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南馥

39、第 39 章

　　云眠选了几个国家，她并没有将详尽的计划告诉张莉，就连付卿也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这天她独自去了机场，没想到却在机场遇见了本该在学校的沈汀燃。

　　大半个月没见，他又憔悴了许多，可见到她还是扬起了笑。

　　她并没有把行程告诉任何人，今天他会出现，只有一个答案，就是这段时间，他都在跟着她。

　　“姐姐。”

　　他或许不知道，他现在的笑比哭还难看，云眠想把他当陌生人，可毕竟才分开了半个月，感情一时间并不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早晨就等在她小区楼下，见她拿了行李箱，想着她应该是要出差去了，于是跟着她来到了机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心慌，想要留下她，又害怕她把自己赶走，但最后还是出现在了她眼前。

　　“我……你要出差吗？还……回来吗？”

　　“我想我已经没有告知你的义务了。”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云眠进入了安检口，沈汀燃一路跟着，被人拦下来才发现，她去的是国际航空通道，她要出国，她要走？

　　她要走了，她真的要走了。

　　他再难抑制住自己的情感，红着眼撕心裂肺的叫声将她唤了回头，“眠眠，不要走！不要走，我不打扰你了，以后都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不要走！”

　　云眠捏在手里的机票已然皱了起来，她只回头看了一眼，在沈汀燃被保安拖走的时候，毅然转身，继续往安检口去。

　　沈汀燃被人丢到了机场外去，他还想进去，却被人拦了下来，他惊慌失措，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却又掉在了地上，他慌乱地拨打着云眠的电话，这次她没挂断。

　　“你回去吧。”

　　他没来得及问她到底去哪儿，电话已经被挂断，等他再打过去时，已经是被拉黑的状态了。

　　他在无比的紧张和慌乱中打了电话询问付卿，还急切地掏出了身份证，打算去购票厅买票，可付卿的一句话却让他停在了原地，身份证应声落下，付卿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我们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她说她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所以没告诉任何人。”

　　任何人都不告诉，她不想要这里的任何人，也包括他，他被她丢下了，真切地丢下了。

　　她分明是想要和这里的一切都断了联系，她，不会再回来了。

　　云眠登机前还是将第一站的行程告知了张莉，张莉给她打了很多电话，但她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她，二十多年的隐瞒，到后面他们两人婚姻的尽头，云眠从没想过开头是这样的，她想，她该出去走走好好理一理。

　　张莉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就给她打来了电话，云眠接通，那头的张莉语气缓和，云眠有些意外，本以为她会哭，会叫自己留下，“眠眠，要照顾好自己，要是你和沈——”

　　“妈，不用说了。”她没想到张莉会松口，但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要登机了，到时候联系吧，您好好照顾自己。”

　　当天，云眠中转的国家突然发生了一场极大的武装暴动，中国大使馆分批将中国公民以专机护送回国，但一直到最后一批的中国公民平安落地京北，都没能看到云眠的身影。

　　直到一个月后，中国大使馆在难民营中找到了云眠遗失的手机和钱包。

　　张莉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直接晕了过去，她从没想到那竟是她们的最后一次通话，她甚至都没能和自己的女儿好好道歉。

　　中国大使馆将东西送到张莉手里时，只说了抱歉，别的一概未说，他们得到的消息也只是云眠下了飞机以后并没有离开过机场，但同时那天机场也遭受到了恐怖分子的袭击，不少的中国公民在那场暴乱中失去了联系，或许其中就有云眠。

　　但他们通过多方寻找，都没能扎到云眠的消息，最终认定她已经丧生在了那场袭击中，而她的手机和钱包，据说是有人在一名女性的尸体旁找到的。

　　……

　　时间回到现在。

　　云眠离开办公室，可思绪却被留在了里面，刚才沈汀燃那副痛苦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装的，她肩膀上还有湿润的气息，那是他刚才抱她时留下的眼泪。

　　她没想过自己会回来，甚至在得知她妈妈以为她死了的时候都想直接让他们就这么以为好了，就让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云眠这个人。
　　当年在遭遇了袭击以后，她因为并没有离开机场，所以无需办理出境的记录，直接立即转机去了美国，只是当时手机和钱包被偷了，好在遇到了国内的同胞，她见她一个人正好又遇上了这样的事情，索性帮了她一把。

　　到了美国后她先是找了个落脚的地方，打了些零工，呆了半年左右就去了意大利，期间，她一直没和家人联系，直到在意大利呆了半年以后，傅家言来意大利出差，见到她的那一刻竟是又哭又笑的。

　　她这才知道原来家里人都以为她已经不在了，甚至还给她办了葬礼。

　　张莉病了有大半年，是傅家言的哥哥也就是那个男人陪着她，才没让她放弃自己的生命。

　　傅家言劝了她许久，看出来她并不想回国，却还是劝她不为别人考虑，也看看她的妈妈，云眠说自己需要想一想，只是傅家言太过于担心国内张莉的情况，没能憋住，遇见她的当晚就把云眠活着的消息告诉了她。

