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南馥

40、第 40 章

　　医生告诉她，现在复发说明他的病情始终都不容乐观，最好的治疗方式就是顺着他，或者说治愈他的精神创伤，可云眠并不知道他所谓的精神创伤是什么，如果说是当年她的‘死’，可她现在已经在他面前了，难道他是觉得不真实吗？还是说现在的他已经严重到了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病床上的沈汀燃已经陷入了沉睡，云眠垂眸想着这几天和他见面时，他的神情，并没有什么错处，其实和常人基本无异，只有今天中午，她在和他划清界限以后，他就白了脸，然后就晕倒了。

　　“姐姐，我错了……姐姐……”

　　沈汀燃忽然说话了，云眠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却发现他还是闭着眼睛的，想来是在做梦，梦里，大概是在挽留她。

　　不出意外，应该是她毫不留情地走了。

　　眼泪从他的眼角滑到了枕头上，他的额头又起了薄薄的一层汗，云眠拿了毛巾替他擦掉，刚放下毛巾，他的助理就赶到了。

　　林业接到电话的时候什么都顾不了了，开了车就往医院赶，只是没想到来到医院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副场景，他老板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而旁边坐着的是刚回国的设计师An，老板心心念念的人正照顾着他，可他却不知道。

　　不免有些替老板遗憾，怎么不清醒一下，哪怕一下也行啊。

　　云眠并不知道林业见到她会产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将毛巾放好后就交代了他一些注意事项后准备离开。

　　林业一听她要走，立即出口阻拦，“An设计师，我……我家忽然临时有事，我——我奶奶的表姑的大侄子住院了，我妈叫我去看看，我家老板能不能先拜托您照顾啊？”

　　云眠听着他说的话眉头是越皱越深，眼看自己的计谋就要不行，床上的老板忽然来了个假动作，他竟在睡梦中拉了云眠的手，“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林业默默地给老板点了个赞，追妻还得靠您自己呀。

　　“那个……那我走了……”

　　林业出现的目的就是给沈汀燃带洗漱用品，趁着老板不撒手的间隙，人就溜得无影无踪了。

　　云眠停下来的原因是瞥见了沈汀燃拉她的那只手，病号服在他身上太短，所以他一伸手拉她的瞬间，手腕就裸露了出来，那上面躺着数条歪歪扭扭的疤痕，有一条看起来还是刚愈合没多久的。

　　云眠走近，俯身看下去，不仅有些多，而且每一条都特别地深，所以医生说的复查是为了这个？

　　他竟用这样的方式来抵抗自己的病？

　　他的手仍旧紧紧撰着她的，手劲如此之大，云眠有一瞬间怀疑他是在装睡，可她稍微一扯，他的手又松掉了，她回头看他眼睛还闭着的脸庞，没有装睡的痕迹，反而是像梦里遇到了什么事情，眉头紧紧地锁了一瞬，但很快又松开了。

　　沈汀燃醒来的时候，病房里空无一人，他知道自己在云眠面前发病了，因为在昏迷前，他听到了云眠叫他的名字，那是不是说明，她对他还是有些感情在的，可她现在却没等他醒来就走了，是不是更讨厌他了？

　　因为他的病，是这样的可怕。

　　他心底忽然泛起了一股慌乱的情绪，有没有可能云眠还不知道他得的病，只是和他们刚重逢的时候一样，还没原谅他，所以才走的。

　　他从床头拿过自己的手机打给助理，他在公司晕倒，林业一定知道。

　　“老板。”

　　电话被接起，助理似乎有些欣喜，他醒过来了。

　　“你怎么不在？”

　　“啊？我看见An在照顾您，就回来了，An老师不在吗？”林业心中警铃大作，难道云眠走了，那他岂不是会被老板扣工资？

　　“我的情况？”

　　林业发现他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反而问他这个，暗自松了口气，可又有些支支吾吾起来，“额，An老师大抵已经知道了，您拉着她手不让走，后面……她好像盯着您手腕看来着。”

　　沈汀燃挂了电话，最后一丝的希望都没了，她全部都知道了，她一定会比之前更加厌烦他，甚至对他感到恶心，他得了这样的病，没有资格再和她在一起了，再也没了。

　　云眠在看护沈汀燃期间接到了付卿的电话，回国这些日子，她不敢和付卿联系，因为她始终是不负责任的那个，当初她铁了心想要和这里的人断了联系，当然也包括了她这个朋友。

　　“云眠，你心真狠。”

　　云眠咬着唇，最后只能对着电话低头笑开，“这不是回来了？是我的错。”她不应该连付卿都不告诉的，这三年，张莉的情况不好，付卿也帮了不少，已经快成了她的半个女儿了。

　　“哼，你别以为我这么容易原谅你，这些年你屁都不放一个，在国外活得好好的，你知不知道我多难过？”说着她又哭起来。

　　这三年煎熬的人很多，她也是其中一个，当初她并不知道沈汀燃和云眠之间的事情这么大，就连后面她说要离开，她也觉得只是想去散心，过段时间就回来了，男人而已。

　　可谁知道他们之间有这么一层的关系在，虽然不是亲的，但沈汀燃接近她的目的却是不纯的，云眠对他掏心掏肺，最后却得到一个这样的结果，换谁都受不了。

　　但她真没想到她会借着那次的事故，躲了他们三年。

　　“改天我们见一面吧，我也很想你。”她知道付卿心底憋着气，可她主动打了这个电话，想来还是把她当朋友的，她自然也得好好交代交代。

　　“那你现在和沈汀燃怎么样了？”

