看往事故现场。
这句谢知之听懂了,好在鞋上没被淋几滴辣椒油。
“没事,您继续忙。”
“莫得事就好的啦,”店主笑笑招呼下一个排队的学生,“37号荠菜猪肉的馄饨好了来端走咯~”
她说的大方而热情,笑声和散着香气的馄饨汤交织在一起,引得后面的队伍排的愈发长。
走出馄饨摊子,口袋里的手机震感稍强,沿着树荫下的人行横道往里走,谢知之按下接听键。
“知之,晚饭吃了吗?”
“中午吃的晚,还不觉得饿。”
电话里有电钻的打孔声一阵阵的,越往巷子里走,听的越清晰。
“刚才打电话去家里,阿姨说你自己出门了。”断断续续的打孔声里,季舒女士对交通安全一如既往的重视,“到哪里了啊,等会儿过来路上小心,注意红绿灯,过马路千万不要打电话……”
谢知之在一家尚在装修的店面门口停下,店外一个师傅扶着梯子指导另一个师傅挂招牌,边上一个打电话的女人站的稍远些,一只手撑着把淡绿色遮阳伞,含笑听着电话。
正说着,女人像是感应到什么,转过去和男生的视线对上,笑容放大,招呼他过去。
“正巧你过来了,和妈妈一起看看招牌挂的正不正。”
谢知之接过她的伞,顺从的站在边上和季舒女士一起参照挂牌。
师傅手脚麻利,一番操作下已经有模有样,招牌和装修都是简约为主,墙面颜色也淡雅,夏日看着极舒心。
进门便是两排平行的陈列小橱窗,还没正式开业的缘故,玻璃小窗里的成品不多,只有几个甜品模具孤零零摆着,不仔细看倒能以假乱真。
“店里没有其他人吗?”谢知之把一扇没有关好的显示小窗关紧,想起前两天吃饭时还听季舒说店里刚招了两个蛋糕师和一个收银。
“刚开店,人手不够,两个小姑娘主动发传单去了。”季舒指指后厨,“还留下一个蛋糕师,做两盒泡芙带回家给你和知了。”
谢知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隔着透明的玻璃,烘焙的小房间里有个戴口罩的师傅在筛面粉。
“不用做太多,上午去姥爷家玩,知了吃了半盒巧克力,牙齿受不了。”
季舒笑着应下。
因为丈夫工作调任,争取到了来花山市的机会,上面的决定匆忙,连带着他们搬家、找房子、孩子的学业规划等等一箩筐的事情堆在一起,忙的人焦头烂额。
从前嫁在外省,逢年过节才有时间回一趟娘家。
如今离的近了,父母高兴的合不拢嘴,连着三天,天天接两个外孙过去团圆。
儿子不是外向的性格,又不是养在二老身边的,相处下来多少有些拘谨,倒是5岁的小女儿天生爱卖乖,两三句话逗得老人家乐一天。
夏日在九月初时将至尾声,快到六点,白昼似笼了层薄纱,屋子里往外看,灰沉沉一片。
蛋糕师烤了两烤盘泡芙,分量够装四五盒有余。
夹心是季舒带着手套亲自兑的。
“一盒抹茶的,一盒榴莲的,”季舒包装到一半,和谢知之打商量,“等你爸爸晚上回家,咱们就趁他不注意塞个榴莲泡芙给他,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好。”谢知之勾着嘴角应她。
四口之家,活跃气氛的角色总是妈妈,这事情她常做,每每做起来还有种诡异的成就感。
出去发传单的两个店员不一会儿都回来了,个子矮一点的女生是个话痨,进门起嘴就没停下,从学校前门堵车一直说到后街袋鼠骑手打架,转头看到坐在窗台边玩手机的谢知之,长篇大论起店长儿子的高颜值和妈妈的优秀基因。
直到前台电话响起,才匆匆结束脱口秀表演。
“您好,五点一刻面包小屋。”
“对,下午发的传单……现在要外送啊?”