　　那天晚上，云眠在那通越洋电话里，听着张莉哭了一整晚。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甚至说自己后悔当初不该将她和沈汀燃分开，如果没有她这么阻拦，或许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对于她的悔恨，云眠并没有觉得有多宽慰，只是觉得没必要了，她在国外呆了一年，早就把一开始的心绪忘了，甚至都快要记不起沈汀燃的样子了。

　　可张莉却说他为了她甚至想要一死了之，最后因为没有找到她真正的尸骸，而一直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云眠这一年多年封闭的记忆才被重新打开，沈汀燃的脸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可她却不想去回想了，那不过是他悔恨的方式罢了。

　　他那么讨厌她，却忍着恶心和她在一起，多么痛苦，多么煎熬，即便他之前说了好几次的不是，她都始终觉得，他是有过的。

　　“An!办公室里的那个男生晕过去了！”

　　云眠站在咖啡吧台上出神时却被忽然跑过来的职员给叫回了现实。

　　办公室？沈汀燃吗？

　　云眠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快步跑了回去。

　　办公室里已经围了好几个人，沈汀燃整个人躺在地上毫无生气，手虚虚地扶着心口的位置。

　　“120！快打120！”云眠顾不得许多，拨开人群跑过去，吩咐他们都离得远一些，还叫人拿了东西给沈汀燃垫在了脖子下面，用之前学过的心肺复苏给他进行急救。

　　三年不见，他竟把自己搞成了这这幅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张莉说的都是真的吗？

　　云眠心底升起的慌乱密密麻麻，她一边按压着他的心脏一边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可身下的人始终没有反应。

　　她的额头开始沁出了汗，眼眶也变得有些通红，“沈汀燃，你发什么疯，快给我起来！”

　　她的声音更多的是慌乱和不安，明明他才是错的那个，怎么总是牵着她的情绪走，一回来就在她面前乱晃，骂他也不听，丢了他早餐也不怕，什么都不管，现在又把自己弄得这么脆弱，这到底算什么！

　　“姐姐……”

　　沈汀燃忽然咳嗽一声，他努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的是云眠焦急的眼神，周围人通通松了口气，刚才他们真的以为他要死了，云眠给他按了快十分钟都不见效。

　　这时医生也抬着担架走了进来，云眠立即给医生腾了位置出来，可沈汀燃却在四周找寻她的身影，嘴里也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云眠转过身，有些狼狈的擦了下眼睛。

　　医生给他戴上了氧气罩，指挥着护士和旁边的人帮忙把他抬上担架，可他却固执地朝她伸手，医生不明所以，让了位置出来。

　　云眠有些无动于衷，旁边的人看不下去，“An，沈总他好像很需要你，要不你陪他一下吧。”

　　“是啊，他刚从鬼门关里回来。”

　　各人七嘴八舌说着，只有医生异常冷静，“哪位是患者家属，需要一起去医院。”

　　“姐姐，我要姐姐……”

　　沈汀燃意识并不清晰，只是一直嘟囔着姐姐，手也十分准确地伸过去云眠的方向，这时她再不能推脱，“我是。”

　　“小七，通知他的助理去医院。”

　　小七悄咪咪地应了一句后快速出去了。

　　众人跟着担架出去，随后就被遣散了，只有云眠一路跟着医护人员下了电梯。

　　期间医生问了她好几个问题，她都没回答上来。

　　医生无奈只好做了初步的判断，“目前看来应该是PTSD（创伤性应激障碍）了，病人发病前有受什么刺激吗？”

　　云眠还是摇了摇头，她根本想不出来他受了什么刺激，难道是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可之前她也说过，并没有见他有多大的反应。

　　“他发病前似乎有些发抖和……”云眠回想了下，才继续说道：“脸色苍白，在那之前，我们在吵架。”

　　医生似乎叹了口气，“小年轻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等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救护车医生把基本情况告诉急诊医生后就匆匆走了，此刻的沈汀燃已经安然无恙地躺在了病房里，他情绪一直不稳定，始终想要找她，医生连抽血都做不到，最后只能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他的助理还没到，所以相关的诊断情况只能先告诉云眠。

　　云眠有些难为情，但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沈汀燃，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我记得他已经很久没出现这种状况了。”医生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云眠有些惊讶，这个医生竟认识他。

　　见云眠吃惊的表情，医生也只是平静地继续说下去，“他两年前因为自杀被他家人送过来抢救，那时候他完全没有求生的意识，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人救下来，后来他忽然就有了ptsd，我们联合精神科的医生给他进行治疗，效果并不理想，他一个星期就会发作一次。”

　　“后来在一年前，他忽然就和我说，他已经好了，不需要吃药了，并要求我们给他停药，我们没答应，并要求他一个星期过来复查一次，复查了快三四次，结果确实和他自己说的差不多，我们就将复查时间调到了半个月一次。”

　　“后来就变成了一个月，直到半年前，那是复查的最后一次，他已经和常人无异了，没想到，今天他又回来了。”

　　医生的这一番话，云眠消化了许久，两年前，是张莉给她办葬礼的时间，没过多久，她就和张莉联系上了，所以沈汀燃那时候是决定想要和她……

　　所以后来是因为从傅家那里知道了她可能还在世的消息吗？但又不敢来找她，也不敢亲自确定，所以才会想要把病治好，假设有一天她回来了，他还是和原来一样，甚至比当初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