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雀》乌津一

18、乖崽

　　那天晚上陈知然的脑子里走马观花地回忆了很多。

　　她喜欢宋怀樾这件事已经太久太久，久到她都快忘了，自己喜欢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经过这次，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这样的。

　　宋怀樾，从小就是这样的人。

　　小时候他只爱跟裴之等人在一块混，从不会多瞧她一眼，只会在大人要求下敷衍着答一声好，然后带她出去又把她丢给裴之。

　　她为了让他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故意摔坏了他新组装好的汽车，宋怀樾冲她发火了。

　　她心里高兴坏了，他总算对自己有了多余的情绪。

　　但面上还得挤出几滴泪水，再到常静面前嚎几声，几声“常阿姨”一喊，常静就会让宋怀樾给她道歉，然后教训他汽车可以重拼，让他带着她一起玩。

　　宋怀樾答应了。

　　他带她一起玩，陪她去她的公主房玩幼稚的扮家家酒游戏，然后当着她的面，拧掉了她的芭比娃娃的头。

　　以牙还牙。

　　他教她的。

　　所以那天宋怀樾离开外公家时，她冲上去拦他，手抓他胳膊，用力到了皮肉里，在他强硬离开时，手指在他小臂内侧抓出了三道血痕。

　　他从未对她有过怜香惜玉。

　　所以她的爱也伴随着淋漓鲜血。

　　疼痛更多。

　　他没给过她一丝甜头和一点可能的苗头，但她就是陷进去了，撞破头也学不会撤离。

　　她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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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宋怀樾不会讲给许晏宁听。

　　他不愿意说，她也就不多问。

　　“你那边哪天结束。”

　　许晏宁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还有两三天，还有一些外景，等雨停了再拍。”

　　这场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天气预报是越来越不可靠了，说今天是阴天，结果下了一天的雨。

　　“那住的地方多不多？”

　　许晏宁看见屏幕中的宋怀樾又拿出个手机，在手机上滑上滑下。

　　“你在看什么？”

　　“机票。”

　　“感动一下吧，爷准备今晚就回来。”

　　许晏宁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许来找我。”

　　宋怀樾的手顿住，眼睛从屏幕上的航班信息转到许晏宁身上。

　　“怎么着？藏人了？”

　　“这寺庙呢，虔诚点。”

　　宋怀樾发觉她越来越可爱了。

　　“你在想什么坏事呢？”

　　许晏宁朝他指一下，“别装，坦诚点。”

　　“我还是喜欢跟你在床上坦诚。”

　　许晏宁刚想回怼他，房间门被砸的啪啪响。

　　“许晏宁！滚出来！”

　　房间隔音差，宋怀樾清楚地听到她这边的动静。

　　许晏宁第一反应就是想挂断视频。

　　宋怀樾反应更快，“手拿开，不许捂，不许挂。”

　　门外从手拍变成了脚踹。

　　“开门！”

　　宋怀樾眼睛微眯，“你同学？”

　　“你们同学之间，挺热闹啊。”

　　许晏宁这会儿想捂着脸遁地，她本来没打算把这些破事带到他面前的。

　　宋怀樾低头在屏幕上戳了几下，然后把页面亮给她看。

　　“爷今晚十一点半落地，机场开车到五陀寺大概两个小时，等着迎驾吧。”

　　说完许晏宁根本没回他，直接挂了视频。

　　宋怀樾气笑了。

　　……

　　门外是林馨的声音。

　　许晏宁开门，周婧居然也在。

　　林馨眼睛通红，明显哭过，周婧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谈谈。”周婧开的口。

　　许晏宁反问，“有什么可谈的？”

　　“你为什么让她退出小组。”

　　“是她自己不想待。”

　　林馨冲她喊，“我没有！”

　　“没有？”

　　“……”

　　“什么事都不干，什么事都不想干，什么事都不会干，自己干不好还要影响别人，为什么要留你在组里。”

　　林馨这会已经急的团团转，说话都不过脑子了，她转头又冲周婧吼，“你说你会解决的！你跟她说！”

　　周婧太阳穴突突的跳。

　　“许晏宁，林馨向你道个歉，你能让她重回小组吗？”

　　周婧手推着林馨后背，将她往前推。

　　林馨耳朵气的通红，闷声闷气地说：“对不起。”

　　周婧手还按在她肩胛，逼着她弯腰。

　　许晏宁看着这两人的表演，没说接受不接受。

　　“她真的知道错了，现在你可以原谅她了吗？”

　　许晏宁看着周婧，话却是对林馨说的，“自己的事会不会好好做？”

　　“……会。”

　　“还来不来整我？”

　　她说这句话时盯着周婧的眼睛，周婧有一瞬的慌神。

　　林馨看了眼许晏宁，又看了眼周婧，轻轻地摇摇头。

　　许晏宁最后才赏给林馨一个眼神，“说到做到。”

　　然后关上了门。

　　周婧盯着红棕色的木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许晏宁当然没真给老师说，她不会傻到觉得老师会管学生之间的矛盾。

　　那条微信她给陈哲鸣发的，陈哲鸣也聪明，一看就知道该怎么配合。

　　林馨是太害怕了，没去细想这些道理，许晏宁的手机屏幕在她面前一闪而过，她也没看清她到底发了什么，愤怒和恐惧交织，许晏宁说什么她都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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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点五十，雨停了。