小杜看了看正在打包装盒的老板娘,迟疑道:“我们明天正式开业,今天现货不多,最多再匀出来两盒泡芙了。”
电话那边应该是下单了,小杜从抽屉里拿了张便签一边记号码一边回道,“行啊,学校后门是吗,10分钟送到。”
“学生点的外卖吗?这个点快上晚自习了,不给出校门了吧。”
电话挂断,和她一起回来的女店员问。
“可不是,刚开学,后门还封着呢,说有人在墙边等着接头,让我扔进去。”小杜长叹一声,脸上写满羡慕,“年轻就是好啊,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另外一个店员笑着附和。
“就在学校后门吗,我去送吧,大家先下班。”季舒看了眼时间,“今天只让师傅做了点甜品和大家分一分,没想到这个点还有孩子点外卖。”
“没事没事,后门也不远,送完这趟再下班也不迟。”小杜把活揽回来。
“我去吧。”谢知之从桌上拿起包装好的纸袋,问小杜,“姐姐,后门怎么走?”
小杜被这声姐姐叫的够呛,捂了捂小心脏忙道:“就我们店出门左手边一直走,里面是个死胡同,两三百米就到了。”
天色渐暗,街道两旁的路灯早迫不及待的亮了,昏黄的光一路照到学校后门的死胡同。
严格来说不算是胡同。
站在中间打量,一面是涂满彩色涂鸦的高墙,一面是紧闭着的闸机铁门。
铁门不高,刚到一个成年人肩膀的位置。
门内几个男生站成不小的圈子,围着个人。
“还嘴硬呢?真得我们打一顿再招?”其中看起来最壮的男生问道。
“真……真没什么。”被围在中间的男生看着弱小无助又可怜,“我这点破事,就不惊动各位爸爸了。”
“别扯那有的没的,手机交出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强壮男生语气不太好。
“没必要吧哥,老师来了也不带看人隐私的。”
他推三阻四的,弄得提问者顿感无力,求助的看向坐在看门大爷座位上玩手机的酷哥:“北哥,他…”
话还没说完,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男生触电似从兜里掏出挂断。
再响,再挂。
再响……
原本坐在座位上的酷哥忽然起身,踩住铃声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电话示意:“接。”
“北哥,我……”
他这铃声属实不好听,叽叽喳喳的像个闹钟似的。
酷哥有点不耐烦了,拿过他的手机接通,按下扬声器。
“你好,外卖可以过来取了,我在后门。”
裴北挑眉,寻着动静朝一处重合的声源望去。
昏黄路灯的光影下,少年站在老旧的彩色涂鸦墙边,灯光与月光交融,远远的只能看到柔和的轮廓和干净的白色衬衫。
他迎着晚风走来,手上的纸袋放到铁门闸机上,声音和样貌难得的相称。
被层层围剿的男生看到纸袋,一副见了初恋女神的表情,心思飘得老高却不敢冲破世俗的藩篱,只能在包围圈对着他振臂高呼:“我的我的外卖,谢谢好兄弟!”
男生这么一来,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跟了过来。
探究的、好奇的、嫌他坏事的。
别开生面的注目礼。
两部手机离得太近,回声交叠刺耳。
酷哥把手机拿的远了点,对面反应更快,直接按了挂断。
铁门内外,两个人的眼神对上。
一个像平静的月色,一个像蠢蠢欲动的海浪。
裴北说不出他现在的情况。
夜色朦胧,明明隔了段距离,他竟然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望进对方的眼睛。
并且……
大脑缺氧,心脏怦怦跳,眼前一群红的黄的蓝的绿绿的、各种奇葩发型的小人在眼前疯狂蹦迪。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几个小弟看情况不对,碰碰他的胳膊。
“北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裴北晃晃脑袋,压住狂跳的心脏,隔着铁门,问了人家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什么?”
谢知之皱眉。
那就是没听到的意思。
裴北狼狈的撇开视线。
抬头看看月亮,又看看地上的板砖。
不信邪的回望过去。
几秒前在他面前疯狂舞动的小人,再次撒欢蹦跶起来。
“我/操,”裴北随手抓了个小弟,“你看没看见,还是有BGM那种!?”
小弟被问的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道:“北哥,自从上学期家长团举报之后,广场舞大妈们连暑假都被上面明令禁止不许在学校周边舞动奇迹了。”
“谁他妈说广场舞了,”裴北烦躁的指了指铁门外边,“我说他!你看他真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小弟敬业的盯着谢知之的脸看,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是、是挺帅的哈。”
“啧,帅还要你说?”裴北不死心,又抓了几个人做实验。
得出的结论分别是:
“挺白的。”
“挺高的。”
“挺冷的。”
“挺高冷的。”
裴北头疼的打住话题:“就没有其他的,动态的?没那么肤浅的?”
全体目光再次向谢知之看齐。
频率十分一致的摇头。
像一排训练有素长脖子大鹅。
谢知之冷眼看完全程,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