　　“我听傅家言说了，他最近在纠缠你。”

　　付卿提到傅家言的时候显然有些不对劲，云眠听出来却没说，打心底替她高兴，但她那个问题又让她有些纠结起来，“没怎么。”

　　付卿知道她还没做好准备面对他，也就没再逼问，两人在电话里又聊了一会儿，约定过几天见一面就匆匆挂了电话。

　　云眠也该回去病房看看里面的人的情况了。

　　可在她挂了电话的那瞬间，病房里却忽然跑出来一个人，穿着病号服，神色慌张，几乎是同时，沈汀燃的双眸就和她的对上，“醒了？”

　　沈汀燃却忽然往后退了一步，他眼底的难过和慌张只匆匆闪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云眠上前一步，他又往后退去，冷着嗓子对她说：“我……我公司有事，先走了。”

　　他一改之前缠着她的模样，云眠愣了一下，觉得他有些奇怪，可见他好像没什么事情的样子，只当他是清醒了，想明白了。

　　于是站在原地和他说：“也好，和贵司的合作还会继续，明天我会重新筛选模特，希望沈总不要再过多的干涉。”

　　沈汀燃明显察觉自己的情绪又出现了变化，他强装着镇定点了点头，接着便打算离开，却不想云眠叫住了他。

　　“衣服，换一下吧。”

　　沈汀燃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病号服，袖子短的可怜，手上的伤疤又露了出来，云眠看他有些慌张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然后又匆匆进了病房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云眠已经走了，沈汀燃双手忽然就无力的垂下来。

　　她真的都知道了，但是却还是对他这样的态度，不过也好，如果她因为同情他和他和好，那也没有意义了。

　　——

　　沈汀燃自那次以后就没再出现在云眠的面前，可他还是在模特上的事情插手了，他找来了一个很特殊的模特，让他参与了云眠的拍摄。

　　而这个模特特殊就特殊在，他和沈汀燃长得很像，而且年纪相仿，不一样的是，他的脾气并没有沈汀燃对她那样好。

　　在他报道的那一天，云眠失神了许久，但最终流程走下来，他确实符合了她的要求，云眠同意将他留下来。

　　对于这个模特，公司的人议论纷纷，众人都说这是沈汀燃给自己找的一个替身，因为自己无法和云眠在一起，所以要找个和他差不多的人来照顾她。

　　‘替身’当事人却对这件事嗤之以鼻。

　　他的名字叫做凌挚，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做模特了，最近他们公司和沈汀燃的公司有合作，有一天他正在拍摄，遇到沈汀燃过来谈合作，没想到被他一眼看上，直接高价让他过来云眠的工作室参与这次展出。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是被人送过来当替代品的，而且送他来的人还是他本人。

　　自己是凭实力吃饭的，原本以为云眠不会因为这个签下他，可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这才让他觉得有些可笑。

　　两人的感情为什么要那他的职业生涯开玩笑？

　　所以在通过的那一天，他直接找到了云眠。

　　“听说我只是一个人的替代品，如果云设计师是这样的话，那我拒绝这次的合作。”

　　云眠翻着资料的手一顿，抬眸看他，虽然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这张脸，但她眼中却丝毫没有将他当成别人的样子，一片清明地看着他，也让这质问者有了些窘迫。

　　“你从哪里听说我把你当成了替代品？虽然你确实是那个人送过来的，但我也不是见谁都要，难道你质疑你自己的工作能力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觉得确实没必要合作下去了。”云眠不咸不淡地说完这两句话，又重新低头看资料。

　　凌挚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眸光镇定，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女人的气息，不卑不亢。

　　他从没有在她眼里看到被质问的慌张，反而是从容不迫，难道她真的不是因为他长得像沈总才要他进来的吗？可明明沈总就是因为这个才让他来的。

　　“我想，具体情况应该是你恰好有这个能力又恰好长得像他。”云眠指出问题所在，虽然她一开始确实觉得沈汀燃挑了这么个人塞进来实在是有些幼稚又可笑。

　　但在她看过这个人的资料以及表现以后，她选择消除偏见，不得不说，沈汀燃是很懂她的设计的，对于舞台方面，他不过是那时候在她那里呆了几个月，就已经能了解她到这种地步，实属不易，不可否认，凌挚确实很合适。

　　凌挚其实来找她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想陪着资本玩游戏，他真的热爱这个行业，所以并不想任人摆布，所以摸爬滚打到如今的位置，原本想着要是今天她要自己赔违约金，他也会心甘情愿，宁愿离开，也不远做资本的玩物。

　　可现在云眠却肯定了他的能力，这样直白的肯定让他觉得自己十分小心眼，就在刚刚他在质疑她，可她不仅没生气，还肯定他。

　　这让他感受到一丝的窘迫，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云眠发现人没说话也没出去，只好停了手上的工作，准备打电话让小七进来，“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会和沈总说明白，让你回到原来的公司工作，想必他也不会——”

　　“不用了，我留下。”他急着说了这句话以后就匆匆出去了，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