　　宋怀樾来的比她预期中快一点。

　　凌晨一点四十七分，窗帘上映出亮光，许晏宁拉开窗帘，看见楼下停着一辆黑车，车内灯开着，从上往下看，隐约看见驾驶座上的人的一双手，拿着手机。

　　床上的手机震动一声，她拿起来看。

　　———到了。

　　宋怀樾发的。

　　她捏着手机站在那，就两个字，她把反复看了四遍。

　　心口像龟裂的土地初逢雨露，脸上肌肤从里热到了外，头皮发麻。

　　无端地生出紧张的情绪。

　　她不是心动，是紧张。

　　说不上来为什么。

　　房间隔音不好，她走路时轻手轻脚，关门时小心翼翼。

　　再下楼，木质的楼梯踩上发出“嘎吱”声。

　　她第一次体会到“做贼”的感觉。

　　夜里僧寮是不接待访客的，大堂也没人，门上着锁。

　　门锁是榫卯结构，她第一次见，木头间卡的紧，开门耗了点时间。

　　好不容易打开大门，她朝黑车跑去，脚上还穿着拖鞋，啪嗒啪嗒。

　　跑到副驾驶车门时宋怀樾给车解了锁。

　　许晏宁上车动作干净利落，坐下后没一点犹豫，正眼都没给宋怀樾一个，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完事还重重呼吸了两下，这一小段路还给她跑累了。

　　宋怀樾在旁边看她完成一系列动作，头歪着，脸上一副“what the fuck”的表情，质问她在搞什么。

　　“下山。”

　　“你是真不怕累死我。”

　　“两点了。”

　　他还是那个表情，手指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凌晨僧寮不接客。”

　　宋怀樾“昂”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样啊，我以为你说在这不方便呢。”

　　许晏宁朝他翻一个白眼。

　　下山要快许多，宋怀樾开车是老手，很稳。

　　许晏宁其实不是会晕车的人，上山那天陈哲鸣开的车，慢且晃，不会避开石头和隆起的坡，人在车里坐着都左右摇摆，很难不晕。

　　山上下来是一条不太宽的水泥公路，左边是湖，右边是树林，方圆几里没人居住，这条路又只通往山上，路上车辆更是没有。

　　宋怀樾往后视镜看了一眼，一手打着方向盘，将车拐进了树林里的空地。

　　许晏宁没作声。

　　停车，熄火，解安全带。

　　动作流畅迅速。

　　宋怀樾把座椅往后调时许晏宁跨过了中控台，坐上了他的腿。

　　他把她长发往后拨，一只手掐上她大腿中部。

　　肌肤滚烫，唇舌难分。

　　分别数天，情难自禁。

　　然后事情就在他的车上发生了。

　　宋怀樾开了天窗。

　　山间空气好，下了两天的雨，到处飘着泥土味，带点腥气，却又有独属于自然的芬芳。

　　星星缀在黑幕中，像银河。

　　银白的月光洒在树叶上，泛着莹莹的光。

　　树叶被风吹动，上下摇曳，叶面上残留的雨珠往下滚。

　　湖边的的树上，一颗豆大的水珠从树下坠落，滴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圈圈涟漪，月影在湖中荡漾。

　　声音从车里传来，一声大过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鱼突然从水底跃出，蹦的高，再重重落进水里。

　　鱼水得和谐，嫩蕊娇香蝶恣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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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晏宁还没晃过神来，保持着姿势跪趴在他身前。

　　宋怀樾喂她喝口水，一滴水珠从唇角滑落，他又向前去亲。

　　许晏宁伸手推他。

　　他笑，“没良心。”

　　她微微撑起点身子，看他眼睛。

　　“你还有在车里放套的癖好呢？”

　　“你们组里有没有男的？”

　　许晏宁条件反射地说了句有，说完“啧”一声，打他肩膀，“我在问你呢。”

　　宋怀樾抓住她手腕，弓着腰往前。

　　许晏宁颈间一处皮肤感觉到温软触感，之后是丝丝的痛。

　　“干嘛！”

　　她推他，宋怀樾轻笑着抬起头，看着自己留下的杰作。

　　“来之前才买的。”

　　他在回复她的上一个问题。

　　“图谋不轨。”

　　“你没想？”

　　“……”

　　“没想你让我下山？”

　　他抬手在她胸前掐一下，“你就装吧。”

　　许晏宁被他的动作弄的脸红心惊，又一巴掌打上他胳膊。

　　“干什么！”

　　宋怀樾笑的身子一抖一抖，边笑边顺她气。

　　十多天的郁躁情绪在见到她的这一晚就立刻被抚平了。

　　他是笑着，眼里带着柔和，拇指在她眉上轻轻抚摸。

　　越看越爱，情到绵处，情话也就顺手拈来。

　　—“爱你”

　　—“乖崽。”

　　偏偏许晏宁是个不解风情的。

　　“你拿我当狗呢？”

　　宋怀樾捏她脸颊，“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许晏宁翻身回副驾。

　　“回去吧。”

　　再不洗澡她要受不了了。

　　天气热，有风也闷。

　　她流了一身汗，浑身黏腻。

　　“我住哪？”

　　“车里。”

　　宋怀樾挑眉看她。

　　“你再说一遍？”

　　许晏宁端正坐着，“我真没开玩笑，没骗你，晚上没人接待了，你真得睡车里。”

　　宋怀樾冷笑一声，“玩我呢？”

　　他乘了两小时飞机开了两小时车来山上找她，就让他睡车里？